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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节(2 / 2)


  赵秉安回想起那天深夜他见到的那位睿智的老人,心里忍不住发寒,头一次,他感觉被人从里到外看了个通透,所有隐秘无所遁形。

  “不,他要我的长子娶孟家女为妇!”

  老爷子倒抽一口气,整个人都怔愣了,随后他轻轻吐出一点,忍不住整个人往后缩,呵,那位还真是法眼如炬,小十唯一的缺点摆的很清楚,重情!他能为了一个隔房堂弟的母家大费周章,能舍出泰半家产给姐姐陪嫁,小六作天作地他也能一忍再忍,这都说明他极重家人,那他将来所出长子所占的分量,不言而喻啊!

  “你应了?”

  “我没有退路,老太爷既然开口,就没有给我第二种选择。”赵家前些年首鼠两端,已被太子厌弃,其他诸王在赵秉安看来机会委实渺茫,况且,良臣不侍二主,赵家改投他人,不仅恶了圣上东宫,恐也不会得新主看重。

  可要在东宫有一席之地,总要人引荐吧,孟家是最好的人选,当初孟家长孙孟守德找上他的时候,他就知道孟家的心还没有死,不管他们瞧中的是他背后邵家沈家的势力也好,还是纯粹看上他这个人也罢,他都不能放过这个绝好的梯子,有了孟家,他就能体面的爬上东宫这条船。

  老爷子靠在椅子上沉默良久,神色渐变,“呵,呵呵,哈哈哈……好,好,好啊!”声色暮沉,老爷子压抑不住的笑,笑他老眼昏花,误以为自家养了头幼虎,熟料这是只更可怕的海东青,此等枭雄,绝不是秉宣可以驾驭的。

  “好孩子,过来,让祖父好好看看你,看看,我赵家的麒麟儿……”

  老爷子神态悲凉,让赵秉安无法拒绝,一手侧立,他朝着书桌又跨了一步。

  “祖父,我……”

  “不必多说,拿着吧,这算是我仅能给你的了。”

  一块精铁令牌从袖中应声而出,扣在了书案上。赵秉安只思虑了一秒,便伸手接了过来。

  背面纯黑一片,瞧不出什么不同来,只入手确有些份量,翻过身来,只雕着一个“棣”字,这是?

  “这上面刻的是第一代永安侯的名讳,世代交由长子嫡孙传承,拿着它,可以敲开一半京中军门。另外,你可以凭此令牌调动府中暗卫,这些人或隐于各宅府,或藏于京中街头巷尾,若有需要,你可以在华厦后河放一道竹筒,它会沿着京中河道秘制的通路,飘向四面八方,很快便会有消息传来,这,才是咱们永安侯府数百年在京中立足的根基,不是你那点小打小闹所能比拟的。”

  “这,这是该由大伯传承的东西,孙儿不能拿。”说不动心是假的,这可是永安侯府数百年的积累,可是,老爷子既没有废世子的打算,又不是什么慈爱心爆棚的长辈,突然来这么一手,真的很惹人生疑啊。

  “呵,小兔崽子心眼真多,连祖宗都防着,行了,你大伯不知道这个,他以后,或许也不会知道了……”老爷子对府中这局面也是无可奈何,长孙身边就剩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小二,其他的早就被小十架空了他都还不知道。自己手下这些利刃,可都是会噬主的,秉宣,他握不起来啊,交给小十这也是为了保他的无奈之举,要不然,终有一日,这兄弟俩必刀枪相见,到时,以小十的心性谋断,老大这一房说不定就绝了。

  赵秉安踌躇了片刻,终究还是收下了。

  “你在府里那些动作,我都可以视而不见,只一个底线,”老爷子深吸一口气,轻轻吐出,“别伤了你大伯,他对你无坏心的。”

  “孙儿无意永安侯!”这是赵秉安对老爷子的承诺,只要大伯不对他指手画脚,他也不会打府中爵位的主意。

  到底是年轻人,老爷子从不信什么承诺,人在红尘,身不由己的事情太多,小十现在还留着一丝良善,待到他将来在官场里滚上几遭,要还能说出这话,他倒是愿意勉力一信。

  “你手下那个叫沈林的,到底是外姓人,时候到了,就料理了吧。赵康不错,府中老几辈的家奴了,信得过。你要是施展不开,我这还有些人手,待会让赵忠交给你。秉安,你记住,你姓赵,你的子子孙孙传承的都是这个姓氏,千万,不能忘了。”

  赵秉安心里对老爷子的某些想法不能苟同,但当此情境,他也不会傻乎乎的反驳难得软化的老爷子。“是,孙儿记下了。”

  老爷子挥手送走了这个孙子,在昏黄的夕阳下望着他跨过门槛的身影,在心里和自己说,“我给了你大伯永安侯,却给了你永安侯府,这个决定到底对不对?怀珩,怀珺,都是我的儿啊……”

  第82章 出京

  “非去不可吗,老四就是把天都捅破了, 那不还有你大伯和秉宣吗, 凭什么让你一个小儿家的去啊, 咱们一家欠他们父子的吗, 毁了大郎还不够,又来祸祸你,这不是要我的命吗!”玉涵院内,蒋氏哭的死哩哗啦的,拉着小儿子的手就是不答允。

