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清理”完那台油印机的。
她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锁上印刷室的门。
苏晴只知道,她必须“逃”。
她像一个幽灵,冲出了那栋灰色的、散发着“腐朽”气味的主楼。
深夜的、冰冷的空气灌进她的肺里,她却依然闻不到一丝“干净”的味道。
她的鼻腔里,喉咙里,甚至皮肤的每一个毛孔里,都还是那股刺鼻的油墨、溶剂,以及……那间杂物间里,“咯吱”作响的、混合着汗液和廉价香水的气味。
她冲到了大院的自行车棚,(她的行李箱还寄放在宿舍,她现在骑的是一辆破旧的“二八大杠”),胡乱地解开锁,逃命似的骑了出去。
晚风“呼”地一下,吹起了她的头发,也把她脸上的泪水吹得冰冷。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哭了。
不是因为委屈。
也不是因为愤怒。
而是一种……纯粹的、生理性的“恶心”。
她以为自己反抗了张明华,她就“赢”了,她就“干净”了。
可她刚刚看到的,比张明华那晚的“图穷匕见”更让她绝望。
李姐,那个她鄙夷的、嘲笑的女人,用她最看不起的方式,拿到了她想要的一切——金钱、假期、地位(“先进个人”)。
而她苏晴,这个“笔试第一”的“高材生”,这个“宁死不屈”的“贞洁烈女”,换来的,就是沾满油墨的双手,和一间发臭的地下室。
她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她骑着车,在凌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狂奔。
她想吐。
她停在一条暗巷,(那股酸水再也忍不住),扶着墙,吐得天昏地暗。
她吐出来的,仿佛不只是中午的馒头,还有她这二十二年,(在大学、在法学院)建立起来的、关于“公平”、“正义”和“尊严”的一切信仰。
她吐到最后,只剩下干呕。
她筋疲力尽地回到那个租来的、月租80块的“筒子楼”单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