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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营帐里热了起来,楚棠喉咙有些干:好。

  郁恪拿了杯热水过来,看着他喝下,语气软了下来,有些认命似的平淡,又有些下定了决心的坚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既然哥哥不愿说,我自然也不会追问。

  他轻扯嘴角:我也不是那么不懂事的人,哥哥放心。

  氤氲的水汽升起,楚棠脸上红了一些,心里稍稍松口气:好。

  系统的事情他并不是很想和郁恪说。一是穿越这种东西不好说,二是如果让郁恪知道自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教导他的,指不定闹成什么样子。

  反正之后他离开这里,郁恪也找不到人问那些事情了。

  听完郁恪的话,他忽然真觉得,过了三年,小孩子越发善解人意,越发成熟了。

  悄悄偷听的系统松了大口气。孩子懂事了,不再追问大人的事,真让他有种老泪纵横的感觉。

  太医进来,给楚棠诊了脉,开了药,嘱咐道:国师大人是忧思过度,休息不足,又吹了凉风,这才着了风寒。

  郁恪仔细听着。

  太医走后,他吩咐人去煎药,自己留着这里看守楚棠,有一些需要处理的折子他就拿来一并看了。

  喝完药,睡意涌了上来,楚棠眼皮打架,打了个小哈欠。

  郁恪看着,眼神终于真正柔和了一点儿,好似冰雪消融,火山不再爆发。

  门口突然响起了动静。

  郁恪回头一看。

  是那只捡来的火狐狸,正蹲在门帘处探头探脑的,见他看过来,毛都要炸开了。

  然后它看到了那个清清冷冷的美人,从郁恪身后探出头来,问道:是那只小狐狸吗?

  狐狸往前挪了一步。

  郁恪起身,拎起狐狸扔了出去。

  外面的人连忙接住,跪下求饶。

  郁恪回来,对楚棠道:不是。

  第44章 玉兰微落

  草低金城雾, 木下玉门风。西北辽阔,凉意来得迅猛, 军营中的士兵都添上了秋衣。

  营帐内,罗帐锦裘, 融融如春。麒麟瑞兽金铜炉摆在中间, 银炭烧得红旺, 无一丝烟气。

  门外传来下人的声音:参见皇上。

  帘子掀开, 郁恪大步走了进来。

  楚棠在看书,白皙如玉的手指夹着薄薄的书页,膝上披着张柔软的薄毯,看见他进来,刚要起身, 就被郁恪按着坐了回去。

  郁恪问道:今日身体可还好?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背摸楚棠额头。

  楚棠道:好了,都好了。谢陛下关怀。

  都过好些天了, 那一点点风寒早就好了。小炉在烹着茶, 已经烧开,咕噜咕噜地冒着白气, 旁边放着一个空了的青玉瓷碗, 残余的药味淡淡的。

  郁恪收回手,坐在他面前,日常向他汇报了进度, 道:罗喉城的事都安排妥当了, 郁悄已逃亡契蒙。国师安心养病, 万事有我担着。

  说是解决了,但他的眉头并没有松开多少,看上去依然脸色不虞,好像总有件忧心的事,使他时时挂怀。

  楚棠有些无奈:臣真的没有怀疑陛下不能妥当处理,陛下不必每天过来。

  郁恪哼了一声:我要不过来,就没人管着你看奏折了是不是?

  怎么会呢。楚棠道,陛下不是让人将折子都搬走了吗。

  郁恪皱了皱鼻子,极其不赞成道:还不是因为被我抓到你夜里偷偷起来看折子。

  楚棠轻轻一笑,好似玉兰微落,惊醒一片静水。

  他说:臣认错。陛下就不要再为难臣了。

  郁恪好久才移开眼睛,声音微微沙哑,道:嗯。

  这一天,秋高气爽,连山晚照红。

  经过角落的一个帐篷时,楚棠看到了几个眼熟的契蒙人,停下了脚步,问道:他们是谁?

  身边跟着的人立刻弯腰回答道:回国师,那是陛下带回来的人,下令命人严加看管着。

  那个营帐外守着几个乾陵卫,在他们的军营里,确实是严加看管了。

  郁恪那小孩这么大胆的,竟然不声不响就带契蒙的首领回来。

  楚棠收回目光,淡道:那就好好看着吧。

  他迈步要走,那些个契蒙人在门口和士兵争执着什么,看见了他,立马叫住了:喂!郁北的国师!

  楚棠回头。

  契蒙人愣住了。

  郁北的士兵立刻厉声道:放肆!

  郁北的楚国师眉眼冷淡,慢慢转过身,走了过来,他穿着一件银白底薄绸凤纹劲装,腰细腿长,分外纤瘦,走动间,洁白的衣摆有种异常冰冷的优雅。

  他们第一次看楚棠没戴面纱,一时瞠目咋舌,就这样呆立着,看着他走过来,好半晌才一个激灵回过神:你果真是郁北的国师!

  士兵呵斥道:见了国师还不跪下!

  来者是客,楚棠道,既是陛下带回的人,就不必如此紧张。

  士兵听话地收回刀剑,应道:是!

  楚棠转过脸,道:我们郁北可有招待不好的地方?

  他话说得平静,眼神淡漠,那张脸清丽不似凡人,被他这么凉凉一扫,气势大得令人腿一软。

  契蒙人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楚国师站在那儿,仿佛笔直修长的青竹,气质清贵,和周围冷硬的甲胄格格不入。

  军营中都是过得粗糙的汉子,皮肤早就被西北风沙吹晒得如同铜皮,他们也顾不上多爱惜。

  然而眼前的人,明明和他们在军中度过好长一段时间,却依然眉眼精致,冰肌玉骨,皮肤细白如骨瓷,与他们简直对比鲜明,让这些糙汉子忍不住自惭形秽,又理所当然觉得事实本就如此。

  那可是楚棠国师啊。养尊处优,天人之姿,他们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来,怎么敢拿自己来和他比?

  不说第一次看到楚棠的契蒙人,就连见过多次的郁北士兵,心都不由得一跳。

  契蒙的人第一次接触到没戴面具的楚棠,莫名紧张得直咽口水,结巴道:你没、没有。

  楚棠没让他们起来,只淡淡看了一眼,道:连沙呢?

  契蒙人在心里直给自己掌嘴,怎么在敌人面前跪下了,真丢主人的脸,然后一听国师直呼主人名字,下意识就要斥责,然而一抬头,目光接触到那人线条漂亮的下颔,立刻就怂了,道:在、在里面。

  士兵掀开门帘。

  楚棠走了进去,契蒙人才反应过来,起身道:不行!你是何居心!我们主人受伤

  许忆站在门口,冷冷看着他们。

  锵的一下,士兵两把刀交叉在一起,不让他们踏进去半步。

  帐篷内还挺宽敞的,暖炉锦裘一应俱全,飘着隐隐的药味和血气。

  床上有一个人,身躯高大,静静躺在那儿,像一座雕像。

  楚棠看了一会儿,却没有走近去,转而走到了窗边,将紧闭的窗打开了。

  吱呀一声,窗外边凉爽的空气涌了进来,冲散了里面的血腥气。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风声,像等待时机偷袭的野兽,带着灼热的温度和几分狠戾又嗜血的气息。

  楚棠稍稍侧身,躲过他的袭击,回身间,袖中滑出薄薄的刀刃,转眼便贴在了对方的喉咙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