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肆话 高原之月(2 / 2)
雅臣似乎还觉得好笑,趴在社长桌上不停颤抖。
等到双叶等人惊吓的情绪和雅臣的笑声逐渐平息时,电话铃声响起。
「喂,我就是……我知道了。待会儿把那些数据拿来,不好意思,增加你的工作负担。嗯,谢谢。」
雅臣语气谨慎地讲完电话后,摊开桌上的纸张。
「伊代小姐,收到最新消息。」
展现出社长架式的雅臣指着桌上那张纸——地图,脸上已经不再有笑容。
双叶跟由纪跟在大姊姊后面,看着地图。
「我向军方询问过了,喜一郎好像在这座小岛上进行补给作战。」
雅臣指着日本地图南端一带。
正好是位于东京正南方的群岛。
「既然是补给作战,我想应该比在前线安全……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因为这个岛上正有一场战役。」
「那里很危险吗?」
双叶从地图看不出小岛是哪里。
如果平常历史课稍微认真一点或许就知道,但双叶实在想不出哪个小岛有过战役。
「目前不了解战斗的规模,不过军方总会谎报状况,报喜不报忧。」
「那阿喜哥他……」
「嗯,我想应该不要紧。如果我是部队长,补给作战三两下完成就尽早回来。再说,那些娃娃兵没受过精良的训练,也发挥不了太大作用。战争靠大人就够了。」
「那就好……」
放心松口气的不是双叶,而是由纪,因为最担心喜一郎的就是她。至于大姊姊……似乎只有稍微高兴,或许她早已放弃了吧。
「等收到更多详情后再向妳报告。放心吧,就算要我动用所有人脉,我也绝不会让喜一郎死掉的。」
「谢谢你,雅臣大哥。」
「谢谢!」
大姊姊和由纪同时对雅臣深深一鞠躬。对雅臣来说,喜一郎也是挚友的孩子,不忍心看着他死去吧。
「好了,先不谈这些沉重的事——该去我家了。」
雅臣把地图收起来,轻轻拍了下手。
「由纪今天也早点下班,先帮伊代小姐她们安顿下来。」
「好,好的!」
「今天长途跋涉也累了吧,早点休息。」
双叶和大姊姊感谢雅臣的心意后,一行人走出社长室。
大家边聊着晚餐边走下楼,这时,双叶眼角突然瞄到几个小孩子跑过去。
她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但确实不只一个人。
「雅臣大哥,那些小孩子是做什么的?」 、
「哦哦,他们啊。」
一群孩子穿着谈不上整齐,在大楼里跑来跑去、大声喧哗,看得出来连公司员工都对他们敬而远之。
「这些孩子都是空袭时家被烧毁,或是父母伤亡,身分不明。妳刚看到外头的布告栏吗?」
「哦哦——那个啊——」
「在父母或亲戚来带他们回家之前,就留在这里。这算是我自作主张的决定。」
「太了不起了。」
感觉跟孤儿院差不多吧。不过这应该需要一大笔花费才是。就算雅臣是社长,把钱花在这种地方好像会惹员工生气耶——外行人双叶不禁这么想。
「没这回事,只是当作赎罪吧……」
双叶不懂雅臣这句话的意思。
正当她想问清楚,就听见刚才那群跑到旁边的孩子在大吵大闹。
「怎么搞的?」
双叶蹑着脚步走过去看看。
走廊尽头的房间,似乎是用会议室改造而成,整个房间只有在地板铺了地毯,还有几床棉被,陈设非常简单。
几个孩子在棉被上互殴。
「怎么样!知道了吧!这里我是队长!」
一个胖嘟嘟的臭小子,正挥拳揍一个小孩。
「奸痛!痛死啦!」
胖小子年纪跟双叶差不多,而被打的一方怎么看都只像刚进小学的年龄。两者力气差异一目了然。
双叶看到这一面倒的战况便问道:
「我可以动手吗?」
「请——便——」
大姊姊笑着点头。
双叶两手卷起衣袖,忽然想到一事。
「这下子刚好,雅臣大哥,我也不好意思白吃白暍,就帮你照顾这群小鬼吧。」
「这太好了,拜托妳啰。」
「没问题!」
双叶快步走进房间,心里高兴极了。倒不是终于逮到机会打架,而是在这个时代也找到自己能做的事。
在双叶和孤儿一场场单挑的同时,石像在走廊上望着窗外,思索着刚才在社长室里的对话。
——喜一郎真的平安无事吗?
