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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珠玉_83(1 / 2)





  书雁听罢,眼光不经意觑见熙玉悬于腰间的荷包,正是自己绣的那空心梅花的,一时羞得面红耳赤,忙不迭拿了丝帕掩面而走。走了几步,又情不自禁停下脚步,娇怯怯地回首一望,只见熙玉尚且伫立于原地,一手负于身后,目不转睛地凝眸伫望自己这方。见熙玉的眼光撞向自己,便又忙不迭回过头去,亟亟地跑开了。而孰不知正是那顾盼间的一脉柔情蜜意,看得熙玉心摇目眩,那一缕缕摇荡的情丝,将熙玉缠了个结结实实,自愿作了那缚中之茧。

  而正因有了这点情思,兼了那书雁又为自己业师世铭之女,熙玉心里便尤添无数的亲近之情,何况又是自小相识之女,不比那外间连面亦未见过的闺门女子,全凭媒妁之言,全无信用。如此一来,熙玉心下便存了非这杜书雁不娶之心。然亦晓如今自己长兄一手掌家,自己亲事自由长兄定夺,断非全凭己心便可。而熙玉素来敬畏煦玉如父,自不敢将自己心仪书雁的心思透露丝毫令了煦玉知晓,更不敢当面向煦玉提出这桩亲事,遂此事亦只敢藏于己心,独自咀嚼。未料不日前,熙玉偶闻杜世铭在煦玉跟前提起,道是自家小女亦得十四岁,及笄之年将至,亦待字人,托煦玉代为留心物色一番。煦玉闻言自是应下,只不知一旁熙玉闻罢这话,登时便如惊弓之鸟一般,无所适从、心急如焚。一面忧心世铭就此寻了媒人将书雁字了他人,一面又恐煦玉斥责自己擅专,不敢开口对煦玉表白心迹。遂自闻知此信之后便束手无策,终日惶惶难安。

  一日,熙玉前往荣府请安,入园中见了回黛玉。之前在外间书房煦玉跟前请安之时,熙玉尚且能够自持;待此番见了黛玉,放下拘谨矜持之举,方露出一脸忧心忡忡之色。黛玉见熙玉眉宇常蹙、神色凝重,遂开口问道:“熙儿可是有那烦心之事?”

  熙玉闻罢,本欲支吾搪塞一回,不料竟为黛玉猜了个正着:“弟弟可是为了雁妹妹之事烦心?”

  熙玉一听此言正中下怀,骇得脸色骤变。而黛玉此言本为试探,待见了熙玉反应,便知自己猜得□□不离十,遂又道:“可是我说对了?弟弟当真心里有着雁妹妹,上回我将那荷包之事告知于你,倒惹她来抱怨我。然我见你二人之景,自怕怨是假,有情是真……”

  熙玉见此事黛玉已然知晓,方不再隐瞒,照实说了:“弟心中确对雁妹妹有意,况其又为杜先生爱女,弟欲娶之为妇。然近日又闻先生正托哥哥为雁妹妹寻亲,弟恐错失这桩亲事,又恐哥哥嗔怪我等擅专,不敢就此向哥哥剖白,兼了弟亦不晓雁妹妹心中对弟有无情意,正不知如何是好,遂亦是僝僽……”

  黛玉闻言沉吟道:“若说雁妹妹之意,依了我看,对弟弟绝非无情无意、漠然视之,姑娘家的心事,我们总能猜到几分,何况她素昔与我相厚,我绝无错看,这倒无需忧心……只弟弟之言亦是在理,此事万不能就此告知大哥哥,若是由你我当面对哥哥直言,无论哥哥首肯与否,皆会责怪我等擅专越礼,僭了他行事,如此只怕弄巧成拙,本能成之事亦不能够了。此事还需寻一妥当可信之人从旁劝说,又是哥哥素昔倚重信任的,此事方成。然却是请谁代为劝说的好?……”说着又寻思一回,登时念起一人,遂道,“此事莫若珠大哥哥不可行!”

