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 笑容中毒者在杀人犯之间愉快地阔步(2 / 2)
突然听到房间角落传来了切克慢悠悠的声音。
——怎么了?
他回过头去,看到切克的视线看着稍微高过自己的方向。
他看着台阶上方的什么。
难道那个舞女回来了吗?
他这么想着朝上方看去,与此同时身处地下的男人们一齐倒吸了一口冷气。
莱斯特抬头看到的是——
飞扑向自己的小小人影,以及他手中握着的碎冰锥。
下一瞬间,冲击袭向莱斯特全身,他就那样摔倒在台阶下。
然而,莱斯特并没有感到全身的疼痛。
因为从肩头放射出的锐痛,麻痹了他全身的神经。
“嘎啊啊啊啊啊?!咦、咦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知道自己遭遇了什么,莱斯特只痛得满地翻滚。
“喂,住手!”“你要干什么小鬼!”“没事吧,记者先生?”“蠢货,别叫医生!”“啊,没关系哦。刺到那种地方不会马上死的哦。”“现在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吧切克!”“你要干嘛!小鬼!”
地下室的吵闹声非常清楚地传入了莱斯特耳中。
他紧紧闭上渗出泪水的双眼,挤干眼皮里包含的液体,为了确认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朝台阶的方向看去。
于是,他看到那儿——
在台阶下,有一个少年站在那里。
“总算找到了……”
拿着刚被血染红的,锈迹斑斑的碎冰锥——少年露出如同亡灵一般的表情,冷静地俯视着倒在地上的莱斯特。
“你不在自己的公寓也不在新闻社……所以,我想也只剩这里了吧……”
◇
一个小时前 马克的公寓
背后传来喀嚓一声,让马克一瞬间回过神来。
回过头去,他看到来杀自己的男人,拿着刚扣下扳机的霰弹枪叹气道:
“啊~啊。说起来之前我觉得霰弹枪太危险,把子弹都卸下来了啊。瞧我都干了什么,真是太失败了!”
“……?”
马克一脸疑惑地看着这个故意装糊涂的男人。
“你到底……什么意思……为什么……不杀我?”
“……总之你先听我说。刚才的瞬间,你其实已经死了,不过——”
下一瞬间。男人对少年,不,是对杀人狂提出了一笔怪异的交易。
“我给你未来,作为交换把你的过去给我。”
“……你说什么?”
“我虽是一个杀手,但至今没有一点儿名气。没有杀人成果,也没有疯狂的事迹。于是,我想到了。你不认为谜之杀人狂碎冰锥•汤普森的名号……正适合一个绝佳的疯狂杀手吗?”
“……啊?”
无法理解对方在说什么的“杀人狂”。
马克不知道该对面前的杀手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只能僵硬地坐着一动不动,等了一会儿——
“……我的意思是,我饶你一命,所以把你杀的人算在我头上。”
“不,我懂你的意思……不过为什么?”
“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为了提高名声。”
“……”
看着少年还是无法理解地歪着头,史密斯像是死心了一般地叹口气,压低声音,一边警戒着周围一边悄声说:
“……我不想杀小孩。你乖乖闭嘴听话就好。”
看着神色尴尬的杀手,马克瞪圆双眼开口问道:
“你是杀手吧?背叛委托人也没关系吗?”
“听好了,小鬼。成为杀手的家伙,全是从始至终无法逃脱疯狂的存在啊。”
“……那又如何?”
少年的表情仿佛是目睹了有生以来从未见过的奇妙生物,听了他的问题,史密斯张开双手,呵呵笑着——毫不羞愧也不向任何人低头地断言道:
“——是相信疯子的委托人不好啊。”
◇
爵士舞厅“coraggioso”地下
于是,时间再次回到爵士舞厅的地下。
“你……你是!波拉的……为什么,该死!好痛……”
方才想象“蹂躏他人性命”而产生的从容已云飞烟灭,如今肩头被刺产生的疼痛让他感到了自身的“死亡”,莱斯特抽泣着放声大叫。
虽说这种小伤并不会危及性命,但从未体验过的疼痛让莱斯特陷入了自己即将死亡的错觉中。
“好痛,痛死了啊啊!该死,这个小鬼,你、你这小鬼!那个混蛋!那个混蛋在干什么该始,该死!杀、杀掉他,你们在干什么!快开枪打死他!不然不然……会被他杀掉啊!该死!好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莱斯特丑陋地在地上滚来滚去,对周围的黑手党们喊道。
甘道尔家族的黑手党成员们觉得这样的莱斯特不堪入目,但仍把手伸进怀中警戒着站在台阶旁的少年。
虽不会立刻开枪,但因为数年前有几个同伴曾在这里遇害,他们也绝不会放松警惕。
少年左手拿着一个可疑的纸袋,右手当然握着碎冰锥,不过除此之外并没有带其他可疑之物。
“怎么了?拿着那种东西很危险的哦??”