对石像来说,会思考这种事,本身就是一种奇特现象。无论是焦躁难耐还是不祥预感,这些科学无法解释的现象对石像来说,都是扭曲的思考。
「怎么样啊!」
在棉被铺成的擂台上,双叶以一招当年还无人知晓的格斗绝招胜出,当场引起一阵欢呼。肥胖的臭小子被体重只有他一半的女生整个人甩出去,就像动作片一样令人大呼过瘾。
「你说啊!谁是队长!?」
「好……好啦!队长给妳当总行了吧!」
「嗯?你说什么?」
双叶看着双腿被制伏后一脸痛苦的臭小子,又加把劲勒紧他的腿。那小子痛得尖叫,引得其它孩子跟着闹哄哄。
「请、请妳来当队长!」
「很——好,回答得很不错。不准再欺负弱小啦!」
「是、是的,队长!」
双叶总算释放那个臭小子。
「哇!队长!」
「新队长耶!」
「队长——!」
孩子们一下子全涌上来围着双叶,开始口口声声喊着「队长」。
「队长——!」
石像边听着这些孩子们的声音,眼前的景象突然剧烈晃动。
『唔……?』
耳里听到的声响像是透过扩音器传来,石像宛如被一只五彩缤纷的袋子罩住似地顿时陷入一种莫名的感觉,几乎要喘不过气。
孩子们的声音渐渐失去意义,明明没有超过音域的范围,脑髓却能感受到一股被剧烈翻搅的疼痛。
「这、这是……!』
就在他几乎失去意识的一瞬间——
——队长!
——队长,您在哪里!?
——高原!你自己一个人快逃吧!
——伍长大人!那边有危险——
——可恶!臭英美鬼子!
——有谁快丢手榴弹啊!哇啊啊啊啊啊!
——快逃啊,高原!
——我办不到!我不能丢下大伙自己逃生!
——你这个笨蛋!
——快回到船上告诉大家状况!
——快跑,高原!
——快跑啊,逃得越快越好!
——快跑!
——快逃啊!
『喜一郎!』
在一声尖叫之下,当场所有人都看着石像。
石像就像看到异常惊恐的画面一样,不停颤抖。
「怎么了,加古鲁?」
双叶把手放在石像头上,石像却「咚」一声滚到地板上。
「喂!」
『在下……看到了……喜一郎……!』
众人听到石像痛苦低吟后,立刻围上来。
『为何……为何在下会见到喜一郎的身影呢……?』
「欸,振作点!阿喜哥到底怎么了!?」
『不知道……在下什么都不知道!』
双叶看着大姊姊,但她似乎也不了解原因。对两人来说,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事,因为加古鲁从来没出现过慌乱失措的状况。
『喜一郎……喜一郎的部队遭受敌军攻击……』
石像恐惧的模样像是亲身经历。
难道是感染到喜一郎的恐惧吗?
