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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宝儿第140节(2 / 2)


  这样的经历,他并不陌生。

  他曾被卫狄用剑这样抵着咽喉过,也曾目睹伍天覃在他眼前,将马富贵那恶魔一剑封喉。

  他元宝儿素来怕死,也从来信奉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样的生活姿态,若是换作从前,他才懒得参合别人的事儿,若是遇到危险,他定是脚底抹油,跑得比兔子还怪。

  可是,真是奇怪啊。

  如今被人用剑抵着咽喉,他竟没有半分畏惧之色。

  他只缓缓抬起眼,毫不躲闪的与谢执四目相对着。

  对方眼里,恨意翻腾。

  而他的眼里却平静如水。

  “客官,您的饭菜来了。”

  “啊——”

  话说正两两对峙间,这时,外头小二敲门踏了进来,撞见屋子里这险恶气氛,瞬间吓破了胆,只连连尖叫着。

  谢执被人打断,似终于缓过了神来,看了元宝儿一眼,似怔了片刻,很快将抵在他脖颈间的剑收了回去,嗖地一下,转过了身去,回到了方才的窗子边。

  双手用力的撑在窗前。

  砰地一下,剑从手中滑落。

  “送进来罢。”

  “别怕,咱俩闹着玩的。”

  元宝儿也很快缓过了神来,笑着同小二说话逗趣着。

  小二一脸警惕,似不敢进来,不过见元宝儿如此神色,只蹑手蹑脚进来,然后将托盘朝着桌子上一搁,便脚底抹油嗖地一下逃也似的蹿走了。

  元宝儿上前将门合上,顿了顿,又重新回到了桌子前,将饭菜摆好了,若无其事的招呼着谢执,道:“过来用饭罢。”

  顿了顿,又道:“小爷一日一夜没吃东西了,肚子都饿扁了。”

  元宝儿说着,便自顾自地飞快扒拉着饭菜起来。

  “伍家是我谢执不共戴天的仇人。”

  正当元宝儿扒拉了满腮帮子饭菜,还来不及下咽时,这时,忽见一直沉默不语的谢执缓缓开了口,淡淡说着。

  元宝儿听了一怔,立马将嘴里的饭菜死命咽了下去,愣愣的看着谢执。

  原来四年前,伍秉之在安阳任职太守一职时,以贪污受贿,搜刮民脂民膏,勾结朝廷重臣,结党营私等诸多罪行将时任安阳县县令谢重英押入大牢,严刑逼供,最终谢重英惨死牢中,伍秉之彼时给出的原因是服毒自尽,畏罪自杀。

  时隔半月,又以谢重英的假供状将安阳织造的邵薛礼邵大人一举关押,并一举动摇了盘踞安阳多年的赵家势力,最终在他兄长伍敏之的操控下,将邵薛礼等人押送京城受审,然而不想不过才过了一夜后,邵薛礼又惨死刑部大牢,死因仍然是服毒自尽,畏罪自杀。

  也正是因这桩案子,原本该高升调回京城任职的伍秉之最终调来了元陵城,上升的步调延缓了三年整。

  “谢重英入仕十余载,兢兢业业,为百姓爱戴,他冤死前,一生清廉,家中除了半屋子略微值钱的书帛之外,无一金贵之物,这样的人如何会去贪污受贿,如何会去搜刮民脂民膏,又如何会勾结重臣结党营私的?呵,世人皆知他伍秉之爱民如子,乃青天老爷显世,可谁人又知,他伍秉之为了功名利禄,为了官运亨通,是如何草菅人命,潦草断案的,谁人又知他伍秉之乃贵妃一党,谢家,邵家都乃赵家门生,他不过是为了斗法,不过是为了与太子一党争斗,不过想要削弱太子的势力想拖太子一党下水罢了。”

  “这样党同伐异,诛除异己的虚伪清官好官,真的是你们心目中的好官清官么?”

  “这样草菅人命,官官相护的‘青天老爷’难道不该人人得以诛之么?”

  “他们跟赵家,跟东宫又有何区别,不过是另外一种形式的剥削者罢了,至少太子是正统,与其他日两党相斗,害百姓生灵涂炭,倒不如将一切罪孽恶果扼杀在萌芽之中。”

  谢执撑在窗子前,伏身盯着窗下络绎不绝,叫卖不绝的百姓,贩夫走卒,一字一句咬牙说着。

  几乎每一个字,都是从齿缝间研磨出来的。

  元宝儿听着听着,只觉得听了一段离奇又冗长的说书似的,听着听着,他渐渐的停止了嘴里的咀嚼,只抬起脸定定的端详着不远处的那道背影。

  屋外的强光照射进来,打在那道身影上。

  忽明忽暗的光圈将他围绕着。

  明明身姿笔挺,可落入元宝儿眼里,却莫名有种佝偻的错觉。

  “那……那最后……最后谢家的其他人呢?”

  元宝儿抿着小嘴,喃喃问着。

  “呵,谢重英死后,他妻子上吊殉情,老爹一气之下闭眼断气,整个谢家一夜之间家破人亡。”

  “哦,对了,还剩一个独子在奶娘的照顾下,在这世间苟延残喘,最后,奶娘也惨死在了一场一场的逃难和瘟疫中。”

  谢执缓缓说着。

  说到这里,情绪已渐渐的平稳,恢复了往日的冷漠和疏离。

  说完,他慢慢支起了身子,将垂落到地上的剑一把捡起,而后插入剑鞘中,缓缓转过身来,看向元宝儿道:“他如今的使命已达成了,日后世间再无谢执此人。”

  说着,谢执最后看了元宝儿一眼,握着剑,直接大步朝着门外走去。

  元宝儿见他要走,立马嗖地一下跳起了身道:“谢执,难道你从未曾想过,或许谢重英当年当真贪污受贿,结党营私过呢?哪怕有这么一丝可能的后果,你有想过不曾?”

  元宝儿咬着牙朝着谢执的背影喊着。

  走到门口的谢执步子嗖地一停。

  “谢重英,邵薛礼不过是那本名册中一百四十余个名单中的两个名讳而已,难道你真的就从未曾想过他们究竟是被老爷屈打成招,活活害死的,还是被某些人给谋害灭口的?难道你从未曾想过,两百多万两贪污银两,是他区区一个伍秉之凭借一己之力能够轻而易举的搜刮得了的?还是,难道你从未曾想过,你的仇恨究竟是自然滋生的,还是某些人在某些时刻,特意怂恿,激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