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白睨道。
米哈伊尔放下杯子,探头往上张望,“哪个?”
白睨逐级换挡,车子缓缓拉出一段距离,停下了,“这儿啊。”
“咩~”
一团团小云朵正在过公路。
·
两根杆子撑起车边帐,米哈伊尔放下刀,拎起刚剖下的最后一只羊腿,往白睨手边的折叠桌上一搁,然后换了把刀,顺着肌理把拆好的各部分切成大块的肋条和肉条。白睨抱着碗,用粗木棍捣着迷迭香,桌上摆着一盆切段切片的羊杂,一碗薄荷叶。旁边支着的汤锅咕嘟嘟响。
他们现在把车一横停在大路上,周围除了草就是草,只要土里不爬出打领带的丧尸,这片就很安全。
把迷迭香捣碎以后,白睨把香料洒在切好的肉上,将其均匀揉开,辛香味便与羊独有的油膻味混合了。每有一块加工好,她便把肉条往米哈伊尔那儿一推,米哈伊尔接过,用绑绳把肉系在烧烤网格上。
肉条处理好后,二人没有碰,只把烤网搁在一边,然后不约而同、迫不及待地围坐在汤锅前。白睨把沸腾的汤锅挪开,摆上拆了把手的锅盖,倒入一点水,放着柴火燎烧不锈钢底部。待锅盖热透了,她便将羊杂分批倒在凹陷的部分,持两根细木棍作筷子,随意地翻炒起来。
把炒过的羊杂倒进汤锅中,“好了,把锅架回来呗。”
米哈伊尔把不锈钢锅端回到架子上,照做但不理解。“为什么这么麻烦?”他左看看用来翻炒的锅盖,右看看用来炖煮的汤锅,觉得换自己来做,任一锅就能一步到胃。
“你不觉得腥啊?”白睨转筷敲在拿光明正大伸去的手指上,看他收回手还厚脸皮地笑,“要对食材心怀感恩,风光大葬。”
往汤里添了一根羊骨,锅小声咕嘟嘟,白花花的泡沫在汤面上翻滚。撇去一些浮沫,再炖煮良久,直到快出锅了,撒入一把薄荷叶,扑鼻的膻香混杂着草本的清凉蒸腾而起。米哈伊尔直流口水,盘坐在一旁,像饿了整个冬季的野熊一样直勾勾地盯着煮锅。
浓白温润的羊杂汤顺着铁勺滑入碗中,米哈伊尔双手接过,连声道谢都顾不上,象征性吹了吹,喝了一大口。
“呃——”他发出一声低沉的喟叹,仿佛在热水中泡开,但还没松弛完全,立刻直起身子,用勺子把。“活过来了。丧尸就是不吃像样的食物才死透的。”
羊杂段鲜嫩弹牙,油滋滋的,本来辛辣的薄荷泡了油汤变得温和了,清凉爽口,实在美味。白睨嚼吧嚼吧,咽下嘴里的羊肚片,“懂了,下次我们谁被咬了就赶紧喝点热的。”
这一顿着实让白睨见识了米哈伊尔的饭量,那羊杂炒过后大概也有二四二五两重,他一人就干掉了大半锅。她现在明白,米哈伊尔在公寓里吃得还是太含蓄了,如果敞开肚子吃,他们估计得提早一个月出发。
解决完午晚饭,他们把剩余的羊杂捞出,沥干汤水装进饭盒,连同收集在罐子里的羊油和晾着的羊皮毛都收进车里。
其实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米哈伊尔两手虚虚扶住白睨的小腿,肩膀发力,刚听见“嘿哟”一声,自己肩膀被踹了一脚,“你就不收点力?”他故意倒吸一口气,揉肩望向车顶上的白睨。
“夸张,”白睨没惯着他,伸出双手,“把烤网给我吧。”
“你确定这能做风干羊肉?”抬起绑着肉条肋条的大四方金属网格,米哈伊尔有些恋恋不舍。多新鲜的羊肉啊,万一整出个好歹来他得有多心痛!
“当然,我的办法完全合理好吧?”白睨小心翼翼地把烤网放在车顶架上,用绑带给它固定住,“风干羊肉,最重要的是‘风’,对吧?”
像是为了应和她的话,田野里刮来一阵凉爽的风,拨乱了她的刘海。今日阳光和煦,并不很热,时近傍晚,太阳正往山头靠近,天边浮现渐进的橙黄。白睨把发丝撩至耳后,举起手臂像是拖住了风,“等我们发动车,车顶的风更大,流速更快,那不就能做‘速成版风干羊肉’了?”
米哈伊尔一手抱头,倒吸一口气,脸上尽是纠结。让他挑毛病,他挑不出来,再把这办法捋一遍——他还是无法反驳。但谁能想到用车顶做风干羊肉?
只有白睨了。
·
上方烧烤网轻轻撞着车顶架,咯哒咯哒的响。
白睨睡了一觉,再醒来,眼前乌漆嘛黑的,才反应过来已是深夜。她打了个哈欠,“几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