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猪苗代湖,是继琵琶湖、霞浦、八郎泻后日本的第四大湖。由于湖面宽广,冬天时风又很大,所以湖面不会完全结冰。但位于北国,海拔又达到五一四米,湖面上常常会漂着一层薄薄的流冰。长濑川汇集了里磐梯的水后,从北方注入猪苗代湖。因为长濑川的水属于酸性,所以虽然湖面宽广,湖里鱼的种类很少,也没有人专门以打鱼为生。但总还是有些小船拴在岸边。“被发现了!”小船上一个僧人立起,手搭凉棚眺望后咋舌说道。这是泽庵门下的龙王和尚。正在不熟练地摇着橹的是十乘和尚。“师父进入城里,吸引了芦名一族的大部分人,十兵卫大人率领的尼姑们,又把剩下的那些家伙给引过去了——原打算暗渡陈仓,乘机划船去南岸,没想到还是没躲过敌人的耳目。”药师和尚虽侧着头如此说,但一点也不见慌张,更不要说害怕了。“不过,湖边上的那些船都被我们推到水里去了。那些家伙就干着急吧,怎么也追不上的。千绘小姐、小笛,风冷了,披上蓑衣吧。”他又笑着说道。小船正中坐着千绘和小笛,都戴着斗笠。斗笠下照例是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但眼睛是微微笑着的。虽然披上了蓑衣,但流冰上吹来的寒风一直钻到衣服的最里层。尼姑们将要沿猪苗代湖的北岸越过壶下的山坡,出了群山,从福岛经过米泽到达上之山。但是,明成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们逃出会津,一定会在某个地方查问的,千绘和小笛不可能混在其中平安到达奥州街道。因此他们先引开敌人的注意,渡湖后到达南岸的舟津,再从那里过三代村,越过势至峰,出白河。这是千绘她们预计的路线。“哈,有人放狼烟了!”啸竹和尚叫道。猪苗代湖东西约四里,南北约四里半。现在距南岸还有一里左右。东西两边白雪皑皑的山中,升腾起白色的烟雾,飞向暗灰色的天空。“这是通知刚才在磐根的那些家伙的啊!”无论芦名族人脚力如何强悍,这毕竟是雪地。刚才和尚们还在笑说比起沿湖岸追击,自己的小船要快得多。可现在狼烟从北向南一个个升起。湖畔的芦名族人看到狼烟,一定会很快汇合过来。“啊,来了!”心华和尚叫道。东面二艘,西面一艘,有船包抄追来。上面载满芦名族人,枪穗如同稻穗一样密密麻麻,闪闪发光。“停一下”“马上就逃不掉了!不能停!”阵笠在风中颤动,无数的怒号传来。芦名族人看到狼烟,知道湖边传来异变,立刻从湖的东西两岸寻到船只,集合人员追击而来。芦名族人不愧是当地人,操纵船橹轻车熟路,小舟如同离弦的箭一样飞驰而来。“龙王和尚,不能再快点吗?”“马山就靠岸了!”药师和尚和啸竹和尚终于有点慌了,看看拼命摇橹的龙王和尚,又眺望着南岸。“喂,让小僧试试,把橹给我!”他们俩抢过橹,可结果更糟了,小船摇晃起来,还不停地撞到浮冰上。湖面上到处是薄薄的流冰,冰上还有积雪。呼啸的北风朝南吹来。说是湖,还不如说是纵横交错的水路。“逃不过了。”十乘和尚小声说道。芦名族人最前面的一艘船已迫在眼前,甚至连他们阵笠下飘扬的乱发也能看得清楚。千绘和小笛攥着手杖,用仇恨而平静的目光望向敌人,绝然说道:“已经来不及了。”“停下船。等他们过来,就面对面地砍吧!”心华和尚笑道。“你说什么!还没到那一步呢!师父不是命令你们要打探芦名铜伯的秘密吗?那才是重任!现在最重要的是先逃到江户。”“可是……”“别着急别着急,先让我试试。——心华和尚,你也歇口气,先别摇橹了。大家都站起来,把我遮住。”十乘和尚说完,伸手摘下斗笠,脱下蓑衣。千绘和小笛瞪大眼睛,不知到底意欲何为,只见他像饮水的水鸟一样用手抓住船舷,身体浸入水中,手一松开,身子就一下子滑入水中。“……这”两人的声音低了下来,眼睛湿润了。这并不是普通的水,而是有着流冰的冬天的湖水。但剩下四名禅僧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理所当然似的点点头,说道:“好,接着走。”他们抛下入水的十乘和尚,拼命地摇着橹向前飞驰。“马上就追上了!不要逃!”芦名族人都立在船头,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前面的小船。但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刚才发生的事情——这时从旁边的冰下,一个脑袋浮出水面。船头忽然剧烈的摇动。此时,站在船头的一个芦名族人一低头,“混帐!”那人一边狂叫一边拔出大刀砍了下来。鲜血溅了起来,袈裟头巾变成了赤红色。虽然已受重伤,但十乘和尚的手还紧紧地抓在船舷上。“啊!”挥刀的那人站立不稳,一个趔趄从船上栽了下来。站在船头的七八人,如雪崩一样都扑通落水。“怎么?怎么回事?”事出突然,落水的几人一时间还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跟在后面的第二艘船和第三艘船上面的人大惊失色,更是如坠五里雾中。他们放眼看去——水中的芦名族人一边扑腾着,一边还拔出刀剑,对水里的某个人狂砍,湖水里,鲜血渐渐扩散开去。遍体鳞伤的十乘和尚已经停止了呼吸,但他始终没有松开扣在船舷上的手。其实从他挨了第一刀,已经快要不行了。“不对!”“这不是崛家的女人!”终于看清尸体的相貌,水中的芦名族人叫道。“太冷了!”“快让我们上去!”水中的人喊道。在水里泡两三分钟,已经难以忍耐了——这可是结着冰的冬天的湖水。水中众人游到第二艘船,抓着船舷就要往上爬。船舷上一下子就有了十来条手臂。“不行!”船上的人叫道。船已经开始摇晃了。要是任人往上爬,船一定会翻的。而且现在小舟已经满载,不可能再承受一倍的重量。“快让开!敌人要逃走了!”第三艘船也从后过来了。船上的人喊到:“让开!让船快点过去!”“快让开!要是让敌人逃跑了还有什么脸见铜伯大人!”看到抓住船舷的手怎么也不松开,有人说道:“唉,做大事总要有牺牲。”“得罪了!”有几人闭着眼睛拔刀朝同伴的手臂砍去——同伴的性命,这就是他们的“牺牲”。在化为红色的湖水里,第二艘船,第三艘船划过。直到刚才,还有人觉得这样的追击很有趣,一直面带微笑。此时,一张笑脸也没有了。芦名族人都红了眼。他们做梦也没想到,在这里会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他们都咬牙切齿地想着:无论如何都要把这几个人抓住。在这一团混乱中,敌人的小船已远远地向白色的彼岸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