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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相见(2 / 2)


  黄怀德带着遗憾,回到宾馆后,吃了晚饭,在狭小的房屋内,又看了好一会儿《在河之洲》的杂志,看不下去,放下,背着手出了宾馆,在老东门破落的街道上,迎着昏暗的月光,清冷的习风,长长的出了口气,他望向幽远的夜空。

  小时候,父亲就跟他讲,西方医学的发达,西式文化的先进,已将拉下咱们几十年,有的领域达到上百年,赶超几乎不可能了,叫他有机会出国,去西方看一看,开开眼界。

  但许秀冰斩钉截铁的话语不时萦绕在他的耳畔,不知道美丽端方的女军医从何而来的自信,让他的思绪纷乱不堪。

  他上楼回了房间,掀起被子,平展后铺于胸前,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他在想许秀冰,忆起了诗经中的歌句:

  静女其姝,俟我於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

  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美。

  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以为美,美人之贻。

  “这便是一见钟情?”

  念完了诗,黄怀德感到周身的荷尔蒙在凝聚,他迫切的想天明,只要蒙蒙亮,他就能再去“竹林宾馆”,哪怕她避而不见,就是守在门外面,那心情也是很美好的。

  再说,他也是医生,怎么也能过去搭把手。

  他想许秀冰不会拒绝的。

  或许是他一生中经历的最漫长的夜晚,他比任何一个时候,都要迫切地希望,求它,尽快的过去吧。

  启明星尽快的升起来。

  不知道还有没有公鸡打鸣,那就快快的鸣叫吧。

  他的心事,他的心绪,忽然像极了冲动的少年,似乎从今天起,就有无穷无尽的火焰和能量充斥了他的胸膛,憋闷的难受。

  同样的晚上,另一个人田宗生,对天明的迫切更加强烈。

  下午,他领着自己的未婚妻张霞,来到蛇口的南山,这里也不是特别远,两个人骑着自行车,花不了太多的时间,便来到山顶。

  田宗生的想法很简单,他想让张霞看一看,深圳改革开放的步伐,不只是基建工程兵在四野里忙着填坑盖楼,蛇口这一端,进行的要靠前些。

  毕竟,第一声改革开放的开山炮,就是在蛇口想响起来的。

  香港招商局要在这里大干一场。

  还有,从南山山顶,可以看到深圳湾美景。再向南观,与山脚下蛇口隔海相对的香港流浮山脉和元朗景色清晰可见。

  田宗生把张霞带到这里,也想让她看看香港的灯红酒绿,在内地,如果不出国,很难看到这样繁华的景象,他还要告诉她,深圳市建市,之所以没有叫把原来的宝安县改称为宝安市,而是将毗邻香港的深圳镇作为新市的名字,就是为了对标香港。

  在未来,深圳在改革开放的春风下,一定会发展起来。

  张霞看着不远处元朗区快速行驶的中巴车,整洁的公路纤尘不染,那边还有稻田,整齐划一,还能看到花花绿绿的人群,她的目力极好,甚至能感到一些衣装楚楚的同龄少女,开心的游玩。

  她很羡慕,作为一路翻山越岭,从北方来到南国的河北人,她在想,路过很多大大小小的内地城市,有的喧闹又嘈杂,有的安静并安稳,还有的像是在沉睡,都不及此时香港的紫气晕染,红云满空。

  深圳,真的能像她的生说的那样,快速的发展起来,可能吗?

  改革开放真的有这么大的魔力?

  由荒芜到繁荣,说起来很简单,但创业哪有容易的。这可是一种对她来说,极大的未知,她不想赌。

  此时,这位田宗生最亲密的爱人,和黄怀德的看法趋于一致,她们并不相信、更不看好深圳未来的发展,觉得太过飘渺。

  张霞轻轻叹了口气,微微低头,却看见在山脚下,一片红色的花,那是三角梅,在冬天落光了叶子,远看去,如同红色的云彩,想必到了明年春季,又能开出灿烂的花期。

  在前来南山的路上,还能看到荔枝树,紫荆花树,有时还有些高大的木棉花,虽已是寒冷的时节,却在湿润气候下,藏蓄着勃发的生机。

  在北地,这个时候,花木已凋零,她的家乡,已多风少雨,气候干燥的很,有些已经嫁人的同学闺蜜,想必现在依偎着爱人,在炉头烤火,青色的火苗,也许是一番静谧的二人的世界,或许女方有微微隆起的肚子,丈夫满是爱意的宠溺着妻子……

  她的思绪飘的很远,却不得不回到当下的现实世界。

  蛇口这个时候只有两三千人,当地都是渔民,以种田和打渔、养蚝为生,每天挑水生活,电的供应也不足,家家户户备着煤油灯,吃饭穿衣都要凭着粮票布票肉票,从南到北,半个多小时就能走到,村那边是海,几条小河蜿蜒穿行在村口,泥泞的小路,这里人的日子,日出而渔,日落而息。

  还能看得到,招商局工业区建设指挥部所在的8栋黄色平房里,有工作人员忙碌着,毕竟填海建港,创办工业区,也不是小工程。

  这里真的是梦开始的地方?

  她转过身,目光又向着宝安县那处望去,那里大大小小的建设工地,像是一片片新生的蘑菇,又像是片片炸弹爆炸后形成的巨大创口,很多人在那片片而成的地方辛苦地奋斗着。

  改革,是把双刃剑,张霞很是担忧。

  她远远还能看到,深圳河畔的居民还在深圳河中洗衣洗菜,捕鱼捉虾。

  平心而论,她并不希望成为其中的一员,她在家乡的日子过得平凡、闲适,虽然远远无法和香港这样发达地方想比,但她满足了。

  何必跟着田宗生在这个地方开始无休止的奋斗呢?

  而且,留下来,嫁给他,就眼前的这番景象看,日子过得绝不会轻松,这并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她想安安稳稳的过自己的日子,哪怕是一成不变,也好过这般凄风苦雨。

  田宗生没有意识到,他的未婚妻的心境,在这一天之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这种变化,绝不是他所期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