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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袖添香(2 / 2)

  走进这间办公室,突然就有一种上门做客的感觉。

  虽然全公司都知道穆棱新搬了一套茶具进办公室,但可惜他从不请人进去喝茶,所以进过这间办公室的人,比进过洛伊自己的总监办公室的人还少 。

  坐在这里,他就明白了,为什么穆棱只有在穆正青来的时候,才会再去那间隐溪茶馆。

  茶台式样古朴,周围几株高低参差的植物,加上几盘长势茂盛的竹子,就将这片方寸之地映衬得茶香袅袅,绿意森森。

  紫砂壶,青瓷斗笠杯,黑檀垫,简约中带着古雅,正是穆棱喜好的风格。

  陆安迪端身正坐,低眉垂目,手势也很专业。

  她一坐到这个茶台边上,端起茶杯,仿佛就有了另一种气质。

  一双形状很秀美的手,皓腕雪白,十指柔曼,拇指扣着茶壶,水线如丝般将一只杯子慢慢注满,比她握着画笔的时候更稳。

  茶汤澄黄清透,透出瓷色青碧,看上去纯净柔美,浅尝一口,味道温婉。

  洛伊像喝酒一样喝着这杯茶,但这滋味,又跟喝酒不一样。

  “这是云南的冰岛龙珠,比较温和,有一定的提神作用,但不至于让人失眠。”

  她看着他优雅地端着茶杯,每一口都轻尝细咽,就忍不住露出微笑,因为她知道,这就是一个人第一次认真喝茶,而且喝到自己喜欢的味道的样子。

  “穆先生说你以前不能喝茶,所以我没有用绿茶或单丛,而是选了这一种,希望你能喝得惯。”

  洛伊第一次进这间办公室的时候,就说自己喝茶,但那一次并没有喝上,后来她问过穆棱,穆棱说洛伊其实只要喝两口就会整夜睡不着,所以他从来不喝。

  有人喝咖啡会整夜睡不着,有人喝茶会整夜睡不着。

  他替她点过一次低因咖啡,她特地为他留了一种不会失眠的茶。

  “我喝得惯。”洛伊抬起目光,从氤氲的水汽后注视她,她的笑容从心而发,有一种山野鲜花般清新而凛冽的美,“告诉我,穆棱能喝到那种来自不知名的深山,在每年秋雾最深重的时候,每天只能采到清晨第一枝发芽的嫩叶的茶叶吗?”

  “你是说陆羽遗香?”陆安迪很是意外,想不到他会记得这么清楚,“那个采茶人是我妈妈,除了我这个世界上她只爱真正的好茶,所以那种茶叶,除了我手上有一把,还没有别的人喝到过。”

  因为太珍贵太少有,就算是穆棱,她也没有告诉过他。

  万一他说喜欢怎么办,她能从哪里找来给他?

  她告诉洛伊,固然是因为她需要讲一个故事,但另一个原因,也是因为她知道洛伊根本不喝茶。

  不过,如果他也忽然喜欢喝茶呢?

  陆安迪着实有点担心,不过幸好洛伊没有跟着提出什么令人为难的要求,而是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隐溪茶馆的茶,你觉得怎么样?”

  他隐晦的意思,其实是想问彼时彼地,她与穆棱之间怎么样。

  “环境很好,服务周到,抚琴弹筝,适合会友。”陆安迪却想起那些细腰婀娜眼含秋波的女茶艺师,“不过喝茶的时候,如果太注重形式,加上丝竹乱耳,就容易失去茶中真意。”

  “哦?”洛伊挑了挑眉,陆安迪提出的这个论题,让他难得地表现出兴趣,“什么是茶中真意?”

  “扪心自问,滋味自知。”

  她说得简单玄妙,但洛伊却懂了她的意思,她不喜欢喧宾夺主的繁杂形式,她喜欢真实、纯粹、直达本意。

  有些时候,他们也不难相互理解,甚至会有某些设计思路和精神层面上的难得默契。

  那些能成为真正优秀的建筑师的,无一不是感受细腻、直觉敏锐,愿意不断体察自己的内心而成长的人。

  他看中她,的确不仅仅是因为穆棱。

  他放下茶杯,仍然注视着她:“作为一个adhd患者,你会不会觉得你感受到的世界太不纯粹,各种五色障目,各种丝竹乱耳?”

  陆安迪愕了愕。

  洛伊优雅地捏着茶杯,似乎在等她讲一个故事,一个像陆羽遗香那样的故事。

  事实上,他看过陆安迪所有病历、测试、诊疗记录,听过医生的专业解释,但他还是想听她亲口说出来。

  她说过吃了药的世界有多美好,但没说过没吃药的世界有多糟糕。

  陆安迪思考了片刻,确实像在酝酿一个故事。

  但最后,她只回答了他一个字:“会。”

  他愿意给她机会,她居然拒绝了。

  洛伊放下茶杯,陆安迪说请他喝一杯茶,他已经喝了一杯,现在可以走了。

  但陆安迪马上又伸手替他倒了另一杯,柔声说:“我在医院认识了一个女孩子,她长得很美,而且总是对我微笑。”

  洛伊已经打算起身,但这句话又留住了他,她说的是患忧郁症的卓铃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