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筠赶紧爬起身,张望了一圈,看见盆架上的铜盆里装了大半盆水,于是端起来,兜头倒在身上。
然而余光里,又瞥见蒋大龙傻了似的在地上缩成小小一团,不住的发抖,沈筠的心脏颤了一下,将余下的小半盆水倒在他身上。
他被冷水激了一下,抖得更厉害了。
沈筠揪住他的领子,他就软泥一样跪起来,模模糊糊的求饶:“别杀我。别杀我。”
“等我出去,没人会再管这边,你自己寻机出去吧。”
沈筠说完,放开手,他又缩成一团。
“特使可还安好?”门外又催了一句。
沈筠最后看了一眼蒋大龙,将衣襟罩在头顶,随后抱着漆盒顶着冲天的火光,埋头冲了出去。
可没想到却一头撞在冷硬的盔甲上,疼的眼冒金星。
等沈筠把衣襟拉下来时,身前已经围了几个坚甲利兵的军士将她挡得严严实实。
紧接着一个四十来岁的粗壮军士单膝跪地,双手将那只染血的白虎匕首呈给她:“东南驻军魏提督麾下校尉张洪涛见过特使。”
沈筠伸手去接的时候,人还有点懵。
这东西这么有身份,那陶岸呢?
为什么魏邵祖认识匕首,但不认识拿着匕首的陶岸?
张洪涛见她接过,立刻直起身,刀尖径直指向前面脸色黑沉得吓人的曹寿:“我等护送特使去见钦差大人,哪一个敢拦?”
随后,魏邵祖带来的一十六人裹挟着沈筠杀出府衙,抢了快马一路冲出珠州城。
沈筠吸入太多浓烟,后知后觉的开始头昏脑胀,路上的事几乎记不大清了,只记得冷铁和鲜血混合出一股奇特的味道,久久在鼻腔里萦绕。
月朗星稀之时,十几匹马停在城外百里处的一个破旧驿站前。
沈筠从马上翻下来,却被守卫拦住。
匕首送进去,不一会儿,就有人前来接引,张洪涛等人被直接送去休息,沈筠则径直被请进驿站后面独立的院子。
院子正中的空地上,笔直的跪着一个人影,有点眼熟。
沈筠脚步一顿,站在廊下眯起眼睛细看,居然是陶岸。
只见他耷拉着脑袋,两手攥成拳贴在身侧,一动不动,看起来垂头丧气的。
这是…犯事了?
沈筠一瞬间心情舒畅了不少。
“姑娘?”
带着沈筠近来的人见她停下,唤了一声,沈筠连忙收回视线跟上他。
一会儿要是活着出来,得嘲笑他一下。
沈筠如是想着,走进了正中的房间。
里面坐着一个看起来十分儒雅贵气的青年人,正垂着眼睛拿绢布细细擦拭那支白虎匕首。
沈筠不认识,但是老老实实跪在地上,双手举起漆盒,侍从过来伸手要接,却被青年人抬手赶了出去。
青年没说话,打量了沈筠片刻,然后走上前,就着她高举的双手,用刀尖挑开漆盒的盖子,看见三颗人头也没什么大反应,只微微蹙了蹙眉头。
随后刀尖又是一挑,把盖子合上了。
紧接着他回身坐下,不紧不慢的又开始擦匕首,这时仿佛才注意到沈筠,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慢吞吞的问道:“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