只有切克一人用毫无紧张感的声音问道,马克露出一丝微笑,低声回应道:
“对不起……不会给大家添麻烦的……”
“不知道你有什么内情,不过已经够给我们添麻烦的了啊,小子。”
黑手党中的一人一边提防着少年一边静静地掏出了枪,把枪口对准少年。
“那个纸袋装了什么?慢慢地把装的东西拿出来,慢慢地,要让我们都能看到。”
他的这一举动是出于担心纸袋里是否装又炸弹或是枪支的顾虑——
但对满心害怕自己会被杀的莱斯特而言,这种对应过于温和了。
他撞撞跌跌地站起来,扑向刚掏出枪的黑手党。
“给我!该死的!”
“什?!”
拿着枪的男人被莱斯特超出想象的力量吓了一跳,上好膛的枪也被夺走了。
在周围的黑手党作出反应之前。
比少年伸向纸袋的手更快。
甚至比莱斯特理解自己到底做出了什么事更迅速。
扳机已被毫不犹豫地扣下,子弹深深陷入了人体中。
然而,被那颗子弹击中的,不是稚气未脱的少年——
而是为了保护少年,从台阶上飞扑而下的不速之客的后背。
“……你……”
被突如其来的冲击压倒,马克惊慌失措地喃喃道。
在他眼前的是——自己不停逃避的有着不死之身的怪物。
“呀,没事吧?刚才真是危险啊。”
艾尔玛露出安心的微笑,但从他嘴角不停滴落从胃中溢出的血滴,背后也不停流出鲜血。
“危险的……是你才对吧!做这种事……”
话说出口后,少年才想起在自己面前的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存在。
“……难道说不痛吗?”
“不,非常痛。还有啊,你瞧,你的右手。”
“……哎?”
马克一看,才发现也许是在被撞飞的同时,自己右手拿着的碎冰锥插进了艾尔玛的右腿。
“呜哇!对、对不起!”
“啊,没事没事,是我不好啦。”
接着——满脸笑容的青年若无其事地拔出碎冰锥,明明被枪击中背部还轻松地站了起来。
这诡异的光景让莱斯特和黑手党成员们都倒吸一口冷气——
然而让他们都屏住呼吸的,是那之后发生的事。
从艾尔玛背上和腿上流出的血,像是与重力与时间背道而驰般,朝着他伤口的方向爬动着。
如同每一滴血都有着自己的意识,朝着自己本应所在的位置不断进发。
看着蜿蜒而上的红色队列,黑手党成员们面面相觑,面带紧张地小声议论着。
(喂,这不是……)(啊,跟老板一样的……)(话说,谁啊这是?)
莱斯特同样僵在原地,方才枪被夺走的黑手党轻易从他手中夺回了自己的枪,但他却似乎没有发觉,甚至忘记了肩头的疼痛,颤抖的嘴唇中吐出一句话:
“竟……竟然是……不死者?”
过于唐突地出现,完全掌控了在场主导权的“怪物”。
他没有去确认自己的伤口是否已经完全愈合,只打心底露出一个愉快的微笑。
“哎呀,抱歉啦。我本来没打算惊动大家的。啊,你真的没事吧?”
艾尔玛想要再次确认马克是否平安,但少年想也没想就甩开了他的手。
“够了!”
少年厉声说道,然后把视线从艾尔玛身上移开,痛苦地——用带哭的声音说道: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突然出现……在准备寻死的我面前……明明毫不相干的……为什么……为什么要救我这种人啊……”
“出于兴趣。”
艾尔玛给了一个出奇简单的答案,马克狠狠地瞪着他:
“别开玩笑!我……我不值得被任何人救!我没有这种资格!”
