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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一 清洲会议第二幕(2 / 2)


「Sim。相良良晴这个人应该可以在大奥集合一百零八名美女吧!」



「官兵卫,这又不是水浒传。」



好了好了,各位使者都还在等着我们,差不多该开会了~大友宗麟难得当起整理状况的角色。似乎对男性缺乏占有欲的宗麟在这个时候奇迹似地成了缓和气氛的润滑油。此时的织田政权可说是勉强靠着宗麟维持运作。顺带一提,另一位「缺乏占有欲的公主」今川义元正因为从骏府强行军赶回来的缘故,腰痛发作并未出席。还有人说她甚至已经回到了京都的二条城。



●与加斯帕尔的对话



于是,清洲议会第二幕的「演员」都到齐了。



「幸会,日本的女王,织田信奈大人。我是上帝会的亚历山德罗•范礼纳诺。您应该会因为这次十字军突然的出兵而感到惊讶,但真正企图占领日本的人只有西班牙国王菲利普二世而已。只要您交出异端加斯帕尔,将他引渡给上帝会,就能避免双方开战。我今天就是为了此事而从清洲来到这里。」



旧教天主教的总部罗马教宗的代理人。由于戴着厚重的眼镜而看起来像只「四眼田鸡」的义大利人观察员亚历山德罗•范礼纳诺。



「Hello?How are you?I am fine thank you!我是德瑞克船长的得意弟子,女海盗威廉喔!斋藤利三送给我的『源氏物语』超有趣的!唉唉,我可以把这个故事改写成英文在伦敦演出吗?」



「伦敦禁止演出后宫剧,你这个不知羞耻的家伙。我是英格兰女王伊莉莎白一世陛下的代理人贝丝。织田信奈,我今天不是来谈那种爱情话题的,而是代替女王陛下前来测试你的决断力与行动力……不过没想到你竟然两三下就为了争风吃醋吵起来。听说你还是天下霸主,真让我傻眼。看起来你并不是能和英格兰的高傲处女王合作的对象。」



搭乘慈爱号花了一番工夫才抵达清洲的新教代表外交使节。德瑞克的弟子兼滞销剧作家威廉•亚当斯。以及伊莉莎白女王的代理人,「女仆长」贝丝。



「……加斯帕尔只是假名,我的真正身分是上帝会的异端。很抱歉招来了十字军,女王。请立刻把我交给范礼纳诺吧。这样一来日本就能得救了。」



「不,这并非加斯帕尔大人的错!相良良晴,快想想办法!你不是希望拾起所有果实吗?对象应该不只限于女孩子吧?我要你解救加斯帕尔大人!加斯帕尔大人为了扭转织田信奈的命运,不知做了多少的努力……!这位大人为了获得如今的地位而做的『坏事』,全部都是我弥助下的手!」



上帝会异端与「普世文明主义者」,被天主教宣告为异端而遭到通缉的加斯帕尔。在他身后的是为了保护加斯帕尔而随侍一旁,肤色黝黑的少女弥助。



天主教、基督新教、异端。可说是互为仇敌的三组人马全部都聚集在此地。



三方都没想到自己会和其他人直接碰面,对这种意料外的状况大感惊讶。



信奈并没有采用将他们请到不同房间,个别进行会谈的繁琐手段。



「他们在我眼中看来全都是长得一样的外国人啊啊啊啊!这是怎么回事,到底要讨论什么议题?我已经什么都搞不懂了……啊啊啊啊!」



胜家这么喊着。她的脑袋陷入过度负荷的状态,无法参与会议。



「公主。再怎么说,像这样与所有人同时对话实在太混乱了。应该按照顺序逐一对谈才对──」



长秀为刚开始没多久就陷入一团乱的会议整理了一下状况。



「说的也是。在这群人之中最早来到日本的应该是加斯帕尔。那就先与加斯帕尔谈谈吧……不过话说回来……」



不过话说回来,加斯帕尔的相貌与方济各•沙勿略实在太像了。



他不可能是沙勿略本人,因为他早就已经过世,而且已经死了好几年了。而且出现在信奈面前的加斯帕尔还是一名年轻的青年。就算他真的是沙勿略,也不可能完全没有变老。



「喂、喂喂。信奈。你该不会想说『他长得和我的初恋情人好像喔!』这种话,打算反悔和我的婚约吧……你、你、你要是为了大奥的那件事想要气一气我,做出那种傲娇过头的行为,我可是会反过头来变成反派千金喔?」



「胡说什么。要是反悔了婚约,良晴就会立刻成立大奥网罗一百零八位公主武将吧!我怎么可能给你那种好机会!不过说也真奇怪。他真的实在太像沙勿略大人了!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加斯帕尔?凭你那张脸,被怀疑是异端也是无可厚非的事吧。你究竟是为了什么目的来到日本?」



良晴早就已经知道那个目的是什么了。



「日本的女王啊。虽然相良良晴与德•西默盎已经知道此事,但我就告诉您吧。但因为完整说明一切太花时间,所以我打算精简一下。有什么不足的部份,就请相良良晴、西默盎与宗麟大人做补充。」



直到这个时候,信奈才从加斯帕尔的口中得知他的离奇命运──



加斯帕尔失去了记忆,不知道自己的过去与真实身分。他具有某种特异体质,即使让黑田官兵卫运用她擅长的「塔罗牌占卜」预测其未来,也只会抽到「空白卡」。



他凭借唯一记得的「日本的织田信奈」这句话,利用与沙勿略一模一样的长相,透过各种手段成为了上帝会日本分部长加斯帕尔,渡海来到了日本。



虽然他失去了记忆,却持有正十二面体的「正多面体」。正多面体会在表面浮现出「未来」的影像。从那些「未来」得知人类将会经历战争、暴政、占领统治与大屠杀等等悲剧命运的加斯帕尔接触到了身为上帝会异端,也是已故的沙勿略的「秘密同志」纪庸•波斯特尔所提倡的普世文明主义,于是立下了「改变日本的织田信奈随着安土城大火一同毁灭的命运,将她培养成『下一位亚历山大大帝』,使她成为融合东西文明的世界级英雄」这个志向。



他打算将远东女王织田信奈与欧洲处女王伊莉莎白一世凑在一起,以此实现东西融合。之所以计画让织田信奈成为「处女王」,是因为伊莉莎白一世极度厌恶爱情,自称「与国家结婚的女人」。然而,漫长远征旅行中的孤独一步步地侵蚀了女王的心。所以加斯帕尔才会让同性的「丰后女王」大友宗麟成为织田信奈的「好友」,使她成为如同亚历山大大帝的「分身与好友」赫费斯提翁那样的角色。



另外,他为了解开「正多面体」的秘密与了解其使用方法,调查过包含日本在内的世界各地神话传说。得知了「三神器」之中的八尺琼勾玉乃是存在于世界上的几个正多面体之一,具有开启超越「时间与空间」的「天岩户」的力量。



超乎预料的未来人相良良晴成为了阻挡加斯帕尔让织田信奈成为下一位亚历山大大帝的野心的存在。由于相良良晴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正多面体无法映照出他的未来。导致加斯帕尔完全无法预测其行动。不仅如此,因为他持续干涉织田信奈的行动,扰乱了正多面体的「预测」能力。而且相良良晴还爱上了织田信奈。一旦两人结为连理,伊莉莎白一世就绝对不会认同织田信奈为女王。「国家」与「恋爱」无法兼顾。有办法名留世界史,身怀为国家带来繁荣抱负的真正女王必须是处女才行。那就是伊莉莎白一世的信念。



因此,他故意被村上水军捉住,让他们从濑户内海打捞出勾玉。再将勾玉伪装成「未来的超级兵器」送给蒲生氏乡,引诱她在战场上使用。企图把未来人相良良晴送回未来。



在九州与关原,他也曾多次策划了逼迫相良良晴「从历史中退场」的阴谋,有时候对象还有被认为背负着「谋反者命运」的明智光秀。不过相良良晴全都克服了那些试炼,不仅从命运的黑暗之中救出明智光秀,还精采地活下来为织田信奈带来关原之战的胜利。



「──女王啊,我对自己至今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之所以导致原本的历史不该有的状况──十字军的来袭,我这个冒牌货冒充了真正的加斯帕尔也是原因之一。也许我的行动不过是害女王的命运沉沦的『舞台道具』罢了。」



