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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宝儿第16节(2 / 2)


  “什么这玩意儿那玩意儿的,这可是主子们的事儿,甭瞎说,回头成了长舌妇当心被人剪了舌头扔进枯井里去,还有,有那功夫多琢磨琢磨爷离府后,咱们这满大院子的人该如何罢,今儿个早起才罚了长寅的板子,将长春给打出了院子,太太早起便发了话的,再闹出动静来,咱们院里谁也甭想好过,这会儿主子又大摇大摆的出了府,咱们还不知该吃多少板子了,还有,哪儿没有闹出人命官司来,那儿不是现成的躺了一个么?”

  院子里七嘴八舌着,一个个忧心不已。

  说话谈论间,一个个远远的将目光投放到了台阶下那处小儿身上,却并无一人上前查看探寻,一个个事不关己,只顾关心自己,旁人的事儿一概不想管,也压根管不了。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那四喜过去将人扒拉了过来,探了探鼻息,冲着走过来的问玉摇摇头道:“问玉姐姐,昏过去了,无甚大碍。”

  问玉蹲下,将扎在这小儿腿上的一块花瓶碎片拔了出来,只见跟前的小儿疼得双眉紧蹙,浑身哆嗦,小嘴微微张开,瞬间,苍白的小脸上滚出了豆大的汗珠。

  问玉身后的欢儿嘶了口气道:“他……他该不会死罢,问玉姐姐。”

  问玉道:“且先派人将他抬入下人房,待醒了后再安置罢。”

  欢儿立马去了,招呼两个身形膀圆的粗使婆子将他一路抬入了凌霄阁最偏僻的一处下人房。

  话说凌霄阁院子里虽住着二爷这么位男主子,也时常有随从出没,却并不让男仆留宿,院子里的小厮随从要么住在统一的下人院,要么与府中各自的长辈们住一处,院子里只留有两三名十二三岁的跑腿小童,待满了年纪,皆会被通通打出院子。

  院子里住的全是丫头婆子,以及未来的女主子们。

  给小童住的下人房有些偏,却远比厨房的屋子要好多了,既宽敞,又整齐,从冷冰冰的大炕换成了矮榻,外头窗户都是雕花的,里头桌子,柜子整整齐齐,应有尽有。

  就是床板有些硬,位置有些偏,景致有些凋零。

  其实宝儿没有完全昏死过去,他就是心口疼,滚下台阶时又撞到了额角,滚下来后又被花瓶碎片给扎了,失了些血,最要紧的是头顶的太阳太大了,照得他头脑发晕,如何都起不来,完全被那从天而降的一脚给吓懵的成分更多。

  将他抬到床上躺了不过一刻钟左右,他便悠悠转醒了。

  相比身子上的疼痛,更多的却是心理上的绝望和无助。

  一瞬间,就又跟回到了两年前,初被发卖到这座陌生的府邸似的。

  钱钱花了,五两银子,两片金瓜子,宝儿一年的月钱。

  然而,想象中的避难所却并没有寻到,反倒是来到了一个比原先更可怕和凶险的阎王殿。

  宝儿浑身疼得厉害,浑身都跟被刀扎过了一遭似的。

  从前逃难的日子受的伤遭的罪比眼下多多了,可无论多苦多难,始终知道,咬咬牙总会挺过去的。

  然而,眼下眼瞅着眼前这陌生的一切,及初来所经历的这一切。

  只觉得人活着,忽而没了盼头了。

  “你在哭么?”

  就在宝儿默默淌泪之时,忽而闻得一道稚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宝儿立马将眼泪一抹,一张大饼脸,哦,不,一张圆滚滚的大圆脸凑到了宝儿跟前。

  第20章

  “想哭便哭,我又不会笑话你。”

  许是宝儿眼睛红彤彤的,眼神略有些躲闪,只见那圆脸丫头看着他捂嘴笑了起来,嘴上说着不会笑话,脸上分明笑开了花。

  她一笑,那张大饼脸像是瞬间发面了似的,一颤一颤的,更圆更肿胀了,掉下来,能砸碎元宝儿整个脑袋。

  宝儿愣了片刻,随即双眼一瞪,作凶恶状。

  他在厨房在崔老头的庇护下,弑师行凶惯了的,时常狐假虎威,动辄瞪眼发难,厨房里的人除了杨三以外,其余多由着他。

  不过,他这小模样落在了凌霄阁跑腿丫鬟欢儿眼中,一点都不凶恶,反倒是小脸羸弱苍白,成了无能狂怒似的,故而欢儿笑盈盈的看着,丝毫不恼,反倒觉得他小小年纪,倒是有股子固执劲儿,便道:“你甭瞪我,我可不是咱们爷,不会打你的。”

  说着,将胳膊上的小篮子一挎,道:“你饿不饿?”