“有没有这种资格,并不是由你决定的吧?你这话还真奇怪。”
艾尔玛发自内心地问道,马克摇了摇头高声喊道:
“啰嗦!我……我连毫无关系的人也……”
说到这儿,马克发觉自己陷入了超出想象的混乱中。
——笨蛋吗我是。这家伙根本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和过去。
——不知道我犯下的罪行……也不知道我的过去——
这么想着,他就快开始产生自我厌恶的情绪时——
“啊,对对!就是要说这个!”
听到“毫无关系的人”这个词的瞬间,艾尔玛啪的一声击了一下掌。
“莱斯特就是他吧?啊~啊,的确是啊,明白了,我明白了。原来如此啊。”
“……咦?”
“……啊?”
话题的突然转换让马克和被叫到名字的莱斯特同时发出了疑问。
艾尔玛笑嘻嘻地下了一步台阶,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莱斯特全身。
“哎呀,真的,连衣服的牌子都一样。”
“什……么?什么啊……你想说……我怎么了……好痛!”
莱斯特回想起肩头的疼痛又呻吟起来,艾尔玛对他说道:“没事吧?不过这种程度的伤不会死人的,所以放心吧。”
之后,他灵巧地一转身,对马克露出爽朗的笑容开了口:
“哎呀,这下子我总算完全弄清楚了!”
“弄清了……什么?”
男人完全不识时务的举动让马克甚至就快忘了自己来这里的理由,不知不觉地跟上了艾尔玛的话题。
听了少年的提问,不死之身的怪物更加愉快地微笑起来——说道:
“弄清了为什么你上次会刺杀我!”
“————哎?”
“当时雨那么大嘛。样子和身材都跟我挺像的,而且还穿着和我那天同样的衣服啊,这个人!所以在大雨中,误以为我就是这位莱斯特先生而刺中我也是没办法的事呢,嗯。”
◇
中央车站旁 废弃大楼内
“于是,我为了给波拉报仇,还在寻找最后一个人。”
“……”
史密斯漫长的独白结束后,尼柯一行人面色沉重地沉默着。
而格拉罕和玛丽亚则只听了一半就跑到大楼内稍远的地方,开始为“日本刀能不能砍断扳手”打起赌来。
格拉罕似乎听了一会儿就发现史密斯的话是从马克少年那儿现学现卖的,而玛丽亚则根本从一开始就毫无兴趣。
“那么?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原来如此……的确,卡尔也告诉过我们被杀的家伙们的共通点。”
“哦?”
“他说被杀的家伙们,有可能都是出于什么目的来接近我们(甘道尔家族)的。”
烦恼了一小会儿后——尼柯静静地摇了摇头,仍保持着锐利的眼神,对史密斯做出宣判。
“然而,无论如何,你杀害甘道尔家族成员这一事实不会改变。因此,要不要放过你不能只靠我一个人的判断。总之让切克来判断一下你方才所言到底是真是假吧。”
大概他从什么地方觉察到史密斯所言可能并非属实吧。因为在说到“把波拉当做姐姐般爱戴”时,从他的语气中完全感受不到一丝爱意和悲伤。
正当他准备下令让手下排除史密斯藏在身上的枪时——
紧接着划破空气的声音,爽快的破坏声响彻大楼。
那是格拉罕扔出的扳手,从史密斯和尼柯一行人中间穿过,插在旁边的墙上发出的声音。
“……你今天也要淘气吗,格拉罕?”
听了尼柯不愉快的提问,格拉罕快乐地笑着骨碌骨碌转起了圈,就那样转着挡在了史密斯面前。
“抱歉,史密斯老爷让我拆枪,有恩于我。所以不能轻易让你们带走他。何况,我是世界公敌嘛。以甘道尔家族为敌也很简单哦?”
“你和我们做对不是家常便饭吗……就算这家伙,就跟刚才所说的一样……是碎冰锥•汤普森本人,你也要站在他那边吗?”
“我早就习惯有个杀人狂的大哥了啊。况且那个人还是完全出于兴趣而杀人的大变态。”
听了格拉罕像是玩笑般的回答,黑手党们正准备用手中的枪重新指向他时——
“原来如此……你们都把枪放下。”
“尼柯大哥?!可……”
“刚刚这家伙已经开过很多枪了,现在这附近的警察们都在四处寻找响起枪声的场所吧。我可不想故意把他们引来。”
“……也就是说,轮到我出场了吧!Amigo!”
