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何兄之前提出假成亲的时候，不已经允诺了百年之后就将何家山庄送给她，她何必又非要将假的弄成真的。”

何其是个粗人，脑子也直。

“我口头允诺，还能作数了，如果假的成了真的，她就是我的不二继承人了，这才是踏踏实实，真真切切的，若说是奇怪，只有一点我觉得奇怪。”

“什么？”

“我也不是没给永宁找过媒婆相过姑娘，这燕瘦环肥各种性子的都有，永宁怎么偏偏魔怔了一样喜欢上她。”

言辞间，分明带着几分蔑意。

着实孟白云要求三媒六聘的举动，让他误会着她就是为了他的家业。

这个女人，在他心里就是野心和不知廉耻的代名词了。

不过惠歌却不这么看：“正是你给永宁相过那么多姑娘都没有他看上的，他能看上无忧，就说明了这女子有过人之处。”

何其不置可否，只是道：“只要永宁喜欢，就是她臭名昭著，我也无所谓，我只求一个我儿子喜欢，这何家山庄，给她又如何，永宁没了，我守着这偌大的家业，也早已没什么意思了。”

他说着，眼圈通红，整个人身上都散发出一股浓郁的悲伤。

惠歌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是啊，人没了，这些还有什么意思。可有时候，人即便还在，却也没什么意思了。”

“什么意思？”

惠歌淡淡一笑，摇摇头：“没什么意思，就是随便说说，我等永宁婚礼之后再回去吧。”

“你只身出来这么久没关系吗？”

“懿儿任性纵火烧了藏，之后又是绝食又是自虐的，皇上算是明白不可能把江山丢给他，加之我和太后施压下，那惑主妖孽有所收敛，皇上现在收心不少，朝中之事，他在我可以得闲不少。”

看着惠歌鬓角一丝斑白，她也不过是四十年华，却为了这炎氏江山操碎了心。

论英豪，她是巾帼不让须眉。

何其几分疼惜：“你也别太累了，便是因为你一力扛着，让两个弟弟觉得前面总有人替他们背着，他们才会如此不懂事。”

说完，像是意识到自己说了何等大不敬的话，忙住嘴。

惠歌笑道：“此处就你我，无妨，你说的对，是我把他们兄弟两人宠坏了。我年长他们许多，自小看着他们长大，又为了那个人蹉跎了办事岁月膝下无子，所以把所以的爱和希望都寄托在了懿儿和璋儿身上，不成想，反倒害了他们。”

“皇上还好，三王爷不大好调教，皇上只是被莫子妙迷了神志。”

“那个人，我会处理掉的。”

惠歌公主像是在说一件很寻常的事情一般，何其却怔了一跳，半晌，才平复下来，眼神坚定：“用得上愚兄的地方，只管开口。”

“会的，走吧，去看看永宁。”

福塔。

何永宁吃了药昏迷被抬回来后就清醒了，醒来之后就要见他父亲。

见到之后只说了一句话：“父亲，我喜欢上了无忧，我想娶她为妻。”

他知道自己的要求何等过分，他也知道她不可能答应。

或许就是因为知道她不可能答应，他才提的，就像是一个美好的幻象一样，得不到，总能让人有做梦的权利。

这辈子，他都没和他父亲要求过什么。

父亲说什么，便是什么。

福塔里每一块砖都是药材浸润过的，父亲不让他出去，他就待在这里哪里也不去。

经年久月闻着药味，外头的新鲜空气是什么气味他都忘记了。

父亲会不定时带着形形色色的女人来，有些卑微，有些贤惠，有些知书达理，有些温柔婉约，有些诚惶诚恐，有些活泼可爱，他知道父亲是要为他找一个妻子，他每个都见了，面带笑容，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说还不想娶妻。

他知道道士说过他二十五之前不娶妻，死后再投胎，也只能病痛产生的过一辈子，父亲害怕他下辈子依旧活在苦难之中，所以一直想给他寻觅一门婚事。

可是，那些女孩，他不喜欢。

总觉得即便是性格不同，也像是一个磨子里刻出来的，带着的目的都是一个，为了让他下辈子过的好一些。

他不要下辈子，他想要这辈子。

找个喜欢的女孩，一起生活，余生的光阴，他不想住在福塔里，他想像个平凡的二十五岁的男子一样，好好的任性的活一回。

于是，说出了这样任性的话，这样让父亲为难的话。

分明是知道，父亲会为了他的这句任性，付出什么代价。

父亲会下跪，会哀求，会倾其所有，会用尽全力，只为了满足他的这个幻想。

其实，他说出了口就后悔了，可是之后却又昏睡过去。

再醒来，父亲和公主就站在窗前，用同样慈爱和怜惜的目光看着他。

他挣扎着要坐起身，身上却一点力气都没有。

床边还有一张熟悉的面孔。

天机老人，一个老妇人，每年都会来给他续命，可以说，没有她的药，他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去阎王殿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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