「……但你并没有恶意吧,加斯帕尔?虽然你确实是过度保护,或该说有点太多管闲事了。但你毕竟还是为了改变我的命运才会飘洋过海来到日本吧?」



「女王啊。什么动机都不是重点。对一个人而言,行动与结果才是一切。」



加斯帕尔没有丝毫隐瞒,坦承自己乃是「与相良良晴敌对的阴谋家」的事实。



听到他的陈述,良晴反倒冷汗直流,心想(他有必要讲得那么详细吗?对了,加斯帕尔是为了避免我们与十字军开战,打算付出生命让自己接受天主教的制裁……所以尽量对有可能庇护自己的信奈制造出「坏印象」)。



「……真是不可思议……为什么你愿意对素昧平生的我做到这种地步……而且……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和你说话的时候,我就有一股怀念的既视感。」



「那是因为我的长相吧,女王。我让您想起了沙勿略的记忆,扰乱了您的心。被我迷惑的上帝会成员们也是如此。」



「不对,不是那样,不是那样的。这和长相没有关系。你的说话方式和行为举止。我应该在哪里有看过……」



「那是女王您的错觉。我是一个不断磨练这种操控人心的技术,以此爬上高位的人。事到如今,就算我想控制自己也办不到了。请不要诉诸感情,以合理性做出『结论』吧,女王。」



就算是加斯帕尔,也说不出「我有可能是『进入第二轮人生』的相良良晴」这种话。若是将那种怀疑告诉了织田信奈,不仅会影响未来,还会对现在造成重大冲击。甚至让可能信奈更加袒护自己而决心开战。



良晴和官兵卫也刻意不触及此事。毕竟这不过是尚未「确定」的「怀疑」,就算要对信奈表明这件事,也得等解决了眼前的十字军问题后再说。况且加斯帕尔本人原本就不希望让信奈注意到自己有可能是「第二轮人生的相良良晴」。



他果然为了拯救信奈脱离困境而打算赴死。



察觉加斯帕尔正走向「死亡」的宗麟连忙插嘴,试图转移话题。



「宗麟也曾经差点和良晴同归于尽喔。当时宗麟逼迫他成为恋人,他却坚持自己只有信奈一个恋人,还差点举枪自尽呢。现在回想起来,那也是加斯帕尔大人的阴谋吧。他这个人好过分喔。」



「我、我有、有说过那种话吗?虽然我可能说过类似那种意思的话啦。呜呜……说的也是呢……我这种打算拾起所有果实的信念与专情于信奈的爱情观完全对不上……听到别人那么说就会很难受……」



「良晴!你现在不是因为甩了宗麟而难过,而是因为和小早川隆景的悲恋让你感到心痛吧!」



「啊,没有啦。我还是有稍微想了一下和宗麟的关系喔?不过嘛,一见面就立刻爱上别人还是怪怪的吧?」



「只有『稍微』嘛~?真是的!上帝的爱可以拯救全人类,恋爱就只能拯救一个人,这让宗麟很失望呢。可是上帝既不会回话,也看不见摸不到。良晴却是实际存在的。这样看来,比起信仰还是恋爱好!所以说呢,为了救赎公主武将的迷茫灵魂,就在安土城设立大奥吧,信奈!」



「宗麟,不要把话又扯回去了!再说了,我还是搞不懂为什么良晴这么受到公主武将的欢迎。他不过只是因为开启天岩户的事而出名吗……」



那也全都是因为我策划了开启天岩户──加斯帕尔垂着头说道。



「虽然我的确是期望东西文明的融合,然而直到前阵子还在打关原内战的日本并没有准备好与十字军一战。最适合对抗天主教同盟对象伊莉莎白女王也会因为您与相良良晴的婚事而不肯结盟吧。不过,我在日本了解到一件事。和您同样背负着不受家人所爱之恸的宗麟大人也没有受到信仰的拯救。看起来相良良晴果然是必要的……您需要的不是我这种舍弃感情,一心想要让您成为『名为女王的机械装置』的人,而是用感情治疗您受伤的心,在一旁提供守护的相良良晴。我必须避免开战。请把我引渡给范礼纳诺大人吧,女王。」



弥助喊着:「不可以,不行不行!相良良晴,你快想想办法啊!」从加斯帕尔的背后紧紧抱住他。



「等我与范礼纳诺谈过之后再做结论。现在更重要的是──『正多面体』到底是什么东西?我已经看过勾玉打开通往未来之门的样子,所以身为理性主义者的我也不得不相信它的力量……况且良晴也真的是来自未来……但是真的存在着可以看到未来影像的石头吗?」



「是的,我所持有的石头虽是自然石,却是完美的正十二面体。我已经交给了相良良晴保管。由于他的存在造成了干涉,石头处于无法正确运作的状态。而在日本发现的勾玉如今被削去边角变成圆形,但它原本应该是『正多面体』之中的立方体。虽然我尚未查明它为什么会变成大和御所神器的经过,不过日本很明显留有许多来自大海另一端的异国文明与传说。例如传承于丰后的百合若传说等等。勾玉或许原本也是来自大海另一端的物品。」



「百合若传说?」



在九州居住很长一段时间的黑田官兵卫为织田信奈简要地解说了百合若传说。



「呵呵~那是流传于北九州的老故事。很久以前,就在元寇侵袭的那个时候。有一位擅于射箭的武士百合若在与元军的战争中遭到家臣背叛,被留在了无人岛上。而且背叛他的家臣竟然还抢走了百合若的妻子春日姬。百合若利用漂流到无人岛的船回到故乡,以弓箭射杀背叛者,夺回了春日姬。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就是这样的一个故事。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故事与古代希腊的传说『奥德赛』,又名『尤利西斯』的故事大纲极为相似!虽说如此,也不太可能是近年南蛮人将『奥德赛』传说带到九州,再直接改写成百合若传说。那应该是从更古老的年代就在流传的故事。也就是说……或许很久很久以前就有人带着希腊神话从大海的另一端来到了九州。」



信奈想起了松永弹正是灭亡的波斯帝国之民的后裔,具有「祆教」这种西方世界的信仰。据说希腊的所在位置比那个波斯还要更西方。但就算如此,地球仍然「彼此相连」的。



「……可能有喔……毕竟在发现新大陆之前的世界里,日本就是个彻彻底底的『远东』地区。」



糟糕了,信奈大人对『来自大海另一端之人』怀有憧憬。如果让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她有可能会因此打算庇护我──加斯帕尔察觉到了这点,于是说「和我的对话就到此为止吧」,中断了双方的对谈。



但即使面对如此严重的国难,信奈仍然没有失去她天生的「好奇心」。



「良晴,你身上带着正多面体吧?我想实际测试一下它是不是真的可以看到未来!」



「啊,不行啦,信奈。虽然我是带在身上没错,但新教的使者和天主教的使者都还在等你,这种事等之后再说吧?」



「有什么关系嘛!虽然我坚持绝对不会观看自己的未来,但既然存在着那种奇特的石头,我就非得确认它是不是真的有那种能力不可!况且这或许能提供解决这场十字军问题的线索喔?」



范礼纳诺说:「天主教阵营也持有正多面体。例如法国的预言家诺斯特拉达姆斯用来制作星座命盘的正二十面体,叫做『水~温蒂妮~』吧。传说世界上共有五个正多面体,但欧洲已经遗失了其中的三个。我也想确认带到日本的正多面体到底是真是假。这或许会成为在异端审判中的重要物证。」表示同意。威廉也兴奋地说着:「这好像超级有意思的,我也想看看~!不过呢,英格兰也有正多面体喔!约翰•迪伊就持有正四面体,『火~沙罗曼达~』!那是一颗具有远距离透视能力的石头,让她身在欧洲却能显示出人在日本的伊达政宗的身影!」会议就暂时中断了。



「现在正面对如此重大的状况,但公主只要被激起好奇心,就会兴奋地像个小孩子。真是拿您没办法呢。只能休息半刻钟喔,公主。」



长秀叮咛了一下。



于是信奈和良晴两人拿出加斯帕尔的「正多面体」看了起来。



「石头里面好像隐约可以看到什么影像……可是画面很模糊耶?」



「是的。这是因为受到相良良晴的力量所干涉,精确度随着时间逐渐流失。以我的拙劣技术,已经无法聚焦于想看到的年代。不过我已经看过很多次『安土城大火』的画面。女王原本有着无法完成天下布武就死去的命运。」