不知她从何时开始听起他们的对话,玛丽亚双眼放着光朝他们跑来。
尼柯苦笑着摇了摇头,说了句“由我来”就朝前踏出一步。
看着对方的举动,已经放下枪的史密斯问格拉罕道:
“……格拉小哥,那个叫尼柯的家伙,强吗?”
“我跟他打过几场。”
“结果呢?”
听了史密斯的问题,格拉罕拔出插在墙里的扳手,竖起拇指眨了眨眼:
“一胜六败!”
“厉害得我都快哭了。”
“不过,尼柯老爷比不过轻机关枪啊。以前还全身中弹差点死了,算上我就可以形成三足鼎立的局面哦!”
“你的意思是你就能胜过轻机关枪吗。不过,被轻机关枪击中还能像现在这样活着走来走去,已经算是怪物了吧喂。”
史密斯无奈地笑着点点头——
“不过……对已经疯狂的我来说,倒是个不错的赌局。”
看着不顾尼柯阻止开始拔刀的少女,他愉快地低声说着。
格拉罕也露出了愉快的笑容,又突然想到什么,没有回头对身后的史密斯问道:
“因为说不定会死,所以我先问问。”
“什么?”
“刚才,艾尔玛对老爷说了什么吧?他到底说了什么?”
“啊,他啊……”
『是叫史密斯先生吧。您啊,怎么说好呢,真是个好人。』
『——你说什么?』
『我很擅长分辨假笑……刚刚你说杀了马克时的笑容——只有那时,是假笑吧?一定是你没有杀他,要不然就是因为杀了他而感到悲伤。』
『……』
『不管是哪种,您都是个好人。我就是想告诉您这个。』
回想起这样的对话,史密斯埋下头露出一个苦笑。
“……我是个好人,吗?那家伙也相当疯狂啊。”
“你说什么?”
“……活下来就告诉你。”
紧张的线瞬间铺满了整个废弃大楼的内部。
虽说被阻止了,但尼柯的部下们全保持着随时可以拔枪射击的姿势。
在这种必定会有人丧生的状况中,精神高度集中的尼柯听到了外面的异常。
“……”
“怎么了吗,尼柯大哥?”
听了部下不安的询问,尼柯用放松的声音低声答道:
“……回去了,你们。”
“哎?怎么回事?Amigo?”
“尼柯大哥?”
看到尼柯一下子放松了戒备,玛丽亚和部下们都直翻白眼——但等他们看到尼柯回头看到的废弃大楼入口,就都明白了。
那里的墙上靠着上气不接下气的夏夫特——
而在他身后,聚集在城里的少年们一个接一个现出身影,不一会儿就形成了二十个人左右的团体。
“啊……啊,真是的!累死我了啊格拉罕大哥!在这种时候召集大家可真是太累了!”
不知他到底跑了多少路,夏夫特一脸就快累倒的表情,但他仍清楚地说出了该交代的事:
“另外,我也跟百万大街的那群人打过招呼了,他们马上就到。”
夏夫特竖起拇指苦笑着,而格拉罕则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喂喂,你也叫太多人了吧。你真的打算以世界为敌作战吗?糟了……难道世界公敌不是我而是夏夫特吗?怎么办?我能阻止暴走的夏夫特吗?你……率领这么多人到底想干什么?家人和朋友会哭的别乱来啊!我第一个就会哭的哦?!”
“……我不过是叫他们来群殴天真地闯进甘道尔家族斗争的格拉罕大哥你而已哦?哎、哎?”
看到朝自己走来的尼柯,夏夫特不由得让出了一条道。
而玛丽亚则在尼柯背后无趣地问道:
“我说,不打一场吗?我不介意把他们全部砍了哦?Amigo。”
“以这个数量为对手的话,已经不是普通的打架或是探听情报了。而是斗争。”
“不过,我和尼柯应该可以轻易获胜哦?Amigo。”
“我已经说过了……只是我一个人倒也无所谓,但老板没有给我让你们负伤的权利——也没有给我随便杀死这些小鬼们的权利。”
男人锐利的声音,让城里的不良少年们都浑身一僵。
然而,兴许是格拉罕在大楼内部带给了他们安全感——并没有任何一人逃走。
本以为尼柯会径直走出大楼,没想到他最后还一度停下了脚步,转向正准备捡起帽子的史密斯。
“我最后问一个问题。”
“……什么?”
