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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如栩下朝后便被喊去了宣政殿。
人到门口,宣政殿伺候的小宦官临英小声提醒:“顾将军,宁王殿下已经在里头了。”
宫里不少人都清楚宁王与顾将军不甚对付的事,前端时间,将军府闹和离的事闹得轰轰烈烈,结果昨日顾将军抱着自家妻儿——国公府的大小姐从朱雀廊一路走到宣武门的事又一夜之间传了个遍。
临英刚被调来宣政殿才俩月,就已听了不少林国公府那位与宁王还有顾将军三人间的爱恨纠葛,他今早还听宁王殿里伺候的小宦官道,昨夜宁王殿下书房的灯亮了一夜。
那想来——此刻这二人同时出现在一个空间的氛围必不会太好。
临英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他直勾勾盯着面前这位气度魁梧不凡的大将军,寻思这位的气质也不比里头那位差,难怪林大小姐左右摇摆——
正思绪飘忽的功夫,只听那人淡淡道:“知道了,麻烦给陛下通传一声,说我便在门口候着。”
临英被那淡淡的目光只扫一眼,便觉惊心,连忙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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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姝妤撑着下巴点头,眉眼弯弯:“阿兄回来时,我定要让他请我去莲香阁吃饭,大吃一顿。”
嘴上是这样说,她思绪已然飘去很远。
林麒宴刚一上任便被圣上派去江淮之地走访,为的是给来年的征税提前作考察,按照时间周期,也该回来了,这种走访一是为与地方官混个脸熟,后续利于管理和督促收税工作,二便是实地查访民情,当地是否具备能征税的条件,若是不够,还要考虑从旁郡调补。
前世她对阿兄这次走访的结论一无所知,等他回来,她必要好好询问一番,无论如何,她不能让苏池他们如意拿到那笔库银,然后将银子用去打点豢养一群庸碌无为的米虫。
昨日苏池在宫宴上急着向陛下禀告他在清点淮水郡河患治灾所需要的库银数目,究竟为何那样急?且刚好卡在阿兄从江淮回来的这个时间点。
也正是这个时间点,顾如栩要顶着即刻出征的压力。
这其中一定有千丝万缕的关联。
“阿妤?阿妤?”秦樱见她走神,抬手掐了把她绵软的小脸,忍俊不禁道:“这段时日,看来你在这里养得很好,都胖了。”
林姝妤回过神来,拧着眉头,佯装严肃地道:“都怪冬草,天天给我煲汤。”
冬草:“。。。。。。。。。”小姐不带这样给人背锅的,明明是你自己嘴巴寂寞。
几人笑哈哈一阵,林姝妤又想到一事,提醒道:“对了,爹,我二叔最近樊楼经营情况怎样?”
林佑见摸了摸下巴,啧了一声,道:“说来也怪,自从上回你给我们提醒,要防止佑深被人带到沟里去后,这樊楼的生意,的确好了不少。”
“阿妤,你上回给我们说的那个梦——”
林姝妤眼眸微闪,道:“爹,娘,朝廷的事,一旦掺和进去,就难以脱干净了,二叔的樊楼可以经营下去,但请您二老务必亲自监管这家酒楼的的账簿,最好是能找懂的人定期查账,其他的事,女儿会看着。”
林佑见和秦樱的表情皆凝重,他们虽觉林姝妤提出的的梦境之说听上去有些荒谬,受贿贪墨、延误战时、引遭家族覆灭之祸,但他们也愿相信,女儿能如此郑重地提这事,且再三叮嘱,定是有她的缘由。
宁可信其有。
林佑见深吸一口气,沉声道:“阿妤放心,这事我和你娘亲会盯好,等你阿兄回来,还要听听看,他这次去查访的情况如何。”
林姝妤嗯了声,脑子里思绪悠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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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政殿大门打开时,已然是一个时辰后的事,顾如栩在殿门口静静伫立,目光落在那一袭天青色衣袍,缓缓走来的男子。
神仪明秀,面若冠玉,他眉眼间沁着的温和与润泽,像是春三月的绵绵细雨,润物细无声。
苏池从容行步间,青色衣袍下的手随着走路的幅度轻轻摇摆。
目光触及翠竹纹绣的袖口,顾如栩垂在身侧的指尖动了动,视线落在那双光洁修长的指骨上。
这双文人手,曾握着雕纹精致的檀香木伞骨,为粉金蝶衣蹙金裙的姑娘撑伞。
而那时——他还只是流民堆里,与野狗抢食的一个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