「雅臣大哥……」
「嗯。虽然原因不明……但妳认为这尊石像会说谎吗?」
「不会。他不会说谎的……这就表示……」
喜一郎已经——
「阿喜到底怎么了!?快告诉我啊!」
由纪苦苦哀求石像,但石像只是不断低吟着喜一郎的名字,无法从他口中得到具体的答案。
「阿喜……」
由纪眼中流下泪水。
双叶面对情绪崩溃、当场哭倒的由纪,拚命地安慰着。
『为何……为何在下会听到喜一郎的声音……』
「欸,你说清楚点啊!」
双叶一面搂着由纪的肩膀,一面高声大喊。
「阿喜哥还活着吗!?」
『还……活着吧,否则在下也不会听见他的声音。』
「连结在一起了啊——」
「连结在一起?」
对于双叶的疑问,大姊姊没回答。
「开发——看来只得加快脚步了。」
雅臣轻声喃喃。
「……其实你早就进行开发了吧。」
大姊姊语气听来似乎对雅臣有些鄙视。
然而,雅臣听了没说什么,依旧坚定地点了点头。
「我一下子听不懂,到底是怎么搞的啦!」
双叶紧盯着石像的双眼。
「不过,一日一有状况,你要负责守护大家!知道吗!」
『这是……命令吗?』
「搞什么啊!」
听着石像发出痛苦的声音,双叶狠狠打了他一下。
「这点小事用你自己的脑子判断啊!」
石像沉痛地呻吟了一会儿,最后看着双叶的眼睛坚定地回答。
『……遵命。由在下来守护。』
这声音跟熟悉的加古鲁口气十分类似。
御色町
『……请您回答。小生从前真的是杀人武器吗?』
坐在记忆挖掘卧铺上的凯鲁普质问的对象是东宫天祢,而东宫正在柜台里整理一些资料。
和己夹在两人中间,处境相当尴尬。
「凯鲁普,你先冷静下来,好吗?」
『主人,请您回答!』
「嗯,没错。」
东宫的回答简单明了。
「你的前身的确是为了杀人,由我祖父——东宫雅臣所制造出的武器。但是,那又怎么样呢?与你无关吧。」
『当然有关系。光是想到自己体内具备杀人的功能,就感到毛骨悚然。』
「咦?没这回事啊。」
东宫大吃一惊。
看来他是认真的。
「那只是当年为了想在战争中致胜所制造的兵器啊,在现代而言规模过大、一点用处都没有,所以凯鲁普身上的武装已经全部更改过了啊。」
『……真的,是这样吗?』
凯鲁普的情绪显得很沮丧。
和己也似乎松了一口气。
「话说回来,问题不在于身上是否有武器吧,就算是凯鲁普现在的武装,借着不同使用方法也足以杀人了。」
说得也是。加古鲁也常用光线破坏墙壁。
如果换成射在人身上——不对,已经有人被射中过。如果被射中的不是高原喜一郎,会有什么后果?
「真正的武器在这里。」
东宫指着自己的脑袋。
「扣下扳机的是自己的意志,凯鲁普不会做出这种事吧?」
『当然——』
和己听着凯鲁普吞吞吐吐的口气,感到有些纳闷。
依照凯鲁普的个性,回答时应该更理直气壮才对啊。他跟加古鲁一样,这两尊石像都对能够守护他人感到自豪。
「凯鲁普。」
东宫从资料里抽出一张纸,放在柜台上。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主人……』
「你想要得到那武器的力量吧?」
「咦?」
东宫看着惊讶的和己,并用手指把那张纸推到他面前。
和己看看那张纸,好像是份说明书。
上面画的是——
「这是凯鲁普的设计图吗?」
图面上有只四足动物,黑白线条看不出实际的颜色,不过,身上有着和凯鲁普类似的光泽,和凯鲁普不同的是,图面上的动物没有气派的鬃毛,却在身体周围覆着巨大的圆轮。
「这是多明尼,也就是凯鲁普的前身。」
「这就是……喜一郎说的多明尼……」
虽然有点像凯鲁普,但两者全然不同。
是因为外型少了点圆滑,还是没有鬃毛呢?应该说丝毫不具任何温柔形象。
看来真的是件兵器。
「这是件百分之百、名副其实的杀人兵器。凯鲁普——即使如此,你还想拥有这种力量吗?」
东宫语带责备问道。
凯鲁普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开口:
『……是的。』
他的声音微微哽咽。
很难想象平常自视甚高的凯鲁普,语气会出现一股悲壮。
『若非如此……将无法守护御色町……!』
昭 和
那尊石像被安置在东宫电机地下室的实验场。
这个除了社长东宫雅臣之外禁止一切人员进入的房间,大得像是学校体育馆.在这个宽敞的空间里,地板上密密麻麻写满了不知道是哪个国家的文字。
看来跟魔法阵不同,排列成正方形的这些文字,倒比较像经文。
位居正方形中央的就是一尊石像。
整个空间只靠角落一台机器放出昏暗的绿色灯光,反射出光滑细致的光泽。
这尊石像看起来像是手持圆轮的猎豹,在一分钟前未经主人的许可下自行启动了。
因为他感觉到一股不寻常的气氛。
『……那就是……』
他此刻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历经一天天从早到晚的实验——仅是一次次让电流通过身体的单调实验、接受一道道光线射击的倦怠实验,及遭到无数炮弹洗礼的无聊实验。
主人老是说这一切意义重大,实际上真正必要的并非为了收集数据的实验,而应该测试些更重要的事才对吧。
不过——所有付出得到回报的时刻终于来临。
『……守门型……自动……石像……』
如果是人,这时会有什么反应呢?