「那个『安土城大火』的事让我很在意呢。你怎么知道石头上出现的城堡是安土城呢,加斯帕尔?你不是没有记忆吗?」



「是透过实地调查,相良良晴。安土城乃是日本第一个建出天主的城堡。我已经确认了逐渐完成的安土城天主构造与出现在正多面体上的天主模样完全一致。实际造访安土进行确认的人就是弥助。」



「啊,良晴!我看到了!这毫疑问就是我的安土城!天主正在燃烧……!」



「咦?画面变清楚了吗?那或许是女王的强韧意志力强行驱动了正多面体。但是我没有告诉您正式的控制方法,您是怎么做到的……?」



「良晴那种猴子力干涉对本小姐没有用啦!看我怎么找出是谁烧了我的安土城!」



「没想到她竟然还能如此精巧地操作石头……就算是熟练的使用者也很难做到才对。」



「喂,信奈,别太乱来喔?我感觉正多面体好像会突然爆炸。」



由于除了放火者是明智光秀的说法之外,各方还有不同的说法,所以其实连未来人良晴也不知道「害安土城陷入大火的犯人」究竟是谁。



难道历史的真相将会就此曝光吗?就在良晴紧张地看着石头的时候──



「咦?我没办法控制了!啊~影像又乱掉了……等一下,奇怪?怎么会有个打扮很像我的大叔出现在石头上……这是谁啊。有个男人穿着我自豪的南蛮甲胄!」



「这、这是……难道说……信、信奈,这位人物不是你!这是……『织田信长』……!没有错。虽然我完全把他丢到记忆的角落,但这股锐利的眼神!这张苍白的长脸,还有以男人来说算是削瘦的体型!还有宛如能宰制众生的魔王气场!更重要的是那副模样奇特的南蛮甲胄!永禄钱图案与桔梗纹!还带着火枪!此人毫无疑问就是织田信长!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待在战国时代这么久的良晴已经完全接受了「织田家的当家,以天下布武为目标的武将是织田信奈」这种「常识」。但是话说回来,在「未来」的世界里,并没有「织田信奈」存在的记录,「织田信长」才是扮演信奈这个角色的历史人物。良晴从小就喜欢玩的战国游戏标题是「织田信长公的野望」。并没有「织田信奈的野望」这款游戏。



「……那是之前从未出现过的人物。看来相良良晴的干涉力所造成的影响果然干扰了正多面体。」



加斯帕尔偏着头如此说道,看起来不像在演戏。毕竟加斯帕尔已经决定将自己的秘密(除了自己有可能是第二轮人生的相良良晴这项疑惑以外)毫无保留地告诉信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说到底,信长与信奈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由于思考这个问题会造成混乱,所以我至今都把它当成某种「默契」而刻意不触及此事。但是在这个重要关头,正多面体怎么会映出织田信长的身影?这和我从未来穿越到战国时代有关系吗?实在太莫名其妙了!──良晴陷入了恐慌情绪。



就在这个时候,与官兵卫相亲相爱地互相喂食外郎糕的绝世智者竹中半兵卫怯生生地提出意见:



「那个,我感觉似乎找到解开加斯帕尔先生的这个正多面体力量之谜的线索了……但、但是清洲会议第二幕只进行了三分之一,这件事可以等之后再处理吗,信奈大人?因为如果要正式对此事进行解析,需要花一个晚上的时间……况且这与眼前的十字军问题也没有直接的关联。对不起、对不起。」



「这样啊!良晴那家伙现在还睁着眼睛浑身发抖,你就已经有办法解开谜团了吗?真不愧是天下第一的军师!了不起!但另一方面,天下第二号军师播磨……你从刚才开始就只顾着吃外郎糕耶。」



「呜哇!别说我是第二号军师啦!西默盎的大脑是单一功能集中型!不能同时处理食欲和智谋!等到我吃完外郎糕,一定就会建立功绩!再等一下就好了!呜……可恶的半兵卫。竟然用外郎糕让西默盎的脑袋暂时停摆,自己独享织田信奈的赞美……真是可怕的孩子!」



「不是啦,不是啦。我是会突发奇想的类型……所以吃了外郎糕脑袋就变灵活。呜呜。」



「呵呵!你真是个爱吃鬼!这样会胖喔!应该说给我变胖吧~!」



好啊,我的体型太瘦了,也想胖一点呢──半兵卫苦笑着回答。



半兵卫似乎在正多面体之中找到了连加斯帕尔都不知道的某种「谜」,而且很确定自己可以解开那个谜。然而在目前这个时间点,就连良晴也完全无法猜出半兵卫灵光一闪的那个念头是什么样的东西。



●与威廉和贝丝的对话



会议在开到一半时一度因为正多面体的登场而偏离了主题──



不过现在终于轮到新教势力的使者与信奈进行对话了。



虽然范礼纳诺恳请信奈先进行加斯帕尔的引渡交涉,但是信奈说:「加斯帕尔来找我的原因是为了让英格兰女王伊莉莎白一世和我同盟吧?既然如此,我就应该先与英格兰的使者对谈。毕竟我们日本人过去从未与新教势力接触过──反正你们这些天主教徒会说『新教徒是异端与恶魔的爪牙』吧?虽然另一边也会有同样的说法。那种情况我在法华宗与本猫寺教徒之间的争端里看多了。所以按照这个顺序就行了。」如此说服了范礼纳诺。



信奈的脑袋运转速度太快了。虽然她以急躁、行事果决、容易激动,第六天魔王化等特质广为人知。不过在面对宗教议题时,她也意外地能以不屈不挠的态度,恭敬地进行处理。这或许是因为她曾经与秉持异于武家的「信仰」理论的睿山与本猫寺发生过激烈的战斗,深知强烈的「信仰心」是多么棘手的东西。又或许是因为她是个「敬神不求神」的理性主义无神论者,所以能以俯瞰角度一视同仁地对待各式各样的宗教。



这就是未来人良晴之所以推举信奈成为「天下霸主」的原因之一。公主武将们也都已经理解良晴的想法。虽然尊奉实力主义的战国大名是基于「实际利益」而行动,但仍然信奉武家之神。毛利家是严岛神社的辩才天。岛津家是住吉大社的稻荷神。而上杉谦信则是众所皆知的毗沙门天。武田信玄是诹访神社的不动明王。大友家的信奉对象从宇佐八幡宫换成了天主教。然而信奈虽然敬重伊势神宫与大和御所,自己却没有信仰特定的神明。



(即使在我出身长大的未来世界,也一直发生信仰心转变成激进的狂热信仰,从而引发战争或恐怖行动的悲剧。即使在二十一世纪,还是有很多鼓吹「十字军」或「圣战」的人。那样的人登上权位宝座之后,就发动了大规模的战争……更别说在这个十六世纪,像信奈这样的人还只是少数。不管加斯帕尔和我是不是同一个人,我都能理解他选中信奈的想法。信奈能以对等的立场平等对待各式各样的宗教、民族、国家。虽然她的感情起伏很激烈,常常会情绪失控,但只要有我在一旁协助就没问题了。看起来这个世界里果然没有人能取代信奈……)



范礼纳诺理解信奈的想法后,回答:「我明白了。」做出了退让。因为他看到信奈在面对如此重大的国难时摆出的沉稳态度后,认定这号人物具有非比寻常的智慧与胆识,对信奈滋生了敬意与戒心。



威廉、贝丝、织田信奈。在良晴所知的历史中从未实现过的一场邂逅与对谈就此展开。



「威廉,另一位是叫贝丝吧?你那套仆人的服装好可爱喔!那么新教究竟是什么东西?基督新教与天主教有什么不同呢?」



威廉探出身体,回答:「贝丝说话不中听,还是由身为剧作家的我来说明吧!让我来告诉你欧洲目前的局势!」



「说来话长,欧洲从以前就周期性地有从天主教分离出的异端成长壮大。例如纯洁派、或是胡斯派。天主教每次都会派遣十字军扑灭那些异端。不过呢,或许是大势所趋。『新教』基督新教的势力最后成长到无法彻底排除的地步!无论是神圣罗马帝国或法国,自己国家的内部都陷入新教与旧教的严重战争!上帝会之所以搭乘大航海时代的商船前往日本与明国传教,就是为了将在欧洲受到压制的天主教势力扩展到全世界以扭转局势!」