  “身上的伤还疼不疼?”

  一边说着,一边从篮子里摸出了一瓶药粉,并两个馒头,递给了宝儿,见他不接,便放到了他的脑袋旁道:“长春哥哥和长寅哥哥二人屁股被打烂了,大夫给他们用了这药粉,便立马不疼了,你若疼的话,也撒些,能好快些。”

  又道:“今儿个你没去用饭,我给你捎了俩馒头来,我去得晚了,便不剩下什么了,你若想吃,晚上早点儿来,便能吃到今儿个厨房送来的鱼头肉了,不过,你运道好,方才我过来时,问玉姐姐赏了我两块糯米糕,这是二爷屋子里剩下的,香糯可口,甜腻美味,喏,也给你尝尝罢。”

  欢儿一边说着,一边神秘兮兮的从袖笼里摸出两块糯米糕来,里头嵌着红豆红枣仁,上滚了一圈椰丝,一股子椰奶味,一口咬下去,入口即化,舌头都要化了,这是欢儿的最爱。

  不过,在欢儿袖笼里滚了一遭后,糯米和椰丝全都化作了一团,黏糊在了一起,莫名有些倒胃口。

  许是瞧出此人来意颇善,宝儿便收起了脸上的凶恶,良久,只将小脸偏过去,扒了扒睫毛上的泪珠闷声道:“你叫什么?”

  宝儿喉咙沙哑,声音虚弱细气,话一张嘴,落入欢儿耳朵里,只觉得跟小猫儿叫唤似的。

  欢儿见他与她说话,立马将胖腰一弯,笑嘻嘻一脸高兴道:“我叫桃欢,你可叫我桃儿,也可叫我欢儿,我入府两年了,一直在凌霄阁跑腿,你今儿个是运道不好,正好赶上了二爷发雷霆怒火,才遭了此难,其实二爷也就是脾气大了些,不像外头传得那样恐怖的,至少他从不打骂院里的丫头,不过院里的小童许是会受些个皮肉之苦,但是问玉姐姐说了,爷跟前的随从虽受些皮肉之苦,但但凡得了爷的青眼,一个个便是祖坟上冒了青烟的,爷跟前的常胜哥哥原是个粗使的杂役,自打跟了爷后,他老子一家从个末等的奴仆一跃成了元陵城外最大的庄头,底下可管着上千亩园林和土地了,如今比郊外等闲的老爷还神气风光呢,爷跟前的四喜他爹他叔伯也一路平步青云,手里一个个的都开始管起了铺子来,都俨然快成了大掌柜了,问玉姐姐说,不过是挨主子一顿打,却换了全家的平步青云,也是值得了,所以,你莫要灰心苦恼,只要机灵些,往后若得了爷的眼,便也能随常胜哥哥,四喜那般,总是能够发迹的,到时候不仅你一人风光,你全家都能跟着沾光了。”

  欢儿源源不断地说着,小嘴叭叭叭地,颇为洗脑。

  说着说着,忽而慢慢将身子凑了过去,愣愣的盯着宝儿的脸道:“你的脸蛋可真白,眼睛好大好圆啊,睫毛跟把扇子似的,一眨一眨,真真好看,你往后长大了,不定能跟二爷似的,也能生得那般地俊俏好看呢,爷最喜欢相貌伶俐出挑的呢。”

  欢儿说着说着,大胖脸越凑越近。

  宝儿忍痛将胳膊一怼,直接将那张大胖脸给怼远了,咬牙大骂道:“去去去,收起你的哈喇子,给小爷一边儿去。”

  欢儿被元宝儿险些一把推得翻了个四脚朝天,她立马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小嘴,胖脸瞬间一红,哪儿来的哈喇子,尽瞎诓她。

  “呸,哼,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欢儿摸着胖脸,瞪了宝儿一眼,挎着篮子哐哐哐的,似阵风儿似的去了。

  话说欢儿走后,元宝儿在榻上躺了半个时辰,终是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叫唤了,昨儿个赌了一宿本就又饿又困,这会儿又被踹得两眼发昏,浑身实在是哪儿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