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绘卷沉默片刻,轻声道:“你说得对。我们确实无法弥补遗憾。但我们也没说要抹去痛苦??我们要做的是,让下一个孩子,不必再经历同样的错过。”
他抬起手,掌心浮现一段影像:正是那个画飞猫的小女孩,如今已成长为少女,正在一所乡村学校教孩子们画画。镜头扫过教室墙壁,满是歪歪扭扭的作品??会跑的树、穿裙子的熊、骑自行车的月亮。笑声清脆,阳光洒落。
“你看,”古绘卷说,“她没成为大绘师,也没名扬天下。但她让三十个孩子相信,笔在自己手里。这就够了。”
那存在怔住,拼接而成的笔微微颤抖。
>“可……若有人不愿接受这份‘缓慢的希望’呢?”
>“若有人只想立刻修正一切错误呢?”
话音落下,石镜轰然炸裂,碎片并未落地,反而悬浮空中,每一片都映出不同的“理想世界”:
没有贫穷的乌托邦、永不战争的和平纪元、死者复生的团圆结局……
“这是……群念聚合体。”薛玲玲猛然醒悟,“不是某个个体,而是所有后悔者的集体意识,借由被压抑的‘可能性’凝聚成形!”
“不错。”古绘卷点头,“它是真实的痛苦所化,所以难以清除。杀之不义,放之则危。”
就在僵持之际,一道稚嫩的声音从林外传来:“哥哥姐姐,你们在跟谁说话呀?”
众人回头,只见一个约莫七八岁的男孩抱着蜡笔盒子走来,脸上沾着颜料,笑得灿烂。他毫不畏惧地走向那模糊存在,举起手中画纸:“我画了个新朋友!你要不要看?”
纸上是一个四不像生物:头像猫,身子像鱼,翅膀像鸟,尾巴还带着闪电形状。色彩杂乱,线条跳跃。
那存在低头看着画,许久,竟缓缓伸出手,指尖轻触画纸一角。
奇迹发生了??
画中生物的眼睛忽然亮起,整幅画脱离纸面,化作实体跃入男孩怀中,蹭着他咯咯直笑。
>“谢谢你……让我存在。”那存在声音第一次有了温度,“哪怕只是片刻。”
随即,它开始消散,如同晨雾遇阳。最后一瞬,它望向古绘卷,留下一句低语:
>“别忘了……那些来不及画画的人。”
石庙崩塌,化为尘埃。唯有那盒蜡笔完好无损,静静躺在地上。薛玲玲拾起一看,发现其中一支笔身刻着极小的字:
>“致未来的我:请替我说对不起,也替我谢谢这个世界。”
归途中,薛玲玲望着海平线,忽然问道:“我们是不是……一直太专注于‘谁能画’,却忽略了‘谁没能画’?”
古绘卷没有回答,只是将那支蜡笔收入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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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第一所“补遗学堂”在非洲贫民窟建成。
不教技法,不设门槛,只为那些错过启蒙的人提供一支笔、一张纸、一盏灯。老人、残障者、曾因信仰或律法被禁止创作的人……纷纷前来。有人颤抖着写下第一个字,有人用脚趾夹笔勾勒轮廓,有人让孙儿握住自己的手,一笔一划描出记忆中的家园。
学堂墙上挂着一幅巨画,由所有人共同完成。画面没有主题,只有无数手印层层叠叠,中央写着一句话:
>“我们也曾想画,只是没人告诉我们??可以。”
这幅画被接入《人间》系统,成为第十三亿个子卷节点。它不强大,不耀眼,但它稳定地散发着微光,像一颗不肯熄灭的火星。
而就在那一夜,宇宙深处,“续写”之星光芒暴涨,第二颗墨色星辰悄然靠近,不再对立,而是缓缓环绕前者旋转,形成双星系统。两股意志交织,既冲突又共生,仿佛在演绎一场永恒的对话:
创造与毁灭,秩序与自由,掌控与放手,遗忘与铭记……
风穿过新生的学堂窗棂,吹动未干的墨迹。一个小女孩踮脚将蜡笔插进墙缝,笑着说:“这样明天还能用。”
远处,建木新叶舒展,一片墨黑色的嫩芽随风轻摆,叶片尖端悄然渗出一滴露珠,坠入泥土前,折射出万千世界的倒影。
笔从未停下。
故事,永远正在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