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床边,低头打量着黄灿喜。
她眼里布满血丝,嘴唇脱水蜕皮,全身被约束衣紧紧包裹,只有一张脸露在外面,活像一具被禁锢在病床上的木乃伊。
他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脏话,嘴上也实诚:“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东西,穿着能舒服吗?”
黄灿喜没有作声,只是缓缓将眼珠转向他。
“是什么?”
“ShakeShack,高级货。特意走了公账的。”他边说边掏出纸袋里的汉堡,一个个展示给她看,“想吃哪个?”
可她的目光丝毫没有停留在食物上。
顾添乐抿了抿嘴,自顾自撕开一个汉堡的包装纸,狠狠咬了一大口。
牛肉饼浓郁的酱汁瞬间在口中蔓延,他慢慢咀嚼着,直到咽下后才开口,“饿死我了。那群人庆功宴肯定又去喝酒,乌烟瘴气的。你怎么又把自己折腾进医院了?”
“真不吃?我特地赶在关店前跑去买的……不吃算了。”
空气中弥漫着酸黄瓜和蔬菜的清新气息。
黄灿喜静静望着他坐在床边刷手机,腮帮子随着咀嚼一动一动,絮絮叨叨地说着最近的微博热搜。
她看了好久,像是终于攒够了力气,轻声问道:
“周野呢?”
顾添乐瞥了她一眼,急忙咽下嘴里的食物,
“我把他带来了,要看看吗?”
他说着,从脚边的背包里翻找片刻,取出一块人形的木牌。上面用细腻的笔触勾勒出五官轮廓,竟真有几分神似周野。
“老板回地下去了,他本来也待不久。”
他斟酌着用词,心里泛起一阵怅然。
“吃点东西吧,别浪费了。”
黄灿喜服用的药物让她的反应比平时慢了好几拍,眼神涣散无光,像一盏耗尽了电的灯泡,无论照向哪里都是一片漆黑。
“……我被绑着,怎么吃?”她缓缓说道,话音末尾带着一丝凉意,冻得顾添乐浑身一颤。
他嘴角一歪,露出两排白牙,在昏暗的房间里与双眼构成一个闪亮的三角。
“怪我忘了这茬。你可别把医护人员招来啊,我怕被报警抓走,影响我妹妹考公。”
他又叮嘱了几句,这才动手解开了固定在床边的拘束带。
也不知道绑了多久,身体像是已经在床上扎了根,稍一动弹,四肢百骸的骨节都嘎嘎作响。
汉堡递到手中,还带着些许温热的触感。
她低头看着那两片面包中间夹着的牛肉饼,煎得微焦的边缘泛着油润的光泽,手指稍稍用力,汁水便吱吱地渗了出来。
一股莫名的恶心感猛地涌上喉头,恍惚间,无数记忆的碎片如玻璃碴般刺入脑海。
那些属于她的、不属于她的过往重叠碰撞,她甚至分不清哪些是亲身经历,哪些又是继承而来的。
“我吃不下。”
尽管胃里正火烧火燎地翻腾着酸水,她却无法再咽下任何东西。
将汉堡塞回顾添乐手中,她用力按住愈发抽痛的太阳穴,趁着理智尚存,低声道:“沈河说我的期限在2030年。我猜……周野不会真的放手不管。他如果能来见我,一定会想尽办法催我找钥匙的进度。”
“他肯定也清楚第七枚钥匙的难度……但他既然愿意帮我,就一定还有别的方法。”
“……别的方法。”
她的目光落在那块木牌上,喃喃自语:“他有说过……具体什么时候会出现吗?”
顾添乐听着,把最后一口汉堡塞进嘴里,含糊道:“这我就不清楚了……说到底,我也不常去公司。不过老板既然让我把这木牌交给你,说不定线索就在这上面。”
他擦了擦嘴,甚至还有心思开玩笑:“说不定你得像供神仙一样伺候它,每天上香供奉,给它穿衣擦身,好好供着。等它吃饱喝足有了力气,就马上来见你了。”
“……”黄灿喜一时语塞,默默扫了他好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