  一旁熙玉听罢这话亦是拍手称是:“姐姐所言甚为在理,为何弟之前未曾想到!若说有一人能堪当劝说哥哥之任,且哥哥对此人素来倚重,此人莫过于珠大哥哥!二位哥哥自小相知,又两情相笃,珠大哥哥之言,哥哥是断无不依的……”说着又忆起一事,遂迟疑道,“只如今我们尚且不知珠大哥哥可愿相帮,若是珠大哥哥亦不认同弟这门亲事,惟以哥哥之意马首是瞻,我们又当如何是好?”

  黛玉对曰:“弟弟之忧不无道理,然在我看来,珠大哥哥却断非那等古执拘泥之人,对婚姻之事向来看得很开,否则亦不会允了自己手下的家人奴才自奔前程、自主择亲,何况这府里宝二哥哥若非得他放任,何以能如此这般惟与姊妹混迹一处而不思取试入仕之途?若是换作大哥哥,可能允了宝二哥哥这般?由此珠大哥哥自是个与别个不同的……”

  熙玉闻言深以为然,心下思忖一番从前自家长兄手持戒尺敦促自己诵书习学之事,至今仍是心有戚戚。正想着,便听黛玉又道:“依我说,此番不若这样。熙儿寻大哥哥不在那外间之时,单独面见珠大哥哥一回,将你对雁妹妹心意并了这桩亲事的考量悉数告知珠大哥哥,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若是珠大哥哥允了,愿从旁助你,便再无不妥之处。”

  熙玉听罢连声赞扬,道是:“不愧是大姐姐,冰雪聪明,所言甚是!”

  黛玉闻赞,笑曰:“我这不过是与二位哥哥相处多年,从旁观之,自是旁观者清;你一月不过半数日子居于此府,之前因取试之故皆为大哥哥拘束着,这些家事,你又如何知晓。”

  煦玉颔首称是,随后又道:“见姐姐行事自有主张,想必对了自己亲事,亦有一番考量罢。”

  黛玉闻罢这话,却垂了头,将手中丝帕搅紧,喃喃道句:“我哪有这般好命的?我之事不过全凭哥哥处置罢了,哪有我插手的余地……”说着又抬首淡笑道句,“此番熙儿你亦是赶在哥哥之前,得了先机。若是哥哥对你之亲事已有安排,此番便是你我费尽心机,亦是枉然。”

  熙玉闻言此言叹了回气,心下很是庆幸了一番自己此举,二人又闲谈几句,熙玉方告辞去了。

  ?

  ☆、第七十八回 情有独钟公子提亲(四)

  ?  之后一日,熙玉方按之前计划,择了煦玉出门之日,寻了贾珠单独面谈,贾珠见状倒颇感意外,不知熙玉单独寻了自己所为何事。贾珠命润笔奉茶,又请熙玉在自己对面炕上坐了。熙玉本欲推辞,只道是素昔见自己大哥哥常坐了这座,自己不敢僭了。贾珠则道:“大家皆是弟兄家的,何必拘礼于此?”说着又指了指自己身旁之处,笑曰,“何况你哥哥常坐这处,哪有坐我对面炕上之时?”熙玉闻言,方才告了僭越,往炕沿上坐了。

  随后熙玉方道明来意:“此番弟前来叨扰珠大哥哥,乃是有一事欲与大哥哥相商,恳请大哥哥指点迷津。”

  贾珠闻言便闻何事如此郑重。

  熙玉方将自己欲娶杜世铭的女儿杜书雁之事说了一遍,贾珠乍闻此事,心下纳闷此乃林家家事,怎的竟来求了自己插手。转念一想方又了悟,只怕是跟前幼弟欲自主娶妻,又怕头上长兄反对,方求自己来说合的。而按了煦玉脾气,这姐弟俩亲事若是欲自作主张,煦玉是绝无赞同的可能。虽说贾珠对熙玉自主择妻之事并无反对,然亦有自己的考量。只道是自己虽与煦玉成亲,自己当是林家大少奶奶;而又因自己实为男儿身,对内宅之事难以插手,遂这林府的内宅管事之权,少不得将落到这林家二少奶奶手中。这未来的二少奶奶若是一素昔心内藏奸、一味使恶,兼之又无治家之才,惟以贪吝克啬为好之人,这府里又没个人制衡,还不将这林府都翻过来。可知古往今来多少兄弟阋墙反目之事,莫不是因了枕边媳妇调唆嚼那舌根之故,遂对了熙玉娶妇之事,贾珠亦是慎重。

