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说什么?”许邵廷神色依旧平静。
“她还在云港的时候,我去找过她。”
“所以呢?”
“我劝她想清楚。”
“她是想清楚了,很清楚,说不能耽误我,说我也会有很好的以后。”许邵廷静静地坐着,拢着自己额头,掌心深深地抵着自己眼窝,“所以我不理解,为什么对她偏见那么大,笃定她是因为看重我的身份,才跟我在一起。”
“她确实不是因为你的身份才跟你在一起,现在我可以确定。”
许博征这才从窗前转过身,凝视着儿子,他眉间的愁一点也不比他少。
“什么意思?”许邵廷蹙起眉,缓缓抬起头去看他。
一刹那,他似乎明白过来了什么,但他不敢继续往深处想。
“我去找她,提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是,她值得更大的舞台,”许博征缓缓地坦白:
“第二件,我说暂缓了你的职务。我本意是让她知道,为了她你已经付出了实际代价,看她是否会为你着想。”
沙发上那道高大的身躯猛地一顿。
有一把匕首。
有一把匕首精准地刺入他最不设防的地方。
那一瞬间,许邵廷只觉得胸腔里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不是剧烈的刺痛,而是所有支撑被瞬间抽空后,缓慢而无声的塌陷。
“只是我没想过,她会直接跟你说分手。或者说,我没想过她会第二天就提分手。”
上位者当惯了,做任何事都带着不容置喙的决心、不计后果的决绝。但是此刻,他知道自己的方式错了。
他意识到自己想试探闻葭,想考验两个人的感情,不该用这样的方式的。
自己的那番话,对于一对相爱的男女来说,是相当致命的。
许邵廷强忍痛楚,缓缓站起身,几乎快要站不稳,后退了两步,“所以,分手那天她跟我说,不能耽误我,说我会有很好的以后,说我们谁都没错,错的是身份。”
他咽一咽嗓子,“原来指的是这个身份。”
“是吗…?”他反问。
“也许。”许博征叹口气。
许邵廷的思绪好凌乱,在脑海里回忆分手那天的每一帧。
“怎么会这样?”他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我应该早就意识到的,那个时候我没懂,我为什么没懂?”
他在问自己,他在责怪自己。
许博征眉头深深地锁着,仿佛不忍心去听他说的一字一句。
许邵廷缓慢地点头,“所以,你跟她说她值得更大的舞台,不过是给她提供一个跟我说分手的理由罢了,”他一字一顿,“不愿意让我放弃继承权,才是她跟我分手,最根本的原因。”
“邵廷,我跟她说那些并不是一定要逼她跟你分手,只是试探,或者说考验,我甚至已经做好了等她来向我为你求情的准备。只是我看得还不够透,没想过她会这么决绝。没想过她会为了成全你,选择直接放手。”
许博征没办法继续说了,双手撑着沙发,第一次深深地埋首,“我没考虑后果,我不可否认,她是因为我的话,才离开你的。”
许邵廷自嘲地笑了笑。
父子俩之间该剑拔弩张,该针锋相对的。
但是此刻客厅却安静得可怕。
“她回霖州那天,你带她回家,我在楼上看着。看了很久很久,最终没看见她下车,那个时候,我知道我弄巧成拙了,我并不满意这个结果,因为我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我原本不想说,以为你去瑞士能想通。想着干脆瞒着你,不能再让你承受一次心痛。只是我现在亲眼看到,你状态真的很差很差,总也恢复不过来。”
许博征后悔莫及地摇着头。
这是自许邵廷二十岁之后,他第一次见到他这副模样。
仿佛心空了一块,最后外化为灵魂被抽走,只剩一具空荡的躯壳。
“所以,”许邵廷稳住自己的躯壳,“她跟我分手,都是为了我。”
他站在那里,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