“就算你所谓自己就是碎冰锥•汤普森根本是胡说八道……”
“……”
——混蛋,他早就看穿了啊。
史密斯在心中一咋舌,尼柯看着表情微妙的他,淡淡地问道:
“杀害莉修雅的……真的不是你吗?”
“啊,以我的疯狂和仅存的一丝正常思维向你发誓。只有这个是真的。”
“那——杀死她的是谁?”
“当然是,我的最后一个复仇对象了啊。”
史密斯自嘲地笑了笑,说出了从马克那儿听来的,年轻新闻记者的名字。
于是,听了这个名字的尼柯——————
◇
爵士舞厅“coraggioso”地下
“哎呀,实际上啊。我在找一个叫塞拉德的老爷子。我进行了种种调查,好像有个叫莱斯特的人跟那个老爷子有关系,我就在找这个人。所以,就去了那附近的新闻社,不是DD社的那个,正当我在雨中那座大楼背后徘徊时,突然就被刺了。我当然吓了一跳,不过看到我样子的暴徒,反而一脸惊慌地说着‘骗人……认错了?’就逃走了啊。”
艾尔玛独自讲述着事情的经纬,也不知周围的人到底有没有认真听他的话,都露出茫然的神色看着他。只有拷问师切克一人时不时发出“哎~”的声音随声附和着,不过也无法判断他到底听明白了多少。
“然后,我就一直在找那个孩子,好不容易找到了,结果他却想要跳桥自杀。这可让我大吃一惊啊。啊哈哈哈哈。”
说到这儿,他突然止住笑,在马克耳边小声说道:
“……说起来,你就是碎冰锥•汤普森这事让这里的人知道了是不是不太妙?如果是的话我就适当地蒙混过去。”
“……不,已经怎么样都好了。”
少年也许没有完全理解现在的状况,他静静地摇了摇头,露出一副精疲力尽的表情就快跌坐在地——
但传入耳中的莱斯特的声音,再次扳动了少年内心的开关。
“你、你!是不死者吗!和塞拉德大人一、一、一样!”
“是哦?啊,果然你认识塞拉德老爷子啊。”
“拜、拜托了,你说什么、说什么我都听!不、不,全听您的吩咐!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所、所以,请也给我、给我‘不死之酒’吧……”
跪坐在地双手合十,莱斯特以祈求神明保佑的姿势拼命推销着自己。
听到这话的瞬间——
突然,马克心中卷起了黑色的漩涡。
莱斯特的行为让马克感到非常不快,而这种厌恶在一秒之内转化成了憎恨。
“你就这么……这么想要这个吗?”
“……什么?”
充满怒气的声音让莱斯特转头看去——刚好看到马克从手中的纸袋里拿出一个小瓶。
莱斯特一开始并不知道那是什么——
但待他看到小瓶中晃动的酒色液体后,所有的脑细胞突然一起尖叫起来。
“难道!难道这是!”
“是妈妈活着的时候……埋在爸爸墓里的瓶子。我不知道为什么她要埋这么一个小瓶……不过你们果然……就是在找这个吧。”
“……果然!果然是‘半成品’吗!马克!不,马克小朋友……把那个、把那个交给我。它本来就该是我们平等拥有的东西。”
“……所以,你就把妈妈杀了吗?”
“……呜!不、不对!是你的母亲,波拉不对!你刚才也看到那边那个人伤口痊愈的样子了吧?!能够得到那种身体,那种可以脱离死亡的身体!这是人类的梦想啊!绝对不能一个人独占!”
“人类的……梦想?”
听了莱斯特几乎支离破碎的叫喊声后,少年反而用冷静的声音低声说道——与此相对,他心中的憎恨已经超出了极限。
“仅仅为了这个……仅仅为了区区梦想就杀了我妈妈?”
马克慢慢抬起头,同时静静地举高了手中的小瓶。
“喂、喂!等等!你想干什么!要、要钱的话我多少都出!所以等等!”