  她才不管大房死活,这些年她早就看透了,那一家子就没个好人, 当初明知道苏州是个火坑还面不改色的想骗大郎进去, 后来见诱骗不成就恼羞成怒, 生生毁了大郎前程,逼的她大儿最后沉沦到那个境地。要不是老爷再三拦着,她早就和大房撕破脸了。现在可倒好,居然还敢把主意打到她唯一剩下的小儿子的身上, 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说什么呢, 苏州这次事关重大,咱们府上要是过不了这一劫,说不准就没日后了,安儿再怎么说也是赵家子孙,这个时候出力也是应当应分的。”三爷就算心里也不舍得放小儿子去苏州,但大势所迫, 也只能妥协了。

  “老爷!老爷,咱们眼前就剩这么一个了,他要是出了什么差错,那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蒋氏色厉内荏的开口,声泪俱下的收尾,儿行千里母担忧,蒋氏连赵秉安去河北应试都不放心,更别提放人去苏州那地界了。

  “唉,你放心吧,这次给咱们孩子带上的人手都是最好的,再说,老四才是苏州的主官,万事有他在前头顶着,只要安儿不强出头,就不会有什么事的,对不对,安儿?”三爷这句也算是无奈了,儿子太精明,说他也不见得能听进去,多余这一句,也就是希望他能顾及家里老父母,在外多小心吧。

  “是是是,娘你放心,我多聪明啊,遇事肯定躲得远远的,等到了苏州,把祖父大伯他们的意思和四哥一交代,我立马跑路,苏州就是藏个天仙都留不住我。”

  “你这孩子哟……”蒋氏苦笑着戳开儿子的脑袋,她这个时候还能说什么呢,小儿子这语气,就是笃定了要去苏州,她就这个命,生出来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犟种。

  “你在外面可不能和你四叔学,哪些不正经的女子不能去招惹,别人来找你的也不能搭理,那都是吃人的妖精知道吗?”

  “是,我都记住了,母亲大人。”

  “你别贫,我跟你说正经的呢,人邵家的姑娘可都等你好几年了,要不是你今年要科闱,这门婚事早就该提上日程了。你这一走,又是大半年的行程,怎么说也得去邵府上递个信儿,别让人牵挂着。”蒋氏很满意邵家的姑娘,经常和沈氏过府相见,这小儿女之间的心思早就看得分明,只可惜自家这儿子就是不开窍,见天忙,让他去回邵府都得三催四请,这天长日久,将来再把人家女郎的心给冷了可怎么好。

  蒋氏一说,赵秉安的脑子里也立即冒出了一道清丽的身影,他从未去过邵家内宅,那不合规矩,只是每年元宵端午节庆的时候,他在邵府做客,能在后花园“偶遇”一回佳人,每回只能隔着杏花树说上几句,聊聊诗书,谈谈他在国子监求学的趣事。印象里是个安静腼腆的女子,每次他稍稍走近一些,都能羞红了粉颈,女工也很好,上次还送了他一个锦囊,绣的很是精致。

  以前,赵秉安对于他未来的妻子并没有什么感觉,从某些方面来说他本质上是一个有些冷情甚至可以说冷酷的人,于他而言,长久的陪伴比一见倾心来得更为可靠。那个杏花树下的女子,虽然很少抬头,但每次眸中溢出的欢喜都让赵秉安有些心虚,他的心里揣着太多东西,能给这个女子留的余地太少了,就算将来,他也绝不敢保证自己会爱上她,对于赵秉安来说,爱太难,保持在喜欢的程度让他最有安全感。

  “呃,事态紧急,儿子明日午后就要出发,邵府,恐怕赶不上了。要不我手书一封,您去邵府的时候捎上吧。”

  “怎么那么急,那你东西都预备好了?出门在外可不比家里 。”

  “田二早就在回文阁里收拾了,您不用惦记,倒是您自己,这几年好不容易调理好的身体,可得好好注意,早睡早起,太医的医嘱不能忘了,我会让人看着您的,您要是不配合,那我就不成亲,您就抱不着孙子了……”

  “哎呦,好了,好了,我还用你啰嗦,你姐见面就念叨这个,忘不了。”

  ……

  赵秉安坐在小书房里,整个人隐在烛光下,神色平静冷淡,让底下一屋人都琢磨不透。

  “苏州之行,准备的怎么样了?”

  “万事具备,五爷发出的信件已经先行一步,咱们的人马按时日算也该到了地方,前站没什么问题。”沈林这些年早就磨练出来了,当初苏州那件事刚露出风声,他就加派谍卫赶了过去,这会儿应答起来自是利落的很。

  “随行五十人,都是府上的好手。不过里面逾半是世子掺进去的沙子,依主子看,要不要……”虽说这些年因为主子的吩咐,赵康一直对大房采取避让之策,但真要动起手来,他还真不怵大房那几个人。

  “不必,让他们跟着吧,翻不出大浪来。”大伯近些年愈发多疑,不带走明面上这些人,暗地里恐怕也少不了。

  “兵马司怎么样了,那五百人都握在手里了?”

  “是,除了七少身边一些亲卫,其他两位偏将现如今也都是咱们的人,这些兵马按您的吩咐都严格训练装备精良,现在就差见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