主人每次遇到开心事就放声大笑,但这太不符合石像的形象。
『呵呵呵呵……』
话虽如此,他还是自然而然地笑出声来。
原来如此,这下子石像了解开心时不自主地发笑是怎么一回事了。
『小生……发挥本领的时候终于来临……』
主人从一开始就不断告知自己被制造的目的。
虽说这是他的使命,但却始终没等到主人下令。
主人说,这是最后一次实验。
这也表示,完成之后主人将交付任务——守护这个国家不受敌国侵略。
『守门型自动石像……就让我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真令人期待。
据说是主人盟友所制作出的最强石像。
对方会使出什么样的攻击呢?会如何打倒敌人呢?
或许对方拥有超越自己的实力,相反的也有可能会被打倒。
然而,他还是得打败对方才行。
『否则……就无法守护这个国家……!』
四十五式帝国防卫用自动石像——多明尼的双眼,闪烁起绿色光芒。
幕间
当军靴每踏在地上一次,全身就感受到一阵强烈的冲击,彷佛双腿还长着另一颗心脏一般.这明显是受到枪伤后流血的现象。军裤已经被染得一片鲜红,还因吸附大量血液而变得沉重。
高原喜一郎到了此刻,才总算深切感受到战争的痛苦。
听他人叙述和亲自体验,两者天差地远。除非真正遭过枪击,否则无法体会这样的疼痛。
他转过头,看到一座小山。是活火山吗?只见山顶不断冒出像是蒸气的烟雾,还好有那阵烟,才能清楚掌握此刻所在位置。
四周全是草丛,不论往左或往右望,都看得见海洋,现在应该身在高处吧。前面好像有个小村落,不知道是日军还美军的营地,喜一郎朝那里一步步前进。
这种时候却吹过一阵怡人的微风.如果不是为了战争而来到这里该有多好呢。
远处传来爆破和枪声,还有不绝于耳的惨叫声。有英文也有日文。
喜一郎被这一切抛下,只剩下一个人。
「呜……」
脚上的疼痛越来越剧烈,费尽全力才强忍住不喊出声。
喜一郎拄着三八式步枪当作拐杖,往那座山的反方向走去。
原来应该只是单纯的补给作战,预定把物资交给在这里的作战部队之后,就能马上回到日本本岛。然而,一切就在补给船队被美军发现之后变了调。
当漂流到这个岛时,已经顾不得补给作业了。喜一郎的部队被卷入激战区,立刻遭到敌军炮火猛烈攻击,或许一开始漂流上岸的地点就不对吧。
能逃离现场的只有喜一郎一个人,是其它队员倾力帮助他的。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喜一郎想都不敢想。
遇到这种状况,怎么可以举双手投降呢?当然要立刻举枪啊!没枪就举剑,没剑就伸出双拳抗敌。最初在训练所就是这么教的。
「哇!」
他被自己的衣服绊了一大跤。
原本这身制服就不合自己的尺寸。当初拿到这套最大尺寸的军装时,忍不住向长官询问,没想到反而被狠狠地骂了一顿。「想办法让你的身体配合衣服尺寸!」简直太没道理了。这么大一套军装,该怎么配合呢?
