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蜿蜒,马车在碎石与泥土间颠簸前行,山道旁的溪流尚未完全封冻,水面泛着一层薄薄的寒雾,映照着冬日苍白的天光。
不远处,一家茶馆门前悬挂的幌子随风轻摇,隐隐传来茶香混合着糕点的甜香。
一行人昼夜不休赶路,早已人困马乏,此刻不免饥肠辘辘。
星娘使了个眼色,驾车的护卫回头看向马车内,低声询问道:“四小姐,前方有家茶馆,不如进去喝口热茶歇息片刻?”
车帘轻轻掀起,夏蝉娇小的身影从马车内探出头。
她对周遭暗涌一无所知,眨着灵动的眼睛四下张望,又缩回马车凑到言靖雪身边,“郡主,茶馆门口好生热闹,不如我们也去歇一歇?”
昭昭闻言,执书的手微微一顿,徐徐将杂记合上。
她抬眸,眼底的笑意漫上来:“自然好,大家舟车劳顿辛苦了,合该进去歇一歇。”
茶馆里简陋却宽敞,一楼大堂十几张木桌规整地摆着,过路的旅人三三两两歇脚饮茶,满堂的茶香与汗味混杂,空气显得有些沉闷。
店小二端着一只托盘,步伐飞快,神情却微微带着些愠色。
他的脸颊上还有一道浅浅的红印,显然是刚刚被客人辱骂动手后留下的痕迹。
店小二身材瘦削,眉眼间透着几分清俊,一双眼眸灵动得很,嘴角始终挂着一抹谄媚又不失分寸的笑,透着几分江湖人特有的机灵与世故。
“哎,怎么回事!”就在他快步穿过人群时,脚下一个踉跄,手中的托盘倾斜,茶水溅了出来,恰好撞上了刚刚进门的客人。
昭昭此时一身简素的男装,眉宇间透着几分清冷的英气。她微微皱眉,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泼湿的衣襟,夏蝉怒而指责,“哎,你这小伙计怎么回事,撞到人还不道歉!”
“对、对不住!”店小二慌乱地后退半步,连忙伸手试图帮她掸掉水渍,动作仓促,他的手猛然一顿,仿佛触到滚烫的炭火一般,瞬间收了回来,脸上的清俊顿时被尴尬与慌乱掩盖。
“罢了——他也不是故意的”,昭昭尴尬眸光一沉,拦住了想出手的星娘,找了个安静的位置转身坐下。
店小二却愣住了,脸上因尴尬而泛起的红晕不知何时变成了一种异样的怔然。
他那双本就灵动的眼睛,此刻像被什么牵引住,定定地看着昭昭的脸,喉结滚动了一下,竟有些结巴地开口:“这位……公子,不、不好意思,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夏蝉看着他那慌乱又尴尬的模样有些好笑,“给我们小……公子上一壶清茶,快些。”
店小二应了一声,转身的瞬间,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昭昭。
她正巧抬眸粲然一笑,两人目光相遇,让他只觉得胸口一阵莫名的悸动。
他低头自嘲地笑了笑。“我又不是断袖……这……怕是撞鬼了吧。”
二楼搭建了一个小小的旧戏台,丝竹声清扬,唱腔婉转悠长,正是《白蛇传》的经典段子——“水漫金山”。
台上旦角一袭白衣,眉目清丽,水袖翻飞间尽显婉约柔情,台下茶客们边饮茶边听戏,不时有人摇头晃脑,随节奏敲着桌沿。
身旁的夏蝉掏出丝织手帕擦拭着着茶碗,低声抱怨:“小姐,咱们还是快些上路吧,到了钱府尽快给王爷报个信才是正理,这地方人多眼杂,没什么好看的。”
“傻丫头!”昭昭微微扬起小巧的下巴,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目光狡黠地扫向茶馆的另一角,“你瞧,这里藏龙卧虎多热闹?”
喧嚣的客栈里,中间那张桌子周围的气流仿佛都静了几分。
三位身着素色长衫的女子正轻声交谈,年纪皆轻,唯居首者眉宇间多了几分沉稳。
她们衣料看似寻常,却在烛火下流转着温润内敛的光泽,剪裁极为利落。
邻桌几个粗壮汉子原本谈笑风生,目光扫过她们桌旁倚放的三把佩剑时,声音却不由自主地压低了
——那剑鞘朴素,但剑柄护手处精雕的、如流水缠绕山云的徽记,清晰可辨。
是天一阁的入室弟子。
江湖上天一阁和青衣门二分天下,如果说青衣门是新生力量,近几年快速崛起势不可挡,天一阁则是赫赫有名的隐世宗门。
天一取自《易经》“天一生水”之意,寓意源头与开端,代表万物之始与正道之根。
天一阁行事低调,以“修身、悟道、济世”为宗旨,强调心性的修养与对世道的担当。
门下弟子以三十三路天一剑法称霸江湖,其剑法以轻灵与变化见长,行动间如流水般绵密无间,攻守间自成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