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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节(2 / 2)


  在走廊待着太容易暴露了,迪基一离开,我就闪进最近的一扇门,身体映入旁边一面有裂纹的镜子。昨天,我觉得最坏的事情莫过于陷入雷文古的身体,可今天到德比的身体里又是另外一番折磨——这个焦躁不安又有些恶毒的坏小孩,制造了一个又一个麻烦,而他只会溜之大吉。我迫不及待地想摆脱他。

  十分钟后,外面的地板嘎吱作响。

  “乔纳森,”迪基医生低声问,“乔纳森,你在哪里?”

  “在这里。”我探头出去。

  他已经走过了这个房间,听到我的声音吓了一跳。

  “小声点,年轻人,你知道的,老年人的心脏可不好。”他说着,拍了拍胸口,“守门狗(1)已经睡着了,一整天恐怕都醒不过来。现在我要去和斯坦文先生汇报。我建议你趁机藏起来,别让他找到你,否则你也许只能逃去阿根廷了。祝你好运!”

  他立正,给我敬了个礼,我也回敬了他一个。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慢慢踱向走廊的另一头,还吹着不成调的口哨。

  真搞不懂是不是我让他这样开心,但我可不打算东躲西藏。迪基可以引开斯坦文几分钟,这样我就有机会搜查斯坦文的房间,去找伊芙琳的信。

  我走进斯坦文的保镖之前守住的那个接待室,打开门进了里间卧室。那房间似乎没人住的样子,地板上只盖了一块破旧不堪的小地毯,墙边放着张单人铁床,已经生锈,开裂的片片白漆还顽强地挂在上面。房间里稍微怡人的,只有快要熄灭的火苗噼啪爆出的火花,以及小床头桌上摆着的两本卷角的书。正如医生答应的那样,斯坦文的保镖正在床上熟睡,他就像个畸形的牵线木偶,只不过线都被剪断了。他脸上缠满绷带,鼾声如雷,手指抽搐着。我想他正在梦里掐我的脖子。

  我一边留心听着斯坦文有没有回来,一边迅速打开衣柜,翻他的夹克和裤子的口袋,但只找到些棉绒和樟脑丸。箱子里也没什么私人物品,这个男人看起来早已没了七情六欲。

  我有些许挫败感,随手看了看表。

  我在这里待了太久,越来越不安全,可是德比不那么容易被吓住,我的这个宿主深谙欺骗与诡计。他了解斯坦文这种人,知道他们秘密很多。如果愿意,这个敲诈者能住这房子里最豪华的套间,他却选择在这个破旧的房间里离群索居。斯坦文虽然偏执多疑,却聪明机灵。那些秘密,他可不会随身带着,要是遇到敌人就麻烦了。

  那些秘密就在这里,藏得好好的,而且有人守护。

  我盯着壁炉,盯着那苍白的火焰。好奇怪,卧室里还是这样冷。我跪下来,把手放在火焰上面,四下里摸索着,发现有个小架子,碰到了一本书。抽出这本书,我发现那是个黑色的小记事本,封皮上满是长年累月翻阅留下的皱痕。斯坦文不让火烧旺,是怕烤坏他的宝贝。

  我翻开破烂的本子,原来是个账本,里面有各种各样的日期,可以追溯到十九年前,日期旁边是一些奇怪符号写成的条目。

  这肯定是某种暗号。

  伊芙琳的信就夹在最后两页中间。

  最亲爱的伊芙琳:

  斯坦文先生告诉了我你的处境,我也理解你的担忧。你妈妈的行为确实令人惊慌,你那样防着她酝酿的诡计也没有错,我时刻准备着为你遮挡风雨。可我担心斯坦文先生并没有将所有情况和盘托出。我需要你的信物,证明他所说属实。在报纸的社交版面,我总能看见你戴着一枚图章戒指,上面刻着小城堡的图案。把这枚戒指给我,我就知道你是认真的。