一跌倒之后就再也动不了。
接着,一阵强烈的睡意来袭。因为失血过多吧。
「可恶……」
本能告诉他,一睡着就会死。
然而,就算没真正睡着,只要躺在这里还是会被敌军发现攻击,结果都是一样。
一瞬间,他的脑中浮现由纪的脸。
喜一郎想起她故做开朗的表情,不禁流下泪水。
「难道我就要死在这种地方吗……」
他不是为了没能遵守约定,也不是为了没能守护日本,他难过的不是这些了不起的原因。他只是想到无法再见到心爱的女孩,忍不住悲从中来。
「好想……好想再见到由纪……」
这一刻,喜一郎再也不顾一切,让心中最深处的真情完全流露。
冷风不但吹凉了喜一郎身上的汗水,也夺走他的体温。
喜一郎注意到一件奇怪的事。
「……嗯?」
一阵香甜的气味随风而来。
「这是……咖啡?」
附近有人吗?不过,这种地方居然有咖啡的香味?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用步枪当作拐杖,勉强撑着身子站起来。
有座帐篷。
前面出现一座不是日军使用的帐篷。
「什、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在刚才倒下之前明明没有啊。不过,现在在喜一郎面前的确有座帐篷。他以为这是自己在临死前出现的幻觉,但并非如此。他伸手一摸,确实感受到物体的存在。
喜一郎爬进帐篷中。
果然不出他所料,帐篷中有人。
正喝着咖啡的是位外国人,他身上穿着空军飞行部队的制服。不知道是不是一直住在这里,脸上都长出胡子了。
男子看了喜一郎一眼。
「……真令人意外,你是日本人?」
一开口竟然是流利的日文。
喜一郎愣了几秒钟,忽然想起自己该做的事。
「你、你是敌国的人!」
喜一郎连忙举起步枪。不过,男子没有任何抵抗,只是轻轻耸了下肩。这态度似乎像在嘲弄喜一郎。
「的确,对你而言,我是敌国的人,但不见得是敌人吧?」
「敌国的人又是军人,怎么说都是敌人啊!」
「……原来如此,你说得也没错。观察力真是敏锐。」
眼见男子由衷佩服的模样,让喜一郎怒火中烧。
「不过,如果不打算攻击的话还是省省吧,只会消耗体力哦。」
「……可恶!」
事实上,喜一郎连扣板机的力气都没有。
步枪瞬间脱手掉到地上。此刻他也没有余力担心是否会因此跳弹,还好步枪就像木棒一样落在地上。
喜一郎似乎跟着步枪的节奏般随即也倒在地上,这下子连一根手指头也动不了。
「受了这种重伤还苦撑这么久。要来一杯吗?」
「太苦了……我讨厌咖啡……」
喜一郎上气不接下气地回答。
男子又耸了耸肩,啜着自己的那杯咖啡。
「不过,你居然还能发现这里,我已经仔细布置到一般人看不到的程度耶……你是生长在魔女家族之类的吗?」
喜一郎根本不想回答,事实上也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
他的意识渐渐模糊。
喜一郎忍不住咒骂着自己的命运,难道真要死在这种怪人面前吗?