  念及于此,贾珠方道:“此系弟弟终身大事,若是有甚我能相助之处,我亦是无不尽心的。只如今棘手之事便是此事若非出于你哥哥授意,他怕是万难应允。此外,令我出面劝说,若是我周遭哪个姊妹,平素相熟之人,对那品貌德行皆熟识的,我亦不拒为弟弟作这说客。然此番我对了这杜姑娘一无所知,不独不知其人品才智,便连面亦未曾见过,如何敢做这担保?”

  熙玉闻言忙道:“大哥哥若是担忧雁妹妹品貌才智,倒全无可忧虑之处。这雁妹妹自小随杜先生居于我府,与弟朝夕照面,彼此甚为相熟。且不单论弟,便是弟长兄并了长姊,对了雁妹妹亦是相熟的,长姊更与之情同姊妹。兼了此女又是弟业师之女,自小得师母亲力相授,德才兼备。若非因了此故,弟亦不敢贸然前来劳驾珠大哥哥。”

  贾珠听罢此话方放心些许,遂又问道:“如此你哥哥素昔对了这杜姑娘是作何评价?”

  熙玉则答:“雁妹妹但凡遇着我哥哥在场,倒也说话不多,惟静处一旁。哥哥虽未多加赞语,然平素却从未道过此女不是。姐姐倒常称赞了此女为人心灵手巧,恭顺温良。”

  贾珠遂颔首道:“此番得弟弟担保,我倒有些信心了,想必得你姐弟二人一并赏识之人,定不是个不好的。”

  熙玉谢过了,随后便听贾珠道:“此番此事欲成,倒也不是难事,只弟弟万不可事先对你哥哥提起此事。弟弟且先回林府,将你求亲之意私下先行告知杜先生。若是杜先生允了你二人这门亲事,便请杜先生聘了人向你哥哥提亲,如此此事便不是你们二人私情,亦未僭了你哥哥去,乃是先生求亲之意了。如此一来,你哥哥但凡对杜家并了杜姑娘无甚反对之处,大抵亦不会十分反对此事,加上我从旁劝说,便定无不成之理。”

  熙玉一听,随即立起身作揖道谢:“珠大哥哥此言甚是,可谓得君一言,胜过我等自行绞尽脑汁。此番弟便依大哥哥之计,回府与杜先生相商。想来先生近日里亦有为女寻亲之意,正将此事托付了哥哥。若此番由先生向哥哥提亲,亦正应了前日先生之言。”

  贾珠闻言颔首,心下欲打趣熙玉一回曰对自己府里同居一屋檐下的小姑娘情有独钟,然转念一想熙玉为人素来拘谨古执,一板一眼之处较了煦玉更甚,不常与人玩笑,遂将打趣之心息了。两人又说了些闲话,熙玉方辞了贾珠回府。

  之后诸事便如计划那般,由熙玉先行与杜世铭提亲。杜世铭闻熙玉道曰心仪自己之女,爱其知书识礼、恭顺贤良,与之自小相识,素有情愫等语,亦是大感意外,不禁生出几分受宠若惊之感。却说之前世铭自己亦与夫人私下谈论此事,尝玩笑曰自己膝下仅此一女,虽非大家闺秀,亦属小家碧玉,自己难免偏疼些许,欲为其谋得一门上好的亲事。想来林熙玉乃自己门生,自他五岁起,自己做了林府西席,教导至今,对其为人智识是无有不知的。何况林家诗书传家,家学渊博,家兄更为朝中二品大员。林熙玉虽不及其兄,然较了他人,那是过之而无不及。若是能为爱女谋得如是之夫,便是再无不满的。然话虽如是说,不过亦是与夫人一时的玩笑之语,心下自知林家乃豪门贵胄,自己父辈不过是名秀才,如今自己亦不过是一介从五品侍读,与林家相较,门第家世相差悬殊,林煦玉又如何能允?

