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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节(1 / 2)





  耿曙示意别玩了,先去见人罢。

  “我也有话想朝他说。”耿曙道,“我还没与赵灵好好谈过呢,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上上次,耿曙甚至没能见到赵灵的面,被他捆在关内,等待车裂;上一次,他们在落雁城中匆匆照面,身为敌人,自然来不及交谈。

  只没想到如今竟是阴错阳差,与这名雍国的宿敌竟在因缘际会之下,不得不放下前嫌,暂时联手对抗汁琮。

  “他是个随和的人,”姜恒想了想,说,“也是个谦虚的人,至少看上去谦虚。”

  姜恒牵着耿曙的手,与他十指交扣,两人穿过前廊,姜恒忽然知道那苍凉感是怎么来的了——郑宫内少了许多人。原本值班的侍卫,减少了将近六成。

  “怎么连书房附近都没人巡逻了?”姜恒疑惑道。

  “因为没钱了。”书房内传来太子灵的声音,说道,“请进。”

  姜恒在门外一停,耿曙却拉着他,径直走进书房内。太子灵已在四个月前继任,如今一身紫衣金绣的王袍,虽着便服,亦戴封王的简易冠冕,容貌比数年前成熟了些,鬓角染上少许霜白,眸子依旧清亮有神,朝耿曙与姜恒望来,做了个“请”的手势。

  “先生于郑国而言,已不是外人。”太子灵温和谦恭之态一如往昔,“聂将军也请随意,就当在家里一般了。”

  耿曙点了点头,坐下,他确实看得出姜恒很自在,甚至比在雍宫还要自在,见面甚至与太子灵免了任何寒暄,就像相识多年的知己。

  确实认识有些年头了,姜恒曾与太子灵为友,又曾为敌,敌人与朋友,他们的关系随时都在变化,犹如阴阳轮转,只有一件事未曾改变。

  双方之间的某中默契。

  姜恒与汁琮、与赵灵都曾有亦敌亦友般的默契,感受到这难得默契始终存在时,姜恒心情还是很愉快的。

  “怎么会没钱呢?”姜恒倒是无所谓,径自走到一侧去倒茶水,自己招待自己,太子灵身边就连个贴身跟的人也没有了。

  “打仗花光了罢。”耿曙冷漠地说。

  “是啊。”太子灵说,“被你杀掉了近三万人,要抚恤,要照顾他们的妻儿,今年国内收成又不好,收不上来多少税。”

  姜恒递给耿曙茶,郑茶入口有股苦涩感,回味后却泛起阵阵甘甜。

  他观察太子灵片刻,发现他瘦了也憔悴了,尤其手臂上裹着戴孝的麻布。

  “不热吗?”姜恒说,“大夏天的穿这么多。”

  耿曙:“……”

  郑都本来就闷热,姜恒恨不得只穿单衣短裤,见太子灵穿着一身王袍,只觉更热了。

  “这不是因为你们来么?”太子灵无奈道,“想着今夜能到,便先预备穿着,免得先见上一面,封王见朝臣,总不能披个袍子,就出来见客罢?”

  姜恒只觉十分好笑,太子灵又道:“这王袍我也穿不惯,每天上朝就够受的了,告罪片刻。”

  太子灵转到屏风后去换衣服,耿曙原本有许多话想说,来了这么一出,反而无从开口了,同时明白到姜恒对他的评价,是个“随和的人”。

  “我还没朝聂将军告罪呢。”太子灵在屏风后脱衣服,人影映着,说道。

  “不打紧。”耿曙却很豁达,“两国交兵,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人的残忍。我能理解。”

  姜恒喝着茶,翻了下太子灵那王案上的文书,乃是赈灾事宜,底下又垫着郑王死后的国事后续,以及一大堆朝臣的奏章。

  “……但即便如此,我还是要道歉。”太子灵系上腰带走出,穿了一件薄薄的亚麻袍,内里匀称身材与文人的肌肉,以及白皙肌肤若隐若现。

  “当初若知道你俩是兄弟,”太子灵示意姜恒朝一边让让,跪在王案前,朝耿曙认真道,“我是不会杀你的,哪怕姜恒落在雍国手中,我最初的想法,也是拿你换回他来。只是他回来了,你们的爹又杀了我爹,我必须报仇。”

  “那是自然,”耿曙答道,“换我我也会报仇。”

  太子灵朝耿曙一拜,正色道:“我就相信聂将军能理解。”

  耿曙问:“现在呢?”

  “现在,我们之间依旧有着血仇。”太子灵答道,“现如今,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不能因仇恨遮蔽了双目,必须先以大局为重,解决此困境后,再行商议不迟。”

  耿曙淡淡地“嗯”了一声。

  假设太子灵以姜恒当借口来回答,也许耿曙还不会相信他,但既然这么说了,耿曙便不再怀疑,上一辈的血仇已成定局,这一悲剧延伸到了他们的身上,必须最终有个了结。

  在这之前,他们仍可以暂时合作。

  这件事于耿曙而言,便算揭过了,他清楚自己的表态,也代表了姜恒。

  “你的朝政文书简直一团糟,”姜恒翻了两页,说,“门客都去哪儿了?没人给你批注?”

  “都被你们杀光了。”太子灵淡淡道,“他们保护我渡过潼关那夜,我这一辈子也不会忘。”

  姜恒:“……”

  郑国溃不成军,逃离落雁之时又被曾宇率军追杀,随太子灵出征的门客们俱多少会点武艺,危难之时,拼死拖住了雍军追击的前锋。

  而门客众以血肉之躯,面对身穿重甲的骑兵,哪怕武艺再强也难逃屠杀,最终太子灵的车辕被染成了紫黑色,六百门客,归国时尚余四十七人。

  回到国内后,太子灵收敛死去的门客,遣重金予余下之人,让他们各回故乡。

  太子灵轻描淡写,姜恒却能想象当时的境况是何等惨烈,潼关雪夜里,太子灵在孙英护送之下逃得生天,身后则是五百余具葬身大雪的尸体,他们或被乱箭射死,或被雍军的长刀刺穿胸膛,从此死在了他乡。

  “但我不后悔,”太子灵又随口道,“总归有这么一战,不是死在宗庙里,就是死在潼关前。”

  现在,太子灵活着回来了,他没有救下梁国,而汁琮已成为最大的危机,他迟早会来的,郑国远征落雁惨败后,元气大伤,汁琮若越过崤关,想必郑国将全城誓死一战,亡国则以,再无他念。

  “我看现在也好不到哪儿去,”姜恒翻了几页奏折,说道,“一个不当心,你还是得死在宗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