“我把它带到这里来,并不是因为我要喝,更不是为了给你。”
手举到最高处时他停下了动作,露出既像是充满杀意又像是带着悲哀的表情——
下一瞬间,这种神色完全消失了,显露出的是杀人狂的冷酷表情。
“是为了在你面前,把它打碎。”
“住手你这个婊子养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莱斯特像野兽似地蹴地而起,不顾形象地扑向马克。
马克没有错失这一良机。
谁也没能来得及阻止——面对不出意料朝自己扑来的莱斯特,马克向前刺出右手作为回击。
当然,他的手中还紧握着碎冰锥。
然而——刺入咽喉的一击并没有阻止莱斯特对不死的执着。
碎冰锥的针尖确实刺入了他的咽喉。但莱斯特仍毫不理会地抓住马克的衣服,以攀爬悬崖峭壁般的姿势朝马克左手拿着的东西爬去。
马克把凶器从对方喉咙中拔出,接着又刺向他的胸、腹部以及大腿。
即使如此莱斯特也没有停止进攻。他仅用数秒就夺走了还没打得及打碎的小瓶,并一脚把马克踢开。
莱斯特的衣服上有好几处都渗着血,还有鲜血合着脉搏的拍子从喉咙中不断涌出。
踢开马克的反作用力让他自己也翻倒在地,但他已经无暇顾及自己的状态。
在这一瞬间,在他的世界里甚至不存在他本身,只有手中的“半成品的不死之酒”才是这世界的唯一存在。
虽不能避免衰老,但“半成品”的酒可以让一切伤口复合。
看到莱斯特如同怪物一样抠开瓶塞的样子,黑手党成员们都皱起了眉,这时——
“难道这是不死之酒吗?”
看着一边在地上翻滚一边拔起瓶塞的男人,艾尔玛敛去笑容问道。
“啊,如果是的话,现在还是别喝比较……”
艾尔玛虽想阻止他,莱斯特却说着“别碍事!”就甩开了他的手,一口气喝光了瓶中的液体。
像是要把从咽喉中涌出的鲜血强制性冲下去一般,他强迫自己把酒咽到胃中。
——哈、哈哈、喝了!我喝下了!
莱斯特无比激动地想要如此喊道,然而——
“吧、叭叭,哇啊叭……哇啊吧……吧?”
空气呼呼地从喉咙的伤口处漏出,让他不能好好说话。
“……啊?嘎……”
头脑渐渐冷静下来的同时,莱斯特终于感到全身不断袭来的剧痛。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叭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从喉咙中流出的血已经止住了。
然而——虽说并没有继续流血,但不知为何伤口却没有愈合。
也不想方才艾尔玛那样,流出的血并没有回到他的身体。
俯视着莱斯特痛苦而混乱地不停翻滚,艾尔玛有些寂寞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所以我不是说了吗?还是别喝比较好。”
“……咕啊!嘎啊啊啊啊!……?!”
“不死之酒啊,只会让人不死,并不会疗伤哦。”
即使听着喉咙和腹部上都有着好几处深深伤口的男人的惨叫声,艾尔玛也保持着冷静。
冷静得让马克以及黑手党成员们觉得诡异。
“疾病也是一样的,虽然不会继续加重,但也不会痊愈。‘不死之酒’不管你有没有生病或受伤,只把喝下去那一瞬间的身体当做‘应该还原的状态’。”
“……呜!”
“不过好像过上几年之后它也会稍微变通一点儿,要治好像你这样的伤的话……大概会花上光是想想就让人眩晕的时间吧。说不定在那之前你脑中的某个地方就会崩溃,让你无法感到疼痛呢。”
艾尔玛长长的一番话,也不知莱斯特听进去了多少。
莱斯特忍受着快让他晕倒的剧痛,也无法因为失血过多失去意识,只能因为疼痛不停惨叫着。
看着母亲敌人的这种样子,不知马克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对仍然面无表情站着的少年,艾尔玛小声地问道:
“这下你满意了吗?还是就算以这种状态,也不允许他活下去?”
马克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仍然面无表情地低声问道:
“……为什么,知道我在这儿?”