「这样啊。日本的佛教也是从睿山逐渐开枝散叶,变成百花齐放的状态,造成多个宗派以京都为舞台彼此交战。原来欧洲也有同样的状况。」



「支配半个欧洲的哈布斯堡家族──神圣罗马帝国皇帝鲁道夫二世或西班牙的菲利普二世都是彻彻底底的天主教守护者。西班牙目前吞并了邻国葡萄牙,变成将整个新大陆与东南亚都殖民地化的超级大国!相较之下,英格兰只是个吹口气就会飞走的小国。即便如此,我们的英格兰女王陛下仍然决定与天主教断绝关系,将英国国教会定为国教,加入新教阵营支援尼德兰的独立战争。这么做的原因是出于她的成长经历。喔喔,喔喔,可怜的女王陛下!简直是一场悲剧!英格兰王朝的历史是不下于希腊神话的悲剧历史!我现在正在构思百年战争与玫瑰战争时代的英格兰历史剧。亨利四世……亨利五世……亨利六世……啊,不要抗议每个人的名字都一样喔?」



贝丝皱了皱眉头,告诫道:「请不要泄漏太多女王陛下的个人隐私。」然而威廉却听不进去,反驳:「闭嘴!反正就算想隐瞒,他们迟早也会被知道吧!既然如此,就由我威廉妹妹以充满情感的方式阐述,感动织田信奈吧!」但老实说,威廉念台词的能力──很差劲。与其说是因为她不习惯讲日语,比较像是她原本就没有当演员的才能。



「女王陛下的父亲是如今已不在世的英格兰国王亨利八世。亨利八世即位时的英格兰还是信奉天主教。然而提倡禁欲的天主教却有着『一夫一妻制度』的规定!虽然在日本一夫多妻好像也是可以的!但因为连离婚都是原则上禁止的行为,对极度重视血统的王室而言,夫妇的生活出问题将直接导致王室的危机!如果没有生下『继承人』,麻烦可就大了!」



也就是说如果娶了生不出子嗣的妻子,王室就会陷入血脉断绝与继承人之争的危机吗?──信奈对威廉如此问道。



「就是那样。啊,欧洲有着日耳曼的传统规定『相良法』,女生也可以当继承人。不过大家还是希望尽量由男生当继承人喔。尤其是坚信『英格兰的国王非得由男子担任不可』的亨利八世,他非常想要一个男性继承人。然而他的孩子全都是女生!当然,也是有钻规定的漏洞离婚的办法。不过亨利八世却是个离婚两次三次四次,很容易喜新厌旧的男人,就连教宗都生气地宣示『不准再离婚了』!」



「身为一国之君,竟然两次三次四次换掉王后?就算在一夫多妻与离婚都可以的日本,也没听过有那种事耶!要是做出那种行为,国家不就会大乱吗!」



真是个不知羞耻的国王,太肮脏了……贝丝露出不悦的表情。



「没错!这当然就造成了一片混乱!想要儿子似乎只是亨利八世的借口,他实际上不过是定期地想换个年轻漂亮的老婆!然后呢!就在这个时候,亨利八世遇上了安妮•博林这名聪明伶俐的美女!两人一拍即合,随即陷入热恋之中!喔喔,安妮•博林。你为什么是安妮•博林呢?请你成为我的情妇吧──国王对她如此恳求。然而安妮•博林是一名自尊心很高的女性。她表示『我不想当什么情妇,如果让我成为王后,我就愿意与您白头偕老』,要求亨利八世让她坐上正妻的宝座!对安妮•博林神魂颠倒的亨利八世于是打算不顾规定离婚,却招来教宗的怒火,将他逐出教会!如果在过去的时代,亨利八世就得被迫采取『卡诺莎之行』那种屈辱的求饶外交之旅。然而现在是新教声势蓬勃发展的十六世纪!他怎~么可能对声势江河日下的教宗道歉呢!」



「……亨利八世脱离了天主教,组织英国国教会。摧毁英格兰所有的修道院,只为了『想离婚』这个理由就举国跳槽到新教势力。假借新世界描写理想社会的『乌托邦』一书的作者,也是欧洲第一的知识分子汤玛斯•摩尔就是因为反对国王与王后离婚而遭到处死。」



贝丝似乎对亨利八世非常气愤,她那苍白的脸色变得越来越惨白。著名的「乌托邦」作者竟然因为这样的理由就被处死……那不就是反乌托邦吗──听到这些话的良晴惊讶地说不出话。



「经过这件事后,成为亨利八世新王后的安妮•博林所生下的孩子就是当今的女王陛下,伊莉莎白一世!虽然现在迫于情势而与西班牙为敌,但故事的结局终究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我很想这么说,然而这是现实而非幻想故事!事情并没有那么顺利!亨利八世不知道是因为安妮•博林没有生下男孩子而对她失望,又或是单纯厌倦了安妮•博林!他后来又想离婚迎娶新王后!」



哇呀,听起来真过分啊──良晴颤抖着自言自语。信奈则是愤怒地太阳穴爆出了青筋。



「这样一来,那个叫亨利八世的男人就像对付前妻一样,将继室安妮•博林与她的女儿伊莉莎白逐出宫廷了吧?真是个无可原谅的家伙。」



「你猜错了!虽然女儿伊莉莎白保住了一命,然而安妮•博林──因为留下她的活口会很麻烦,所以被亨利八世处死了~!她被随便安上通奸、使用巫术与近亲相奸之类的罪名,遭到了死刑!」



「怎么这样!先等一下!竟然处死自己的妻子……这太乱来了吧!那是什么时代的事啊?」



「就是说呀!简直乱七八糟!年幼的伊莉莎白女王陛下想必对此感到非常痛心吧!当然,她的王位继承权也遭到剥夺,被贬为庶子,过着充满苦难的年幼生活。顺带一提,在安妮•博林被处死之后,亨利八世后续迎娶的王后之中还是有其他因为通奸罪被处死的人喔!」



威廉以演戏般的夸张口吻述说这些事,缓和了内容的冲击性。但就算如此,大友宗麟仍然捂住了耳朵,害怕地说:「这太残忍了,我听不下去~」



「虽然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因素,但主要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让继承王位的伊莉莎白女王陛下发下了誓言!由于父亲的好色与喜新厌旧,导致包含母亲在内的许多人都被处死。英格兰这个小国也被天主教势力排除在外,受到敌人的包围。尤其是被称霸新世界的超级大国西班牙盯上──英格兰可说是陷入了危机。而这都是国王个人的爱情问题所造成的!所以她决定终生不与男人结婚,也不会生下继承人。就算那将导致如今的英格兰王朝直系血脉断绝也在所不惜。反正还有其他继承王室血脉的人在──她是这么说的。女王陛下舍弃了与男人谈恋爱,与『国家』结婚!这都是为了英格兰的国家独立与守护英格兰国民的生活!所以她成为一位『处女王』与『妖精女王』!」



「……『国政』与『恋爱』无法兼顾。女王是一位公众人物,没有以私人身分生活的自由与资格。女王陛下选择走上成为英格兰国民之母的道路。」



贝丝做出了结论。不过威廉立刻接着说道:



「虽然她找了很多理由,但简单来说女王陛下就是害怕男性、害怕结婚啦!母亲被父亲处死的事件在她的内心留下了很深的伤痕!简直就是一场悲剧!啊啊、啊啊,孤独的女王陛下究竟会终生保持『处女王』的身分,还是能找到『恋爱』这种未知的幸福呢,一切都各位观众来决定!还请不要吝惜您的掌声与喝采!让我们解放女王陛下内心的束缚,还给陛下自由吧!」



她以演戏用的夸张口气要求众人给予盛大的「掌声」,信奈那群公主武将们于是泪流满面地拍着手附和「虽然宗麟还只是单相思,但恋爱真的是个好东西呢!」「呜呜呜」「要是这样下去,这就是个零分的故事。该请良晴大人出场了」。她们开始纷纷大喊「还给女王陛下自由!」,这让贝丝连忙举起除尘掸堵住威廉的嘴。



「你这个蹩脚文人给我等一下!要在大众戏剧里说那种骗人眼泪的话是无所谓,但现在是国与国之间的外交场合耶。请不要贬低女王陛下崇高的决心!」



「唔唔!我已经确定刚才的台词可以拿来用,在伦敦一定会大受欢迎耶!别来碍事啦!再说了,人心是万国共通!就算亨利八世那种家伙不值一提,否定恋爱还是一件很蠢的事!人不可能逃离恋爱的热情!那从古代希腊开始就是不变的常理!不分大众人民或王室成员!」



