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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困惑(2 / 2)

  自从普空当了住持,自然不用再为衣食发愁。然而他下山的次数,竟然比以往还要多。具体去干什么了,这在三兄弟当中,早已不是秘密了。

  曹继武掏出一两银子,递给店小二:“老先生的一起算,不用找了。”

  店小二连忙接过银子,再次催促:“快走,晚了就来不及了!”

  然而小二话音刚落,门口就有好几个人,被乱匪戳翻。

  竟然乱杀无辜!曹继武生气了,却被二金死死摁在了椅子上。

  外面走进来七八个匪兵,为首的头目,满脸的麻子,拉着一条长棍,一脚踢开横在门前的尸体,脚尖勾了一张凳子,一脚蹬了凳子面,戳着长棍冲众人大叫:“本大爷不更名,也不改姓,江湖人称‘张三杆’的,就是大爷我。本要杀光没毛的,但爷爷今日不喜杀生,每人交出一两银子来,免死。这店窝藏鞑子,要交十两银子。谁不听话,老子就砍他脑壳!”

  张三杆?怎么这么熟悉!

  曹继武忽然想起来,于是挣脱了二金,冷笑一声:“一会儿叫爷爷,一会儿又叫大爷,从没见过如此孝顺的!”

  横行多日,从未见过大半蒜!张三杆撑圆大眼,恶狠狠地朝曹继武吐了一口唾沫:“爷爷纵横徽州府、打遍池州府、扫荡安庆府、威震太平府,整个南直隶,声名远扬,还从没冒出过,像你这么个瓠瓜瓜!”

  这家伙一阵大吹特吹,曹继武觉得好笑,于是换了一副笑脸:“乖孙孙,大爷一抬眼,怎么又看到个瓜瓜孙?”

  张三杆大怒,一杆子戳来。

  名师出高徒,此时的曹继武,早已不是当年的稚子幼童。眼见杆头戳来,曹继武微斜身,两手一把扣住了杆头,气沉丹田,双脚猛一蹬地,两边腰眼一拧,大喝一声:

  “撒手!”

  一股大力飞涌而来,张三杆顿时滚了个跟头,倒飞出一丈多远。

  一众小喽啰,大惊失色。

  张三杆灰头灰脸地爬将起来,跳起来大喊:“小的们,快给我上!”

  众喽啰被曹继武刚才喝一声,犹如惊雷云中来,脑袋“嗡嗡”作响,对张三杆的话,竟然充耳未闻。

  张三杆气急败坏,朝几个喽啰踢了几脚,众喽啰终于醒了过来。

  “四爷,这人好厉害,咱们恐怕打不过!”

  “好汉不吃眼前亏,四爷,识时务吧!”

  ……

  碰上了个硬茬,小喽啰们不愿当炮灰,一通嚷嚷,张三杆这才冷静下来。征战这么多年,他还从没被人夺过棍。

  “软柿子到处都是,咱还是撤吧,四爷!”

  一个小喽啰又来提醒,张三杆脚软嘴却不饶人:“你个小瓜瓜,爷爷早晚削了你!”

  张三杆手一摆,众匪一道烟溜了。

  曹继武要追,被郑明泊和店小二拉住了。

  金月生忍不住夸道:“师兄的‘天王倒拽’,好厉害!”

  “大师兄一个人就把他们吓跑了,真厉害!”

  一众旁观者,也纷纷卖力地赞叹。

  ……

  曹继武坐了下来,问郑明泊:“他们无故杀了人,你们为什么不让追?”

  “他们打着大明的旗号,我们乃是大明子民……”郑明泊叹了口气,“哎,还是算了吧!”

  曹继武不大理解,又来追问:“他们这明明是土匪,杀人越货,心中哪里还有大明?”

  “他们也是打鞑子的!”店小二凑上一步,抢着回道,“他们只杀剃头的百姓。只是也来强逼勒……哎,如今这世道,没法过日子!”

  “他们也打鞑子?”

  曹继武一脸的诧异:“这帮人看见鞑子的旗帜,早就被吓跑了!”

  郑明泊唉声叹气,感慨道:“他们只是杀了人,可鞑子是要亡国灭种的啊!”

  曹继武默然了。

  ……

  “哎,老了,不中用了!”