  最温暖的祝福

  费利西蒂·马多克

  似乎聪明的、亲爱的伊芙琳并不像我刚开始相信的那样,轻易地就接受了命运的安排。她找到一个叫费利西蒂·马多克的帮手,井边字条上画的,似乎就是那个小城堡图案。这可以作为一种签名,表明那个“离米莉森特·德比远点”的消息实际上是费利西蒂所写。

  保镖打了个呼噜。

  我从这封信里再也榨不出什么信息,只好把信夹到账本里,把账本放入口袋。

  “谢天谢地,她还挺聪明。”我嘟囔着,从门口出去。

  “说得没错。”我身后传来一句话。

  有人砸了我的脑袋,我摔到了地板上。

  * * *

  (1)原文为“刻耳柏洛斯”,是希腊神话中冥府的守门狗,蛇尾三头,长年不眠。此处用这只怪兽的名字指斯坦文的保镖,暗合其“守门狗”的身份;而且他因为被注射了镇静剂而昏睡不醒,恰与不眠的刻耳柏洛斯相反,有讽刺之意。

  第二十七章

  第二天(继续)

  我在咯血,红色血点溅到枕头上。我又回到了管家体内,头只要向上一动,身上就疼得厉害。瘟疫医生坐在安娜的椅子上,两腿交叠,高帽子放在腿上。他敲着帽子,直到发现我动了,才停下来。

  “欢迎回来,毕肖普先生。”面具后面传来低沉的声音。

  我茫然地盯着他,等咳嗽慢慢平息下来,才连缀起来这一天的事件。我第一次发现自己到了这个身躯里面是在早上,接着我给贝尔开了门,然后在跑上楼梯寻找答案时被戈尔德袭击。第二次回到管家的身体不过一刻钟之后,马车将我运到门房,安娜在车上陪我,等我醒来和安娜正式认识后就到了中午。从窗外的光线判断,现在差不多是午后。这样非常合理。安娜告诉我,我在每个宿主体内都要待上一整天,但我从来没有想到,这一天会被切割得支离破碎。

  真像是个恶作剧。

  我被赐予八位宿主来解决这个谜题,看看给我安排的这些宿主吧。贝尔是个懦夫,管家被打了个半死,唐纳德·戴维斯溜了,雷文古胖得动不了,而德比没有脑子。

  简直牛头不对马嘴。

  瘟疫医生挪了挪身体,向我靠过来。他的衣服有些霉味,只有被遗忘在通风不好的破旧阁楼里才会有这种味道。

  “我们上次的对话太仓促,”他说,“我想你可能要汇报一下进展。你有没有发现——”

  “为什么非要待在这个身体里?”我打断他,一股热辣辣的疼痛从肋骨袭来,“为什么要把我囚在这些躯壳里?雷文古走不了两步就筋疲力尽,管家压根动不了,德比是个恶魔。如果你真想让我逃出布莱克希思,为什么要这样牵制我?肯定有更好的宿主可以选择。”

  “也许还有更聪明能干的,但你的几个宿主都与伊芙琳的死存在某种关联,”他说,“将他们安排在最佳位置,便可以助你解开谜题。”

  “他们都是杀人嫌疑犯吗?”

  “应该称他们为目击证人。”

  一个哈欠就让我颤抖,我的能量几乎耗尽。迪基医生肯定是又给我打了针镇静剂。我觉得自己三魂不见了七魄,马上就要一命呜呼了。

  “是谁决定这个顺序的?”我说,“为什么我刚醒来时是贝尔,今天又成了德比?有没有什么方法让我预知下一个宿主是谁?”

  他往后一靠,摇了摇手指,抬起头来。然后是长久的沉默,他在重新评估我,重新调整策略。我也说不准,这些问题是让他高兴还是恼火。

  “你为什么要问这些?”他最后还是开了口。

  “好奇心,”他没有应声,我接着说,“我希望在答案里找到对我有利的东西。”

  他小声咕哝了一句,表示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