「你给我闭嘴!」



无论如何,加斯帕尔在促成伊莉莎白与信奈同盟时,为什么要让信奈成为「处女王」的原因,这下子终于真相大白了。



「织田信奈,身为女王陛下代理人的我是来亲自对你打分数的。但我认为你果然不是一位值得陛下携手合作的女王。不只把那个可疑的未来人男子当成恋人,拉着他到处乱跑。还将他带到这种重要的会议上,扬言在小田原举行婚礼?十字军的舰队现在杀到了相模湾耶?就算再怎么公私不分,这也太夸张了。织田信奈。沉溺于恋爱中的女王是陛下最排斥的存在。你听好啰?英格兰与你同盟的可能性,已经在你和相良良晴宣布结婚之后消失了。你将会成为一位亡国的女王。就像是将凯萨引入埃及的克丽奥佩脱拉那样──如果加斯帕尔和你早一点相遇,或许就能有不同的未来了。」



没有那回事!我和良晴一定会拾起两边的果实给你看!我不会放弃恋爱,也不会放弃天下,两者是可以并存的!──信奈不禁反驳贝丝的说法。



但只见贝丝「呵……」一声,露出刻薄的笑容,丢下了这句话:



「现在不就是出现大奥问题,让日本公主武将们吵成一团吗。恋爱是属于庶民的东西。一名男性就只能让一名女性得到幸福。面对世界最强的西班牙无敌舰队,却只顾着处理结婚或大奥之类的事,把自己当成区区一名少女的你不配担任『国家的女王』。如果女王陛下在这里,看到现在的你一定会这么说:『我对你很失望。』」



伊莉莎白的侍女贝丝似乎可以完美地让自己的内心与女王的想法同步。



事态反而朝着加斯帕尔所担心的方向发展。



我不像加斯帕尔那样通晓欧洲的局势。原来如此,虽然十字军的来袭出乎意料之外,但要让伊莉莎白一世与信奈联手,我的存在会成为这么大的阻碍啊……良晴此时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对此感到头痛不已。但就算如此,没想到她的父亲竟然处死了母亲,真是一场悲剧。伊莉莎白一世的境遇应该能让曾经经历「二阶崩之变」那场悲剧的大友宗麟产生共鸣吧。想到这里,良晴的眼中又充满了泪水。



「原本我还有一丝的希望。但是在你将相良良晴带进会议的那个瞬间,英格兰与织田政权同盟的机会就消失了。既然北条家不肯与新教势力联手,打算继续守在城内。我们就按照原订计画,与奥州的伊达政宗结盟吧──你接下来得避免做出给西班牙开战借口那种愚蠢的行为喔,织田信奈。一旦同时与伊达政宗和十字军为敌,你还有办法完全守住攻势吗?就算击退了十字军,又该怎么筹措赏赐呢?即使守住了日本,你也没有可以赏赐给家臣的土地。还是你打算模仿菲利普二世,在海外扩增殖民地?」



「我追求的只有扩大贸易路线!再说了,你不是才刚到清洲城吗!少在那边摆出已经对我打完分数的态度!我这个人基本上只是容易给人很坏的第一印象!如果要评断我织田信奈的真正价值,就暂时来当我的侍童吧,贝丝!而且只要当侍童,你也可以轻易地取走我的项上人头喔!」



「咦?侍童?等、等一下。我可是伊莉莎白女王陛下的侍女喔,怎么可能当你的侍童。」



「只限于在十字军离开日本之前的这段时间啦!难道你觉得我们两国完全断绝外交往来没问题吗?」



「……好……好不讲理啊……竟然要我侍奉陛下以外的人……真是太屈辱了……」



呵呵呵,活该啦!快点干活吧,侍童小姐。清洲城的纸门木框上有灰尘喔──威廉拍着贝丝的头嘻嘻笑。贝丝则是一句话也不说对威廉的肚子赏了一记肘击。



「呜啊~你对人家这个少女做什么啦~!」



「这是在泄愤。毕竟我也不能打织田信奈的肚子吧?」



「咦?如果想开战,打下去又有什么关系!你不对她提出决斗要求吗?」



「不行。陛下希望的目标顶多是在日本设立贸易据点。目前的问题只在于以同盟对象而言,现在的织田信奈无法得到我方的信赖。虽然如果稍后与范礼纳诺的交涉决裂,导致织田信奈与十字军开战,英格兰军还是会与织田军交战。但这是因为战争也包含在外交之中。我不能违反礼节,做出让双方对彼此怀恨在心的行为……况且在当她侍童的期间,也不是没有发现她是一位可以受到陛下认同的女王,翻转原本评价的可能性。还可以掌握到各种织田方的情报。」



「哦哦,简单来说就是当间谍吗~?那好像很有趣喔!既然如此,威廉大人也一起留下来当侍童吧!在这里可以找到很多戏剧题材喔!不管你抄走多少日本的故事,伦敦人都不会发现啦!」



啊~啊~她们根本不知道织田信奈有多么会乱使唤人。到时候她们会被当成免钱的劳工喔~真可怜呢~官兵卫对贝丝与威廉感到很同情。



「还有,弥助也来当侍童吧!你既不是欧洲人,也不是日本人或明国人。来自未知大陆的你似乎是个很有意思的人物!加斯帕尔的护卫将由服部半藏和大舌头忍者、风魔忍者他们负责,你可以放心!」



「等一下~?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而且还是因为『似乎很有意思』那种随随便便的理由?太粗暴了!加斯帕尔大人,请拒绝她!」



你去侍奉信奈大人吧,弥助──加斯帕尔露出了微笑。加斯帕尔打算稍后向范礼纳诺投降,他很担心弥助往后的生活。但织田信奈应该能像对待日本人一样,以对待「人类」的方式对待弥助吧。



「贝丝与威廉是伊莉莎白的人,所以只在一定期间内当侍童。不过我往后可以慢慢把弥助提拔为大名喔!一切都看她的工作表现!只不过!贝丝、威廉、弥助,你们千万要记得一件事。如果你们爱上了良晴,企图进入大奥,到时候──」



「「「我们才没有那种企图啦!」」」



虽然三人的表情各自不同,却下意识地喊出了同样的话,使尽浑身力气全力否定。良晴松了口气,心想(如果再点燃更多火苗,信奈这颗炸弹就要爆炸啦。太、太好了)。不过他也感到有点难过。



「这样啊!那么三位就赶快去打扫刚开完清洲大茶会而变得很脏乱的清洲街道吧!你们可以尽情使唤鬼武藏率领的织田家旗本队,让街道恢复成一尘不染的美丽景观吧!好了好了,快点行动!」



呀啊!不只是打扫城堡里面,还要打扫整个城镇喔?你未免也太会使唤侍童了吧~!威廉发出了哀号。



于是──现在终于进入了清洲会议第二幕的最终阶段。接下来上帝会观察员范礼纳诺即将与织田信奈进行直接谈判。



●与范礼纳诺的谈判



受教宗任命,负责处理加斯帕尔问题的上帝会观察员,同时也是义大利神父的范礼纳诺采取「适应主义」。这是一种尊重日本的习惯、文化,不强迫对方接受欧洲作法的主张。参与十字军的主要成员之所以都会说日语,有很大的因素来自于范礼纳诺的建议。



他采用适应主义的最大原因,是已故的沙勿略与弗洛伊斯曾多次提出「日本人都很亲切与理性,但自尊心相当高」的报告。另外,天主教在具有迥异与罗马、欧洲的独自历史与文明的明国进行的传教活动毫无进展,在东亚传教时处处碰壁。



范礼纳诺首先得对西班牙的费德里克会异端审判官企图暗杀加斯帕尔的事进行道歉。如果加斯帕尔在路途中被杀,未能抵达清洲城,范礼纳诺与织田信奈为了避免开战的转圜谈判还没开始就会失败。状况可说是千钧一发。



「女王啊,虽然西班牙的菲利普二世与教宗同为天主教阵营,但是双方的想法却是互相冲突。梵蒂冈的目的是在日本与明国传教。菲利普二世以占据日本的金银为目的。教宗则希望尽可能避免开战──一旦十字军远征失败,天主教在日本的传教活动就会遭到禁止,也难以继续在明国进行传教活动。另外,如果此时失去了舰队──尤其是西班牙的无敌舰队。那么在与鄂图曼帝国争夺地中海霸权的战争中就会陷入不利局面……然而您如果不肯将那边的异端加斯帕尔引渡给上帝会,整个日本就会被视为『遭到异端污染的国家』。如果走到那步,双方就很难避免开战了。」



