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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节(2 / 2)


  耿曙:“……”

  两人面面相觑,耿曙心道你这也太不负责任了,成天管杀不管埋的,把太子从牢房里弄出来,一有危险就扔下不管,和捉弄他有什么区别。姜恒却促狭一笑,朝耿曙眨了眨眼,神神秘秘的,仿佛早有计划。

  汀丘离宫外,耿曙一步翻上了高墙,一身黑色夜行服隐藏在夜色里,如同警觉的、修长的狐狸。

  “守卫太森严了。”耿曙喃喃道。

  “什么?”姜恒在墙下满怀希望地问,“里头有人吗?”

  耿曙面对墙外四名守卫,颇有点头痛,伸手下去,将姜恒拉了上来,让他站稳。

  “跟在我后头。”耿曙低声说。

  两人身穿黑衣,沿着墙顶躬身通过。耿曙又抬头看了眼月色,乌云快过去了,一旦月亮显现,他们的身体剪影便很快会被守卫发现。

  耿曙在假山后下墙,让姜恒藏身黑暗里,握着带鞘的剑,低声道:“在这里等,没叫你别出来。”

  假山外守着两名侍卫,且全无视线死角,耿曙抬头,只见海东青在离宫高处天顶下盘旋。

  月亮出来了,照在汀丘离宫寂寥冷清的宫殿群上。

  姜恒远远看着耿曙,只见耿曙抬手,手指并拢,前挥,犹如带兵时做了个“进军”的手势,甚至没有发出半点声音,那海东青便“唰”的一声俯冲而下,化作一道影子,射向两名守卫!

  守卫顿时吓了一跳,喊道:“什么东西?!”

  耿曙又五指一撒,海东青飞上墙顶,两名守卫同时抬头,被吓得不轻,一人说道:“扁毛畜生!”

  趁着这么一瞬间,耿曙已悄然到了两人身后,两声闷响,守卫倒地。

  姜恒只觉眼前一花,回过神来,耿曙已回头,说:“出来罢,换上他们的衣服,穿在夜行服外头。”

  姜恒试了守卫鼻息,耿曙不悦道:“没有死,我又不是杀人狂,取他们性命做什么?”

  姜恒这才放下心,朝耿曙不好意思地笑笑。

  “我是不是太啰嗦了?”姜恒叹了口气,他也知道,想在这个世上活下去,太仁慈只会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但他实在无法像刺客一般,因为侍卫挡了路,就把他们一剑捅死。

  “没有,”耿曙为姜恒穿好侍卫服,说道,“你心中有仁义,我很喜欢。走罢。”

  说着,耿曙拉起了姜恒的手,快步绕过回廊,前往离宫寝殿的方向。姜恒哭笑不得道:“你就是哄我,我常在想,罗望有个缺点,都说慈不掌兵,他不大适合当上将军。”

  “不,”耿曙停下脚步,抬头望向飞旋的海东青,答道,“我是当真这么想,恒儿。你知道吗?那天以后,我常常后悔,灵山的灾难,也许就是上天给我的惩罚……”

  姜恒“嘘”了一声,拉着耿曙藏身柱后,又有巡逻的守卫过来了。

  姜恒望向耿曙,在这沉默里,耿曙的眼神一目了然——他也在自责,如果当年他不是如此冷漠对待人命,也许一切从此都会截然不同。

  但这里也许没有办法,必须要杀人了,因为前方有四名守卫,稍有人喊叫起来,都将惊动外头等待轮值的上千人,以及在侍卫房中睡觉的守备。

  耿曙拇指轻轻弹出烈光剑的剑格,一手按在剑柄上,将姜恒挡在他的身后。

  姜恒却轻轻拉了下耿曙的衣袖,掏出一炷香,晃亮火折,嘴唇稍动,意思是“让我试试”。

  他点燃了香,迷香在走廊内蔓延,不多时,侍卫们昏倒在地。

  耿曙点了点头,穿过去,到得花园后长廊内,两人与提着灯笼巡视的侍卫打了个照面。

  “换班了?”那人距离甚远,并未发现情况有异。

  “歇会儿罢,”耿曙在雍国平时常与侍卫打交道,熟稔内廷规矩,说道,“老大睡了,弟兄们正等你开一局去。”

  换了姜恒,这时候铁定会露馅,对方竟是毫无疑问,答道:“那就辛苦了!”

  接着便转身离开。

  耿曙朝里头望了一眼,见里头是个书房,门口侍卫开始换值。

  “你去吧,”耿曙低声说,“我在外头守着。”

  姜恒于是推门而入,整个离宫内全是侍卫,书房外的守备反而用不着多少。

  在那书房正中央,坐着一名很精神的年轻人,他一身单衣,体格健硕,耳下有一道很淡的胎记,手腕健壮有力,双目极有神,与姜恒想象中的太子谧完全不一样。

  李谧是名年近三十的武人,有着自然而然的当兵气概,两道传承自李宏的剑眉更添英气,且高鼻深目,继承了少许西域人的面部特征,眼瞳中带着一点点棕金色,不似中原人的漆黑瞳孔般纯正。

  李家的西域血统传承到他身上,已经很淡了,这名混血太子,却还是很好看的。

  “我这就睡了,”李谧手里拿着一卷书正读,看了眼侧旁的竹杯,随口道,“添点水就退下罢。”

  姜恒想了想,须得如何朝李谧明示自己的身份,说服他跟随自己离开,但有些话在这里长篇大论地说起来,不一定能劝服李谧,何况他也不一定就会凭三言两语相信自己。

  “殿下在读什么书?”姜恒说。

  “百战而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胜,善之善者也。”李谧随口道,“兵家。”

  “夫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姜恒走到一旁,拿起水壶,给李谧添上杯中冷水。

  李谧抬眼,一瞥姜恒,说:“不错,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全胜。”

  姜恒答道:“殿下都这个年纪了,我劝您就不要读孙子了,读点别的罢。”

  李谧放下书,望向姜恒,正要发怒时却随之一怔,变了神色。

  姜恒添完水,诚恳道:“这些字,分开看,殿下都能看懂;不过连在一起,您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耿曙在房外听着,视线投向月夜下盘旋的风羽,以风羽的飞翔路径得知,侍卫的换班正从离宫北面朝南边有条不紊地推进着,待得东南处被他们藏在假山后的昏迷侍卫被发现,全宫就会马上产生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