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几位,做出了此生最明智的选择——鄙人紫月季,愿在此与诸位兄弟一起,共谋长生大道!”
开口的是位位样貌普通,却神情倨傲的紫衣男子。
他越过绿芙蓉来到几人面前,目光在场上逡巡一圈后,落在了呆在角落里,努力缩小自身存在感的云骑身上。
“我也不怕告诉诸位。我也曾与这位云骑兄弟一样,身披制甲,偏信那些空洞的誓言,隨军进行所谓的巡猎。但可惜……云骑之道固步自封,空谈大义却扼杀个体潜能!”
说到“云骑”二字,他语气里满是不屑,像是在提及什么耻辱的过往。
“那所谓的『帝弓信仰,更是妖言惑眾!”紫月季猛地提高音量,眼中闪过一丝狂热,“克制自我而压抑欲望,明明药王的赐福能让我们突破凡胎,触及生命的真諦,却被他们污衊为异端,使这份恩泽沦为了画地为牢的枷锁!”
他又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虔诚无比:“唯有慈怀药王——祂无私而博爱,祂掌控著生命妙法。也唯有祂——方能助我等打破先天桎梏,挣脱巡猎的虚偽束缚,触及真正的力量巔峰!”
“……”
“……”
这番顛倒黑白,视云骑为耻辱,视巡猎为妖弓的言论,瞬间让庭院內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罗剎脸上依旧掛著那抹无懈可击的温和笑容,只是那笑意並未抵达眼底,反而在紫月季慷慨激昂时,闪过一丝极淡的冷嘲。
丹恆的神情则比之前更加冷淡,虽因前世丹枫之故,他对仙舟联盟情感复杂。但这些年隨星穹列车开拓星海,见识过无数文明在破碎边缘挣扎的他比谁都清楚——仙舟联盟所谓的“巡猎”並非空谈大义,而是真正能给濒临毁灭的文明带来希望。
丹恆心中思绪翻涌,目光便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青衡,想知道他这位所谓的“仙舟判官”对这番詆毁言论会有何反应。
作为丹恆的观察对象,青年戴著面具,看不清具体表情。可丹恆依旧敏锐察觉到了,那双面具下露出的金色眼眸,此刻已不再含有一丝笑意,连周身原本还算平和的气息,也骤然冷冽了几分,仿佛有无形的寒霜正在凝聚。
而这也就导致了紫月季唾沫横飞地演说了半晌,这才察觉到下面气氛不对。
他几乎是本能地,便將目光匯聚到了眾人视线的焦点,那个戴著面具的狐人青年身上。
“这位小兄弟,你为何戴著面具?”紫月季目光锐利,刺向景吾,语气带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入我药王秘传,当以赤诚之心相待,藏头露尾算什么样子?”
“莫非是心中仍有疑虑,或是…另有隱情?”
事实上,从进门起,紫月季就对这个戴著面具的傢伙多有关注。
而这份关注,不仅仅是因为那副遮掩容貌的面具,更因为对方面具后露出的金色眼眸——慵懒地,璀璨地,总让他感到一丝若有若无熟悉地——他应当在哪见过,却又一时想不起来,而这种模糊的认知,让他心头莫名烦躁。
而给这份烦躁添上了一盆热油的,无疑是青年接下来的回覆:“戴面具只是不想让人看到样貌,与赤诚无关,大人不必多心。”
那人就这么安静的靠在座椅上,姿態隨意,语气轻慢,仿佛站在他面前的根本就不是什么任务考核人,而是一个不值一提的跳樑小丑。
“你,你……”
感觉自己的权威和尊严遭到了冒犯,一股说不清是畏惧还是羞恼的情绪涌上心头,紫月季几乎是口不择言的厉声质问:“藏头露尾,定然是心里有鬼!我看你莫不是云骑派来的臥底?!”
一句话,叫满座皆静。只不过这一次的安静和之前比起来,又夹杂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异味。
“大人仅凭一副面具,便断定他是臥底,未免太过武断了些吧?”罗剎似笑非笑的声音打破寂静,只是语气里的玩味毫无掩饰。
丹恆也適时投来视线,只是那打量目光不停地在紫月季和景吾身上徘徊,似在思考。
在场,唯有那名真正的云骑臥底,內心瞬间紧绷,手心沁出冷汗,生怕这位身份神秘,似乎位阶不低的“长官”真的因此暴露。
但他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
面对紫月季这来势汹汹的指控,景吾的內心除了一片平静之外,只余下了丝丝缕缕的厌烦情绪。
这厌烦並非源於身份可能被揭露的担忧——他若真想隱藏,有无数种方法让这些人永远闭上嘴。
他厌烦紫月季这种背叛云骑,背叛了曾经守护的信念与誓言,却不以为耻的嘴脸。更厌烦他对“巡猎”的肆意詆毁,厌烦他將帝弓的守护扭曲成枷锁,將丰饶的灾厄美化成恩赐!
一股意兴阑珊之感涌上心头。
景吾突然觉得之前愿意费时间,与这些乌合之眾周旋的自己,简直就是在浪费生命。
而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是,一直以来被他藉助虚无命途力量强行压制在灵魂深处的,属於“毁灭”命途的疯狂力量,在听到了紫月季的詆毁言论后,竟不受控制地產生了躁动,就如同平静海面下的暗流涌动,一旦爆发,那便是滔天巨浪。
在外界,在紫月季眼中,景吾的沉默却被他看做了理亏的表现。
就像大部分小人在得志之后,总想表现一番来彰显自身的权威。紫月季也是在余光瞥见了一旁,面露紧张的年轻云骑后,毒计骤起。
他装模作样的咳嗽两声,脸上也摆出一副大度的神情:“罢了,药王秘传並非不通人情之地,既然你有苦衷不想摘面具,那便不摘吧。”
“就是不知…你们之前的抄写进度如何了?”
说罢,他也不待景吾回答,就扭头吩咐起了边上的绿芙蓉等人。而他自己则径直走向景吾方向,拿起他放在桌上的手稿,查看他的抄写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