「这样啊。不过你们也真是爱自说自话呢。不就是你们上帝会选上加斯帕尔,将他派到日本吗?事到如今,就算你们指控他是异端,也不构成可以讨伐我们日本人的理由吧。责任在于挑错人选的上帝会吧?你不这么认为吗,范礼纳诺?」



日本人都很会挑毛病。过去造访这个国家的传教士曾宣称:「人若不信仰上帝,死后灵魂就会落入地狱。我们是为了拯救你们的灵魂而从大海的另一端来到此地。」但日本人则是回答:「按照你们的说法,我们的祖先不就全都在地狱里吗。在你们来到这个国家之前,根本没有人知道什么天主教耶。这太没道理了吧。」驳斥了传教士的话。



在这个国家里,连城镇村庄里的人民都是如此。更别说对于身为天下霸主的织田信奈,没根据的说法或似是而非的歪理都是行不通的。



范礼纳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算了。我就将狩野永德画的『安土城之图』屏风绘献给罗马教宗吧。等到这场远征结束后你再拿回罗马。那可是天下第一画家永德的呕心沥血之作,要小心对待喔?我愿意款待来自大海另一端的欧洲人,不想与十字军交战。这就是用来传达和平之意的礼物。」



「……这……真是美丽的屏风绘啊,女王……安土真是如此壮阔的城堡?我听说日本的建筑全都是木造的,但没想到基座竟然是石头砌成的。您那边吸收了欧洲的城郭建筑技术吧!」



「还有,我再特别献上长谷川等伯绘制的『织田信奈站姿图』。虽然我不知道这张图比不比得上本人的美貌,但这可是引进了秋叶原系未来派技术的最先进美女图。拿去装饰在皇帝的宫廷里吧!」



「眼、眼睛好大啊。这和李奥纳多•达文西流派的写实技巧背道而驰。不过充满了艺术感……我从来没看过这种肖像画。」



对于生性认真又保持处男身分的范礼纳诺而言,那种「秋叶原系未来派」的美女图实在太有魅力了。他连忙画着十字在心中默念:撒旦快滚开!抵挡心中涌现而出的「萌」的诱惑。如果把如此蛊惑人心的东西献给鲁道夫二世那种以兴趣为重的人,他搞不好会说出:「嗯嗯,我要和这个大美女结婚啦(笑笑笑)」这种话。毕竟皇帝鲁道夫二世是一位听到佚失的正多面体就在日本而说:「我好想要喔(笑笑笑)」就派出军队参加十字军的好事者。



「我所追求的不是战争,而是贸易。无论是天主教或新教,我都希望与你们站在平等的地位进行贸易。既然欧洲各国都难得派来了舰队,我希望能与各国缔结通商条约。比起只和一国做生意,能和越多国家做生意当然越好。因为这样就能抬高我方输出的金银价值!拜托别用十字军舰队做威胁,逼我缔结不平等条约喔!」



总而言之,织田信奈表现出一如传闻的守财奴……不对不对,是热烈欢迎南蛮人与外国人,充满女王气度的模样。会议中自始至终都保持着和乐融融的气氛。这样看来可以避免开战了──范礼纳诺松了口气。接下来就只要对女王提出引渡加斯帕尔的要求就行了。



加斯帕尔也表示:「观察员范礼纳诺大人,我投降。为了避免与十字军开战,我愿意在上帝会的法庭接受宗教审判。」



然而。



信奈却在这个时候制止了加斯帕尔。



「没有那个必要,加斯帕尔。你听好了,范礼纳诺。在我这个天下霸主所统治的日本里,任何人都有权拥有各种信仰。不管是神道也好,佛教也好,天主教也好,基督新教也好。一切都随各人的选择。虽然我为了终结战国时代而推动『天下布武』,但我尊重信仰的自由,没有连人们的内心也一并控制的打算。因此,日本不存在什么『异端』。」



「……可、可是女王,请听我一言!加斯帕尔已经被『普世文明主义』所污染了。他可是打算率领日本的舰队与欧洲军打仗,引发世界大战啊!」



「他确实打算让东西文明与彼此邂逅,产生融合。但是这未必代表他想要我打一场世界大战吧?虽然加斯帕尔确实暗中做了许多手脚,企图从历史中除掉良晴。但追根究柢,那都是他为了让英格兰的伊莉莎白女王与我同盟而做的努力。况且,不是你们先派十字军袭击日本的吗?」



「先不管那种鸡生蛋蛋生鸡的问题,若不是加斯帕尔污染了日本,教宗也不会同意派遣黄金十字军到日本。」



「欧洲人似乎很注重区分正统与异端,然而在自古以来就认为神明有八百万之多的这个国家,没有『异端』这回事!我所否定的只有宗教人士的武装化,以及以信仰为战争目的的宗教战争。仅此而已!政教分离,兵权与信仰的分离。就算战争是人类之间的外交活动手段之一,也不能是信仰的活动。那就是我的信念──日本的战乱是被武装的各宗派僧兵与神职人员所拖长的。我之所以与本猫寺战斗,解除那些信徒的武装,包围睿山没收僧兵们的武器,也是为了将信仰与军事完全分离!信仰由大和御所管理,军事由武士管理。如果不能实现这种政教分离体制,乱世就永无终结之日。神的国度可以与人的国度共存,但必须是各自独立的存在。虽然我无法消除人类世界的战争,但只要构筑起体制,防止不追求实际利益,只为脑袋中的观念而打的不合理宗教战争。就能减少战争,增加和平的日子。我一直以来都是秉持这样的想法,往后也会继续如此。」



「凯撒的归凯撒,我的王国是心灵的王国。」就在这时,范礼纳诺的心中浮现出拒绝成为「以色列之王」,将自己的信仰与「反罗马独立战争」彻底切割的耶稣所说过的话。



然而,信奉以耶稣为始祖的天主教的欧洲所走过的路是一段宗教战争的历史。在西罗马帝国崩溃之后,天主教确实成为再次统一陷入混乱时代的欧洲的「力量」。但正因为如此,教宗得到了超越皇帝的巨大权势。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呢。为了从异教徒手中夺回圣地耶路撒冷的宗教战争──天主教一次又一次地发起十字军。将不赞同天主教的分派打成「异端」,照样组织十字军对其镇压。到了今天,甚至不允许不肯屈服于教宗的强大分派──基督新教的兴起。导致新教与旧教的信徒在欧洲各地爆发了血腥的战争。



如果历史按照正常的路线发展,新教与旧教之间的争端即将演变成把欧洲诸国全部卷入的「三十年战争」这场毁灭性的世界大战,将整个德国的国土化为灰烬。没有预知能力的范礼纳诺无以得知这件事。虽然他不知道,但还是有股「预感」。预感新教与旧教的纷争迟早会发展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而织田信奈却称所有的宗教战争为「不合理」。



(这位女王并非单纯的无神论者。谁也没办法在论战中辩赢她。)



所以我不会交出加斯帕尔──信奈做出了这样的「回答」。



「一旦把加斯帕尔引渡给你们,他就会立刻被当成异端处死吧。我不能让这个日本出现任何一名殉教者。如果他的理念与天主教的教义不同,那就让他创立其他宗派不就好了。」



「女王啊。如果庇护我,您就得与十字军交战!当您与范礼纳诺大人的谈判决裂,十字军就会开始登陆日本。新教诸国在大航海时代的亚洲海域发展较为落后。主导权终究掌握在西班牙的手中。」



「我不允许在日本出现『宗教战争』喔,加斯帕尔。我的目的终究是与世界各国贸易。我既没有掀起世界大战的打算,也不想发动征服世界的大型远征。但如果对方企图攻击日本本土,我也没办法,只能击退对手了。只不过即使双方打了仗,这也绝对不是『无尽之战』──绝对不是宗教战争!当这场纷争演变成宗教战争的瞬间,十字军与日本的战争就会变得看不到尽头。所以我不会交出你!而且还有一点。我不会让十字军来干扰我和良晴的婚事!」



加斯帕尔这时终于放弃了投降。谁也没办法改变织田信奈的意志。况且信奈说得对。不能让这场雨「十字军」的战争转变成「圣战」。否则日本就会被毁灭。如果事态演变成宗教战争,即使赶走眼前的舰队,「十字军」也会一再出现。西班牙已经在吕宋完成前线基地,正在量产舰队。万一踩进了名为宗教战争的泥淖,这个国家将会彻底陷入荒芜。镰仓幕府两度打败元寇。然而却无法拿出土地当成奖赏赐予家臣,导致了灭亡。那场元日战争也不过就是忽必烈为了满足「征服欲」的战争罢了。不是宗教战争──不是「圣战」。正因为如此,元寇只来了两次就结束了。