  然不料此番竟闻熙玉主动上门提亲,欲娶自己之女。那世铭闻言如何有那不愿之理?自是千情万愿的,随即开口问道:“书雁为为师之女,哥儿乃为师学生,为师自是无有不愿的。只为师自知家世门第不及贵府远矣,此番哥儿提亲,令兄可是赞同?”

  熙玉闻言只得如实回答:“此番学生提亲之事尚且不敢禀明哥哥,亦不知哥哥之意。”

  杜世铭听罢这话则蹙眉问道:“若是令兄不欲应允,哥儿又当如何是好?”

  熙玉则道:“此虽系学生亲事,却不敢就此由学生出面向哥哥提起此事,恐哥哥责学生越矩。此番先生若是允了这门亲事,学生烦请先生且先行请了媒人向哥哥提亲,如此便断不会是弟僭了哥哥,乃先生与哥哥商议之事了。哥哥若是许了,此事便就此定下,万事无忧;若是哥哥不允,届时学生再寻别计。想来先生既为我业师,乃林府西宾,哥哥又如何会就此不顾了先生颜面,轻易驳斥了?”

  杜世铭听罢这话,心下虽无十成把握,然亦觉既欲为爱女谋得良姻,自己少不得拼了老脸前往谋求一番,方不负自己拳拳爱子之心。遂就此应下。只道是待煦玉归府之时,便着人前往煦玉跟前提亲。

  熙玉闻言,又献了一计曰:“此番先生有所不知,学生前来与先生商议之时,已将此事告知与珠大哥哥知晓,求珠大哥哥替学生说合,从旁劝说哥哥一番。遂此番先生不若寻一日哥哥在荣府与珠大哥哥一道之时,当二人之面提起此事,哥哥饶是有那反对之意,亦有珠大哥哥替学生说情。”

  杜世铭闻罢此计,亦是认同。遂之后方依言寻了煦玉在荣府之日,着人前往拜见。

  却说此番杜世铭对于择何人为媒分外慎重。按理,若是欲说媒成功率高,当选那与煦玉亲厚之人,如此贾珠当是不二人选。然因了贾珠与林家关系太过亲厚,若由贾珠出面,则显得此乃贾珠与熙玉杜世铭一道事前合谋所为,自是不妥。其次,若论与煦玉的亲疏关系,孝华作为煦玉盟兄,亦是上佳人选。然杜世铭则道自己与了侯大才子素昔无甚交情,如何能请得动?遂寻思良久,方请了熙玉同年,亦是当初前往汇星楼寻觅才子笔墨的金榜状元、如今同职翰林的李文田为媒,前往荣府煦玉跟前说亲。李文田因了此乃上司之请,同年的人情,何况又是前往谒见才子兼二品大员,又何乐而不为?遂欣然应允。

  当日,李文田受杜世铭指示前往荣府拜访。彼时煦玉正与贾珠坐于院里内书房中,煦玉搂着贾珠坐在自己膝上,贾珠则一面剥着荔枝喂进煦玉嘴里,一面说道:“……此番我数着,你一日惟可吃五颗,吃多了定会上火。”

  煦玉则道:“便是吃六颗,又有何不可?”

  贾珠对曰:“不许!我可不允你再因了饮食无度,将自己折腾得躺下了。”

  二人嬉闹了一回,方转而谈起他事,贾珠说道:“方才老太太唤了我去,果真是为了询问黛丫头婚事之事,我将尚书大人求亲之事告知与她,自己又添了些话,亦不知老太太此番信了多少……”

  煦玉闻言正待细问,便见一小丫头进来通报曰:“二门外家人来报李文田李大人欲拜访少爷。”

  煦玉听罢疑惑:“李文田?不正是那与熙儿同年的状元,如今点了编撰的?他来寻我做甚?”

  贾珠乍闻此话,倒也不以为意,又将一颗荔枝喂进煦玉口中,随口道句:“大抵此人便是慕才子之名,前来瞻仰一番罢了。”

  煦玉只道是自己与李文田不甚相熟,素无交集,不愿面见此人。贾珠则忽地念起一事,问那丫头道:“可知李大人前来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