  郑明泊叹了一声,恍恍惚惚地离开了。

  曹继武心中不快。

  金日乐摇了摇头:“刚才那老先生傻了吧?”

  金月生笑了:“师兄的魂,也跟着那老先生去了!”

  “胡说什么?”

  曹继武埋怨了一句,起身离去。

  “师兄生气了,快走!”

  ……

  此时的镇上,到处凌乱不堪,挑子乱七八糟,街上横七竖八的躺满了尸身,血迹染红了整条大街。刚才还热闹的集市,转眼之间变得罗刹世界。一路上,三兄弟触目惊心。

  满目疮痍,无能为力,伤心之地,不便久留!曹继武快步走出了集市,漫无目的地乱走,二金紧紧尾随其后。

  “师兄,大师兄傻了吧?”

  “胡说,师兄在伤心,这个时候别去烦他。”

  “这都走了半天了,要走到哪里去?”

  “我也不知道,前面有条河,咱们在那休息一下吧。”

  金月生说完,拉了曹继武,靠向河边。

  三人并排坐在一片草丛中,默默无言。

  曹继武两手托腮,静静地望着波澜不惊的河水。

  为什么土匪杀了人,而大家却默默忍受?这个他实在是无法理解。鞑子要亡国灭种?这个让曹继武心惊不已。

  将来要去何方?鞑子那里,曹继武肯定不愿去。然而残明的队伍,竟然如此行径,曹继武也是厌恶至极。

  二金明白曹继武心中所想,然而却苦于不知如何劝解。他们俩身为满人,当然不愿替汉人说话。然而近十年来,同吃同住同习艺,三兄弟坦诚以待,不拘小节,早已胜似亲兄弟。

  金日乐拿了一根长草,不住地拍打河水,心中焦躁,脱口而出:“哎呀,大师兄啊,你就别闷闷不乐了。汉人向来如此,杀别人,杀自己人,从不手软的!”

  金日乐当面揭了汉人的短,曹继武好像没有听见。

  “师兄,乐乐说话口无遮拦,别往心里去!”

  曹继武仍然没有说话。

  金日乐不耐烦了:“想当年,辽东女真和汉人,相互对攻,双方都死了许多人,三爷外公,也是被汉人杀死的。但你睁眼看看,咱们不也成了兄弟?”

  曹士章自杀殉国,金日乐这话,有些同感,曹继武抬眼,两眼无神。

  “乐乐说的没错,当年辽东大战,他外公被祖大寿的大炮炸伤,撤离不及,被赶到的明军骑兵杀死了。你爷爷和他外公,原本就是死敌。”

  曹继武不敢相信,两眼空洞,望着金月生。

  他们说的都是事实,曹继武还是不由自主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金月生笑了:“祖大志都投降了,还有什么不清楚?况且我们俩小时候在关外,几乎每日都是打啊杀的,早已对生死见惯不惯了!”

  确实如此,关外苦寒之地,明金连年征战,死伤无数,刚才的惨状,在二金眼里,确实算不上什么大事。

  你杀我,我杀你,谁实力强,谁就存活,这本是正常现象。人的感情,改变不了现实,唯一可行的途径,就是让自己变得强大。

  二金也是一片赤诚,曹继武能够切身感受到。

  过了一会儿,曹继武回过神来,心中之所堵,终于可以放下了,心情也为之一畅,长长疏了口气,对二金感慨道:“是啊,还是咱们在一起好!”

  “大师兄,你终于开窍了!”

  “多谢二位师弟费心!”

  金月生一把揪住曹继武的肩领:“师兄,我们可不要嘴,到底怎么谢我们?”

  “是啊,大师兄,你嘴上功夫了得,这回得来点实在的!”

  金日乐也凑过来掏曹继武的腰带。

  一路上,逍遥豆早被二金吃光了,此时曹继武被他俩抓住,挣脱不开,忽然注意到清澈的河水,于是灵机一动:“这样吧,我叫你们凫水,如何?”

  流云涧的潭水并不深,所以二金来了江南将近十年,乃是两只旱鸭子。曹继武如此提议,二金高兴地跳了起来:“好主意!”

  曹继武两手抓住二金的腰带,突然大力一送,大喝一声:

  “下去!”

  扑通、普通,接连两声,二金像两块大石一样,被跌入水中。曹继武哈哈大笑,随即也跳了下去。原本平静的河水,顿时被三兄弟搅得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