「由纪……妈妈……」
临死之前,喜一郎从衣服中取出妈妈交给他的护身符。
出云大社的护身符,外型异常的大。
「哈哈,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男子看到护身符,顿时领悟似地拍了拍手。
「莫非你是炼金术师?」
这句话让喜一郎又醒了过来,他跳起来直盯着男子。
仔细看才发现,他的眼神温柔亲切,散发着仙人一般的安稳气息,彷佛就算发生什么事,他都不可能以枪口对着他人。相对地,用枪指着他的人下场应该会很凄惨。这个男人给人的感觉就是这么不可思议。
「……家父和……家母都是。」
喜一郎坦白回答。
「原来如此。没想到日本也有炼金术师,这倒有趣。」
「你……到底是什么人?」
「正如所见,我是名军人,曾隶属法国侦查飞行队。」
「意思是,已经退伍了吗?」
「正确说来,应该是开溜了。」
「什么?」
「因为我对战争实在厌倦了,所以就开着我的爱机从地中海消失。之后就遍游世界,所以才会在这里。日本很不错呢,景色美不胜收!难怪美国会垂涎。」
「你是逃兵啊……」
「被说成这样我也无从辩解啦。」
喜一郎看着放声大笑的男子,想法也在一瞬间改变。
说不定,这名军人早就死了,他只是来迎接自己到另一个世界。他可能不只是外国、或是敌国的人,同时还是炼金术师父亲的朋友。
有这样一个人引领渡过奈何桥,黄泉路上也不无聊吧。
「对了,为什么你不用那个呢?」
「咦……?」
男子指着那个护身符。
护身符是出发入伍前妈妈给的,喜一郎完全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嗯嗯,对哦。你的父母是炼金术师,但你却不是啊。」
「这个到底是……?」
喜一郎的意识逐渐模糊。
他躺在帐篷里,决定慢慢等死。
这时,男子突然说出件怪事。
「用这个可以起死回生哦。」
男子的提议只是想个让喜一郎感到安心的权宜之计吧。
为了将死的喜一郎而撒的谎。
「怎么样?如果是我就会拿来用哦。」
「……那真是……太好了。」
「不过,当然也得付出代价。如果你是真心想活下去,我可以帮你使用……怎么样?你好好想想。『不想死』跟『想活下去』两者是不同的。」
连想都不用想,再也不管颜面自尊,喜一郎说出心底最深处的愿望。
「我想活下去……」
他声泪俱下。
「我想活下去,想见由纪……想帮妈妈照顾店……」
「我知道了。」
男子从喜一郎手上抢过护身符,然后用力握住。
一瞬间,护身符居然发出白光!
「这、这到底是……」
在喜一郎开口询问同时,体内感到一股热呼呼的暖意。
白光越来越强烈,照亮整个帐篷。
「说起来这也算是缘分吧。跨越结界这块石头、还有我跟你。这难得的缘分得好奸珍惜。」
男子将石头抵在喜一郎胸口。
「你、你要做什么!」
喜一郎自己都没发现,他已经有力气能大喊了。
「接下来我要在你身上种下一朵玫瑰花。」
「玫瑰花……?」
「是的。那是一朵美丽却带刺的玫瑰花,跟绽放在世上无数的玫瑰花一样。但是,一日一种在你身上,就成了『只属于你的玫瑰花』。这一点千万别忘记,要永远珍惜哦。」
体内突然有一股要被融化的感觉。
这时,喜一郎发现疲惫跟疼痛都不见了,接下来却连全身的感觉都渐渐失去。
「呜……呜呜……」
「马上就好了。」
「呜……你……你是……?」
「你问我?就像你刚才说的,我是名逃兵。如果要换个说法,就是名和『夜间飞行』同时消失,不存在于此的『魔法师』。也算是炼金术师之友啊。」
放在护身符里的「东西」,一下子钻进喜一郎体内。
此时此刻在此地的是喜一郎吗?或者是其它的「某种物质」?似乎记忆、意识和精神全都交
融在一起,形成另一种全新的组合。
「魔法……师……?」
「是的。如果把炼金术视为人类追求欲望的学问,那么魔法就是恶魔满足欲望的学问。两者都算是旁门左道,不更应该永远保持友好吗?」
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唯一懂的是,这个人跟爸爸是同类——一样是怪人。
「结束之后我就要离开。如果你能活着就后会有期啦。」
喜一郎的意识变得更加模糊。
但是,这次周围并不是濒死时的一片漆黑,而是一道道纯白光芒包覆着自己,似乎要把他带到其它地方。
这就是「魔法」吗?
比起从小看着父母研究的炼金术,两者之间乍看相似却完全不同。不过,此刻在喜一郎体内扩散的物质,带有一丝炼金术的感觉……有妈妈的味道。
「我只告诉你一件事。」
最后,男子握着喜一郎的手。
一只驾驶飞机的粗糙大手。
「最珍贵的宝物,用眼睛是看不见的——」
男子最后说完这句话,高原喜一郎也同时失去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