「……加斯帕尔,还有范礼纳诺。如果能避免与十字军开战,那就再好不过。我既无与十字军交战的意思,也不会宣战。即使你们决定开战,最好也只维持在菲利普二世为了满足『征服欲』而打的战争。千万不能变成讨伐异端的宗教战争。那就是我最后的答覆。」



范礼纳诺心想(这位女王或许正是能终结欧洲宗教战争的人物。只要她率领外交使节团而非征服军前往欧洲……啊啊。如果我能陪同女王与使节团一同到罗马,让梵蒂冈迎接她有多好)。然而那是不可能实现的梦想。



「女王,我都明白了。我会将您的意思带回十字军的本部。我会将加斯帕尔从上帝会除名,亲自派任新任的日本分部长,尽量避免爆发宗教战争。但是该拿奥州的伊达政宗怎么办?她的亲生父亲要求她加入新教阵营参与这场战争。如果奥州霸主与新教军会合……日本就会以箱根的关卡为界,分裂成东西两侧。毕竟『处女王』伊莉莎白女王不愿和崇尚恋爱自由的您合作,而是打算与伊达政宗同盟……另外,如果加斯帕尔没有回去。西班牙军队只能遵照菲利普二世的命令即刻开战,我们神职人员也无法推翻那个决定。日本将会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



范礼纳诺的这番话让信奈露出悲伤的表情。她应该能体会被夹在「两位父亲」之间的梵天丸内心有多么复杂。



不过信奈相信梵天丸,决定尊重她的「选择」。



「那个孩子遇见了良晴。就像我的心灵获得了抚慰。那个孩子也一定受到良晴的抚慰,得到了克服自身『命运』的勇气。绝对不会自暴自弃。她一定会做出对自己最好的选择。」



「……最好的选择?」



「那就是不舍弃任何一位父亲。人类是可以拾起所有果实的。梵天丸一定会怀抱这样的信念行动,就像我一样。范礼纳诺,加斯帕尔。我直到最后也没有放弃恋爱或天下。如果我放弃了任何一者,梵天丸也许就会舍弃其中一位父亲了。」



范礼纳诺与织田信奈的交涉就在这个时候结束了。



侍童森乱丸见时机正好,悄悄进入了谒见大厅。



「仙台的伊达政宗动员所有兵力,朝关东开始进军。根据蒲生氏乡与直江兼续的报告,伊达政宗仍然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尚且无法得知她打算偏向织田政权还是新教阵营。恐怕在最后一刻之前都无法得知她的决定。」



这样啊──信奈点了点头。



掌握日本与世界「命运」的梵天丸,至今尚未做出决定。



这下子,黄金十字军的登陆作战──也就是「开战」就无法避免了。







良晴并未出席范礼纳诺与信奈最后展开的那场谈判,而是和威廉、贝丝,还有大友宗麟一起在清洲城镇里打扫。这是因为信奈希望独自与范礼纳诺交谈,打一场认真的「对话战争」。如果良晴在身旁会让信奈感到害羞。信奈对范礼纳诺所说的话都已经透过森乱丸让良晴得知。森乱丸的报告非常详尽,连「即使加斯帕尔大人的长相极为相似,也不必担心信奈大人会变心。虽然说她本来不是一位凭长相评断男人的人物。这点从你这个猴子脸的家伙被她选为伴侣就可以知道了。敬请安心」这种没必要传达的报告都说了。这位侍童小姐虽然做事很一板一眼,不过还蛮细心的呢──良晴对她感到很佩服。



不管怎么说,接下来就只能等待十字军的判断了。虽然十之八九会是「开战」吧。



「在坚决阻止这场事件宗教战争化的层面上,我可以称赞一下织田信奈。只要没有被你迷得神魂颠倒,我会说她是一位了不起的女王。这个国家不是有许多公主武将想当你的侧室吗?我不认为想独占你的织田信奈有办法掌控她们。到头来,日本看起来还是会因为感情问题而毁灭。」



可能是因为身心都是一位女仆长,只见贝丝正拿着扫帚热心地埋头于打扫街道。她似乎对于信奈对良晴的执着很傻眼,脸上露出了一抹冷笑。



威廉和宗麟过一个小时左右就失去了专注力,嚷嚷着「啊~好想吃外郎糕喔~!」「好意见好意见!」跑去茶店混水摸鱼。留下或许该说是个性太过认真的贝丝片刻不停地默默打扫。这就是女仆长这位「女王陛下的侍女」的可悲习性吧。



「哎呀,还好啦。小早川小姐和谦信也没有想要成为侧室的打算……硬要说的话,是她们周围的人自己一头热……不过确实得担心信奈有可能没办法掌控公主武将。只要没办法大方送出保证可以进入大奥的奖赏,迟早会出现问题……而且我也很担心梵天丸……那家伙会怎么做呢……」



「……伊达政宗真是个幸福的孩子,可以得到两位父亲的爱。不过我听说伊达政宗在战争中哭着射杀了被当成人质的父亲……她当时究竟抱着什么样的想法呢。在这种情况下,她一定更不可能与亲生父亲德瑞克为敌吧……」



贝丝似乎想起了伊莉莎白一世的遭遇,难得表现出了感情。



「在决定派遣十字军时,女王陛下还不知道伊达政宗的过去。如果她知道了此事,就不会派德瑞克到日本,迫使伊达政宗做出如此残酷的选择了。」



「毕竟你们是从地球的另一端过来的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良晴告诉贝丝:「梵天丸并没有射杀她的父亲喔。那是梵天丸演的一场精采大戏。那家伙是骗人的行家,不不,她是个喜欢演戏的人。伊达辉宗现在还活着。」贝丝反问:「哦,你有证据吗?」良晴只能回答:「虽然我没有『物证』,官方也表示辉宗先生的死因不是枪伤而是心脏病发作。不过他其实还活着的事是日本众所皆知的事实。梵天丸是为了扮演魔王,才会夸大谣言。而且我被叫去仙台的时候感觉曾经和辉宗先生擦身而过。」辉宗在将家督之位让给梵天丸后就消声匿迹了。也有人说他去旅行云游诸国。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我来自未来,但是对这个时代的欧洲史没有像日本史那样详细。没想到女王陛下竟然有那么悲惨的过去。我要反省一下,之前应该多听一点加斯帕尔所说的话才对。」



「加斯帕尔应该是顾虑到陛下吧?不过既然你是未来人,应该多少也知道一点英格兰的未来吧?欧洲也有擅用正多面体的聪明预言家诺斯特拉达姆斯与约翰•迪伊在。陛下虽是理性主义者,但有时也会感到不安而找来约翰•迪伊预言未来。然而真正知晓未来的人就只有你而已。」



「英格兰的未来啊。在十字军来到日本的时间点,历史就偏离了我所知道的路线,很难说准不准确。总之我所知道的女王与英格兰呢──等等,贝丝小姐。这些话我可以对你这位侍女说吗?」



「无妨。只要对陛下保密就没有问题了。你说吧。」



贝丝似乎对女王与英格兰的未来充满了兴趣。她也许和可说是与自己一心同体的女王陛下一样喜欢占卜。于是良晴只好偷偷地告诉她。



「……在我所知道的历史里,女王陛下终其一生都没有结婚,是位彻头彻尾的『处女王』。」



听到这段话,贝丝的脸蒙上了一片乌云。可能是因为知道自己敬爱的女王陛下最后会孤独地死去而感到难过吧。



「……这样啊……陛下直到最后都坚持了初心。那么陛下奉献一生所经营的英格兰有成为强国吗?没有被西班牙征服吧?」



「是啊。女王陛下在海战中打赢西班牙,摧毁了无敌舰队。最大功臣就是梵天丸的父亲,德瑞克船长。败给英格兰之后,西班牙的时代也随之终结。十八世纪成为了英国的时代。只不过女王陛下终生未婚,王朝的直系血统因此断绝。苏格兰国王继承英格兰的王位。随着女王的驾崩,原本是仇敌的苏格兰与英格兰成为共主邦联,最后统一了不列颠岛。于是大英帝国──以日语来说是名为『英吉利』的国家就此成立。英国从西班牙手中夺得海上霸权,成为世界史上最强大的帝国。」