“哎呀,也算不上知道吧……本来我受夏夫特那孩子所托,跟他一起在召集他的朋友,结果刚好看到你一脸想不开地走在雨中。然后夏夫特就说‘大楼那边就交给我们,你去追那孩子吧!’所以我就领了他的好意,跟在你后面……过了一会儿进来店里就遇到了这场骚乱啦。”
偶然真可怕呢不过也挺有意思的,艾尔玛微笑着淡淡地说明了事情的经纬。
“哎呀,我本来也想去废弃大楼的,还好听夏夫特的话跟着你来了。如果你是个稍微年长一点儿的女孩儿的话,他说不定就成丘比特了呢,可惜你是个男孩。”
“……废弃大楼?”
艾尔玛开着玩笑说出了真实情况,但对于不知道格拉罕他们情况的马克而言,不太能理解他的意思。
而在周围的黑手党成员也同样不能理解他的意思:
“喂,你们……总之先别动。”
“虽然不知道你们跟那个新闻记者是什么关系……先不管这个不死的小哥,我们绝不能放过拿着碎冰锥的小鬼……总之,在老板回来之前要麻烦你们在这里住下了。”
说着,他们一边对目前的状况感到困惑,一边一步步缩短了与马克他们之间的距离。
然而——台阶上传来的多个的脚步声,让房间里的气氛更加紧张了。
“尼、尼柯大哥!”
看到回来的尼柯和玛丽亚一行人,房间里的人更加紧张了。
“……怎么回事?”
看到握着血染的碎冰锥的少年,尼柯静静地眯起眼问道。
不过待他看到倒在地上不停呻吟的莱斯特后,像是明白了什么般叹了口气:
“是马克……马克•威尔门斯吗?”
“?为什么知道那个名字?”
“莉修雅经常提起。说是有个当做弟弟一样照顾的家伙,或者说是被他照顾才对。”
“……莉修雅小姐她?”
少年吃了一惊恢复了自然的表情,尼柯静静地再次问道:
“那怎么样?你是马克吗?”
“……马克……马克•威尔门斯刚才已经被杀手杀死了。”
虽然被对方的气势压得垂下了眼帘,但少年仍没有逃避地回答道:
“我……只是杀人狂……碎冰锥•汤普……”
“啊,不用再说了。”
“……?”
“碎冰锥•汤普森的话……我刚刚才跟他见过。”
尼柯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走到房间中央,家族的一名成员靠到他身边,在他耳边轻声汇报了至今为止发生的事。
尼柯保持着沉默听着汇报,突然他俯视着莱斯特自言自语道:
“嗬……和老板一样的身体啊。”
刹那——尼柯的脚用力的踩上了还在翻滚的莱斯特的左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随着一声钝响,手指折断了,莱斯特漏洞的喉咙里发出空气的嘶响与尖叫。
然而,眼看着他那扭曲的断指又渐渐恢复了正常。
“切克。”
“什么事?”
突然被尼柯喊到名字的切克,喀嚓一声合上剪刀回答道。
尼柯则保持着如冰一般冷酷的表情低声对他说道:
“果然今天你还是休息吧。”
“咦?”
看着歪头不解的切克,武斗派的干部压制着种种感情,说道:
“这家伙……由我来审问。”
“尼柯先生吗?”
“是啊……做什么他都不会死的话——就算是外行的我也可以放心……享受派对吧?”
听到他们对话的艾尔玛,静静地叹了一口气,在不停痛苦呻吟的莱斯特身边蹲下,露出温柔的笑容低声说道:
“那个,我想到了一个能让你得到幸福的方法……”
“……? ? ??”
“如果你认为现在死掉更幸福的话……这样就能笑着去死的话……我现在就用右手把你吞噬……当然是如果这样你就能幸福地死去的话,我才会那么做啦。”
听了艾尔玛这席话,他大概明白了之后自己将会遭遇什么对待。
莱斯特像是在拒绝什么似地摇了摇头——
从碎冰锥刺伤的喉咙的伤口中,响起了不成声的惨叫。
“是吗……真遗憾。”
艾尔玛有些寂寞地低声说道,之后又立刻露出微笑,像是为了让他安心一般地点点头:
“那么,几年之后……等你改变心意的时候我会再来的。”
“因为说不定到那时候,已经找到可以让你不再疼痛的方法了,说不定因为你而遇到不幸的人们的伤痛也已经愈合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