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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2 / 2)


  想赢,想要回家。

  这就是东宇文所有将士在等待的过程中酝酿的一团火,待到曙光初现,这团火便会不可遏止地燃烧起来,冲破心扉,湮没所有痛楚。

  “多谢……”

  风醒回过头来,只见宇文海端坐在旁,已然沉静许多:“幸好有醒兄在,否则我还真有些手足无措,就像走多了夜路,一旦重见光明,反而管不住步子了。”

  风醒深吸一口气,恢复了往常的笑意:“既然宇文殿下不介意我在这里碍手碍脚,那我便要继续厚着脸皮留在此处,守着贵军凯旋了。”

  “当真?”宇文海喜出望外地站起身来,“太、太好了!”

  “有这么好?”风醒觉得受宠若惊。

  宇文海:“那当然了!醒兄你才华横溢,又懂调风弄月,我还怕你走了之后,都没人指点我写信了。”

  风醒:“……”

  真不该多嘴问这一句……

  .

  此后的一个月,中原隔三差五便有一场瓢泼大雨来袭,空气里满是湿漉漉的味道。即便路途泥泞不堪,书信却往来不断。

  墨倾柔闲暇之时便爱坐在水榭外的方亭里,一边欣赏雨落纷纷,一边提笔落字,时光辗转变得恬静而绵长。

  虽然宇文海在信中鲜少提及战事,顶多不过一笔带过,但墨倾柔仍能通过江信得知一些战况——两大部落鏖战良久,西宇文虽节节败退,但还知道垂死挣扎,而东宇文起初用力过猛,眼下也有些后继乏力。

  她深知兵书的存在各有利弊,无论真假,都会让人束手束脚,于是竭力在信中诠释“运兵九变,万法归一”的真谛——如同北原上空盘旋的苍鹰,俯仰有度,自由无边,方能百战百胜。

  这段日子,关于墨家的消息零零碎碎地传了过来,好坏皆有,棉絮似的分不清虚实,皇帝也不许任何人去探监。唯一可以笃定的是,他们都还活着。

  墨倾柔只好在水榭潜心静养,身体恢复得不错,脸色也不似以前那般苍白,某日突发奇想还在池里养了一群鲤鱼,打发时间之外还能求个吉兆。

  祥瑞最爱这种傍水而生的悠闲日子,于是抛弃了喜怒无常的主上,屁颠屁颠地跟在墨倾柔身边,常在人家喂鱼的时候聒噪道:“他们吃东西的时候好丑!”

  云清净偶尔撞见便会开始满天逮鸟,不过大多时候他都一个人躺在屋顶上,下雨天也不躲开,感受着雨滴打在脸上,冰凉刺骨,就像回到蓬莱的山林——那里的山雨总是片刻停留,风风火火地下了一场,最后什么也不留下。

  那死疯子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

  他真的会回来么……

  云清净不免开始怀疑墨家那丫头是不是用了什么缓兵之计,悄无声息地蒙骗了他,害得自己无处可去,终日待在东原无所事事,除了日常修炼就是屋顶躺尸,整个人都快风干成一块石头,亏得如此,他连日来遭受的反噬之伤也都基本痊愈。

  江信时常在天鸿城和东原两头跑,忙得不可开交,同是天涯沦落人的还有那个姓霍的——

  有一次,霍潇湘刚到墨云水榭就被武宗堂的弟子快马加鞭追了回去,云清净失去了一次珍贵的吵架机会,极为沮丧。

  于是云大仙尊提前过上了养老生活,每天跟着墨家小丫头一起读书、写字、喂鱼,明目张胆地偷看来往的书信,出门闲逛还得负责替这丫头驱赶周围的野狗,日子过得非常充实。

  月底这天,墨倾柔一大清早就去驿站等着北原来信,云清净百无聊赖地躺在一棵树上,手里抛着石子:“我就不明白了,你们这书信一封接着一封的,哪儿有这么多情话可说?”

  没有涯月在旁帮衬,墨倾柔只得喊冤道:“哪有什么情话,我不是每封都给云兄你看了嘛!而且前两次都是云兄你代笔写的回信啊!”

  “你们都‘一日不见,思之如狂’了,还说不是情话?”云清净倏地坐起身来。

  墨倾柔越发茫然:“什么一日不见?云兄你在说什么?”

  嗬,这丫头还学会装傻了。

  云清净从树上翻了下来,理直气壮道:“别以为你们在信里假惺惺地谈论家国大业和人生命途,外人就不知道你们在暗度陈仓了!”

  墨倾柔:“???”

  “就上次那封信,里面塞着一张小纸条,白纸黑字地写着那八个字!”云清净气不打一处来,“亏得我还认真地替你回了一句过去,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墨倾柔正欲反驳,天上猝不及防破成了筛子,大雨倾盆而下,云清净匆忙护着小丫头往回赶,送信的信使偏偏来迟一步,恰好与两人前后错过。

  两人堪堪回到水榭,涯月便火急火燎地冲了出来,带着哭腔喊道:“小姐!大事不好了!”

  墨倾柔来不及拨开颊边湿透的碎发,单单与涯月对视一眼,悬在心口的巨石便轰然一声砸了下来,她险些眼前一黑,急忙让涯月招来一辆马车赶往天鸿城。

  “二少爷昨晚在牢里试图自戕,幸而被众人拦下,圣上却因此大怒,下令不日处斩!”

  “老爷子带着全族人在牢中绝食下跪,恳求圣上收回成命……”

  “小姐你也是知道的,圣上生平最恨被人胁迫……”

  涯月的话语还萦绕在倾柔耳畔,携着铺天盖地的回音,压在她每一寸呼吸上,沉重不堪。

  她回到天鸿城的一刻,这场大雨更加肆虐,水雾包裹了整个皇宫,远远看上去庄穆森严,一砖一瓦也变得不近人情,将一切喧嚣阻隔在外。

  云清净这一路还有些摸不着北,直到下了马车,涯月单手举着雨伞,手忙脚乱地推着丫头往前,他这才意识到什么,伸手拽住了那瘦弱的背影。

  雨声粗暴地砸在地上,发出密集的轰响,他在雨中提高了音量:“你要上哪儿去!”

  “云兄,我还是墨家人,对么?”

  墨倾柔在暴雨中睁不开眼,只回头轻声问了一句,云清净感到手臂僵冷,无力地放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