「……世界史上最强的……帝国……这样啊……陛下的努力有了回报呢。」



之后『英吉利』和日本有很深的关系,所以我还蛮清楚这段历史。因为在原本历史里,日本与英国将会在遥远的未来成立同盟呢──良晴搔了搔头。



「等一下喔。这就是说目前的苏格兰国王也有英格兰王室的血统吗?否则如果没有血统,英格兰王室也不可能会这么轻易就给予他王位吧?」



不知道为什么,贝丝脸上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



「……是啊,毕竟苏格兰国王就是那位玛丽史都华的孩子。就是那个与陛下争夺英格兰王位继承权的多情女子,那个只顾着恋爱而搞乱国政,被逐出苏格兰的笨女人。她是天主教徒,难以离婚。所以被怀疑与恋人共谋暗杀丈夫而遭到逐出国家。」



这点没有证据就是了,但毕竟曾有亨利八世那种前例──贝丝补充了这句。



「在玛丽史都华流亡到英格兰时,陛下认为她觊觎大位于是软禁她以捍卫自身宝座。由于陛下决定一生不嫁,没有将王位传给子女的打算。她只是担心如果让只为恋爱而活的玛丽史都华继承英格兰的王位,她会再次搞砸国政。让英格兰会如同苏格兰那样陷入纷乱。」



「玛丽史都华啊,我听说过这个名字。对了。我记得她在历史上最后被英格兰处死了!说起来,就是因为同为天主教徒的君主玛丽史都华被杀,西班牙才会在盛怒之下对英格兰派出无敌舰队!她该不会已经被处死了吧?」



「没有。英格兰关押玛丽史都华一事是组织黄金十字军时最大的障碍,所以陛下已经将她送交给菲利普二世了。也因此英格兰回避了与西班牙的冲突,双方才能像这样联手派遣十字军舰队至日本。」



「原来如此。只因为些微不同,历史就产生了巨变…不过这也不坏啊。就算玛丽史都华是抢夺王位的政敌与一名『多情女子』,女王陛下应该也不可能因此而处死她吧。」



「是啊,你说的没错。她并没有憎恨那个人到想杀了对方的地步……不过,历史也真是讽刺……陛下最后竟然得将英格兰的王位传给自己所处死的政敌之子……」



一般来说那是不可能做到的。女王陛下真的是一位与国家结婚,深爱国民的女王。是一位无私之人。不过那样的未来不会实现,处死玛丽史都华的机会不会再出现了──良晴如此安慰贝丝。他有点后悔地想着:真的不该随便告诉别人未来。因为原本坚毅刚强的贝丝,如今却露出非常哀伤的神情。



「但是啊,贝丝小姐。正是因为日本承担了与无敌舰队一战的命运,不仅改变了玛丽史都华的命运,也改变了女王陛下的命运喔。或许她不必再坚持当个『处女王』了。」



「不,没有那种事。一个女人不可能同时爱着『国家』与『男人』。你看看把国政与恋爱混在一起,搞垮苏格兰的玛丽史都华所制造的失败。看看换掉一个又一个的妻子,导致被天主教逐出教会,投入新教阵营的亨利八世的愚蠢行径。英格兰之所以陷入危机让陛下苦苦奋斗的原因,全都是她的父亲亨利八世与亲戚玛丽史都华忙于恋爱而扰乱国家所造成的。英格兰的财政已经匮乏至非得雇用德瑞克那些海盗袭击葡萄牙船才能维持国库的程度。在这样的时代里,身为女王之人哪有可能谈恋爱……」



「就算如此,陛下不也已经拯救玛丽史都华的性命,改变她的命运吗。陛下是英格兰的女王。只要她有那个念头,就能拾起所有的果实!」



「……不对。陛下与织田信奈不同,她不再做梦了。陛下眼中看到的只有现实。自从自己所爱的母亲被父亲所处死的那一天起……她就不再有什么梦想。更别说恋爱对她就只是恶梦。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对陛下而言,与男人谈恋爱……是一种『恐惧』。」



不对。如果真是如此,她应该不会找来能操控正多面体的约翰•迪伊,要对方预言未来才对──良晴这么想着。人只要活着,为了生存,就会有「梦想」与「希望」。当人失去梦想时会陷入绝望,沦为行尸走肉。



「女王必须爱着所有国民,守护他们才行。然而恋爱只能拯救一个人吧?你知道不列颠岛上流传的亚瑟王传说吗?圆桌骑士团会什么会瓦解?就是王后关妮薇与骑士兰斯洛特的不伦恋情,两人私下对亚瑟王的背叛迫使圆桌骑士分裂与灭亡。一旦肩负国政者投入于恋爱,国家就会大乱。亚瑟王传说正是历史的教训。到头来,那就是恋爱的极限。恋爱固然很美妙,但那是没有与国家结婚义务的庶民才能拥有的东西。身为女王之人不可以接触。」



对了,贝丝小姐的那张落寞表情有点像初次见面时的大友宗麟──良晴这么想着。那是为恋而爱,期盼自己被恋爱拯救的那一天到来,却迟迟遇不到对象的少女所露出的表情。



「……是啊。我也是……在选择信奈为伴侣的那一刻起,就放弃了与小早川小姐的爱情。我不得不这么做。受到大友宗麟示爱时,虽然我回应了她,却也不得不拒绝她。我虽然口口声声说要『建立后宫』,但那是为了继承藤吉郎大叔那位日本史上最好色的历史伟人怀抱的志向与梦想。我觉得对自己这种笨拙的男人而言,要同时爱着复数的异性伴侣实在太困难了。就连日本传承的古典文学『源氏物语』也是如此。」



「我和威廉一起看过了。前半部是绝世美男子与家世显赫的公子哥光源氏出人头地,与多位美女谈恋爱,建立起后宫的荣华与幸福的故事。然而后半部──却是年华老去不复往年美貌与年轻的光源氏没落的故事。由于犯下与义母生下孩子的不伦之罪,遭受报应,妻子被年轻男人抢走的故事。还有因为与众多女性交往,却伤害了自己最爱的女性,失去她的故事。光源氏与生俱来就得到了拥有世间一切的幸运,最后却失去了一切。让人不禁感叹那是个多么愚蠢的男人。他不像亨利八世那样杀害妻子,反倒还持续抚养生命中曾经爱过的女性们,比起来好太多了。但就算如此……光源氏还是很蠢呢。你想和光源氏走上相同的命运吗,相良良晴?」



良晴不禁喃喃念出小早川小姐的名字。



良晴与她坠入爱河时,已经失去了在织田家的记忆。所以并不是「同时爱上两位女性」。即便如此,良晴仍然确实曾爱上了小早川隆景,两人原本应该会成为终生的伴侣。即使良晴与信奈宣言在小田原举行婚礼的决定,即使面对十字军的来袭,小早川隆景为了阻止日本的分裂而决定退让。想起她的时候,良晴仍然会感到心中一痛。她这种作法,不就是为了守护日本这个国家而以「处女公主」的身分终老一生,如同伊莉莎白决定当个处女王那样吗。良晴知道应该尊重她个人的选择。但如此一来,良晴还有资格自称拾起了所有果实吗。



「即使击退十字军,也得不到任何土地。所以才会出现以进入大奥作为奖赏的议题吧,相良良晴。公主武将之间一定会为了争夺你而产生矛盾,就像圆桌骑士们因为王后的不伦恋情而分裂。或许你就是关妮薇,而小早川隆景是兰斯洛特呢。一旦武将之间出现矛盾,日本就会遭到十字军的蹂躏。就如同守护不列颠岛不受来自大海另一端的侵略者萨克森人侵犯的圆桌骑士们,以及不列颠这个国家因为恋爱引发的内乱而遭到毁灭。我将会代替女王陛下,从织田政权的内部仔细观察你们是否能从十字军的手中守住这个国家……」



检视恋爱与国政是否能兼顾,一国之王是否有可能拾起所有果实──贝丝对良晴这么说。



「我知道了,你就仔细看着吧。由于十字军的出现,历史、未来已经完全改变了。即使如此……有句话是『愚者向经验学习,智者向历史学习』……我不会重蹈光源氏与兰斯洛特那样的错误,我会向女王陛下证明恋爱与国政是可以兼顾的。」



「好啊,请你好好努力吧。让我见识一下你的本事。」



不知道为什么,良晴隐约觉得贝丝似乎祈祷着:「请你拾起所有果实给我看吧,相良良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