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你父亲心思缜密,为何临终未将你妥善安置?”陈国夫人带着不食人间烟火的傲慢道,“我听说,你同父异母的兄长不太喜欢你……”
长孙青璟终于迎来了她此生最厌恶不过、最令她羞耻难堪的的问题。
“你的兄长——叫无宪是吧,听河内郡公主与宇文驸马说,也算两京社交圈中的体面人物。所以我一直弄不明白你们兄妹之间有何龃龉以至于他容你不下?”
“我父亲忠公体国。临终之时还挂念着朝廷对突厥的诸般事务。于家事安排在外人看来也许欠妥。但是我们这些做子女的尚且能体谅他为朝廷、为当今分忧的一片丹心,并未怨恨他。也不知为何两京之间总有好事之徒狺狺狂吠,歪曲我家事,嘲讽我父亲?”
陈国夫人刚想反驳几句,却被长孙青璟一席话噎得如鲠在喉,吞吐两难。
“好,我听你细讲。”
“我异母兄长与我舅父无非因如何居住、教养我与无忌兄妹二人有异议。加之兄长两京之间诸事繁忙,对我们疏于管教,母亲又有风疾在身,令公事繁忙的兄长侍奉汤药多有不妥。舅父便将我们母子三人接去崇德里,以便照看管教。这事本也没什么见不得人,主上上元夜微行至唐国府时还问起我几个兄弟近况,我也是这般回答。难道我还欺君罔上不成?我多年未回洛阳故里,实在不知我家这桩往事竟然成了洛阳坊间谈资……”
长孙青璟突然正色道:“夫人,若听闻又有人造谣中伤我父亲,离间我兄妹骨肉之情,烦请夫人如实告知那造谣生事者的名姓。我定与他理论到底!”
“也罢,此事我信你。”陈国夫人自讨没趣道,“那我再问你。你的母亲与那群疯疯癫癫的齐朝诸伪帝是何关系?”
长孙青璟强抑制冲天怒火:“是緦亲。”
“原来真是一家人。”陈国夫人那种窥得别人隐私的快慰姿态令长孙青璟作呕。她敢肯定,国夫人几乎认定了她的身上也潜伏着那些高氏远房亲戚们的谵妄之魂。
既然这位出身高贵的宗女认定她是狂易之裔,她也懒得再与其在疯癫与非的问题上辩论。
“那又如何?”长孙青璟直视陈国夫人道,“我外祖父虽然是齐国宗室,却因忠直历仕周、隋,为士庶称道,我的舅父与母亲,兄长无忌与我,颇以此自矜。我们并不觉得这样一位历任四州刺史的外祖父有什么丢人现眼的。”
“长孙娘子!我不是这个意思。”被晚辈窥探出险恶真意的陈国夫人急于掩饰自己失当的言行。
“我舅父凭真才实学被任命为治礼郎,比那些仰仗父祖荫蔽封官授爵的膏粱子弟不知道强多少!我也不觉得被这样的才俊抚养长大是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情!”
“长孙娘子,我不想听你任何光鲜亮丽的托辞。我只有一句话要提醒你——你的丈夫,唐国公的次子,过去不是这个模样的!”
长孙青璟终于顿悟了,原来李世民身上一切令长辈不悦的改变的源头与动机全都指向了她!
在诸如陈国夫人之类的贵戚眼中,她,长孙青璟,父亲早逝,母亲疯癫,家族不容,甘居下流。
而今,这个被贬官到朱鸢的九品小吏的养女又将一身市井乡野的习气传染给了那个本该在洛阳城中享受众星拱月荣光的少年。
长孙青璟冷静了下来,但是她并不准备退让。
“夫人。世民没有变过。他就是这个样子的!”她想起前日在净因寺远眺凤凰山的情形,脱口而出,“他一直以荫佑黔黎为己任。只是彼时年幼,人多轻之,只能藏器待时;一朝长成,自然振鳞而翔云,慨然践其志。”
“说得好听,我要是个年轻的郎君,真的也不免被你灿若莲花的辩才蛊惑。”陈国夫人便也不顾身份与辈分,竟然将对他们这场婚事的积怨尽皆吐出,“你那么懂他的性格,想来你尚在闺阁之中时,你的舅父,兄长定然是费尽心机放任你们——放任你们——有——私——”
“吁——”长孙青璟惊叫一声,从石床上跃起,“善哉!夫人如何这般辱我名声!”——
作者有话说:写吵架简直太简单了!质疑阿璟出身不高,质疑高妈精神病,质疑她嫁给李世民使心机[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