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装客户端,阅读更方便!

第四话 幸存者(1 / 2)



——那里既没有夜晚也没有白天,无论何时都昏暗无光;但是,人只要活着就不可能不睡觉。



因此一到某个时间就要上床,闭上眼睛睡觉。



我讨厌床,讨厌闭着眼睛,一直躺在那里不动。



「因为那样很无聊啊。」



「宗子大人说出很奇怪的言论呢。」



房间很宽敞,甚至宽敞过头了,但是因为我不是一个人,所以我能够忍耐得住。



躺在床上,她总是会陪我一起睡,因为一直都是那样,所以从来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可思议,以为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当我知道那并不是理所当然之事,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我说过不要那样叫我了啊。」



「可是宗子大人就是宗子大人,若是称呼不正确,我会受到责罚的。」



「那就没办法了。」



「宗子大人真温柔。」



她轻声笑着,不停亲吻我的手背和手指。被她那样亲吻,我总觉得痒痒的,不过却是格外地舒服,眼皮也跟着愈来愈重。



但是我还不要睡,我还不想睡。



「请您就这样成为一个温柔的夜之王。」



「……那样的王会被人看轻。」



「没有那种事,就像宗子大人有生命,我和其他人也是有生命的。」



「那不是当然的事吗?」



「是吗?其实这件事意外地难懂呢,不过宗子大人是明白的。」  



「你不了解我是谁吗?XXXX。」



我明明叫了她的名字,但是却已经忘记,不,不对——不是那样的。



我是想要忘记。



「如果你了解我是什么人,应该就不会说出那种话才对。」



「我当然很了解宗子大人。」



「我才不温柔。」



「不。」



她紧紧地抱住我,将唇印在我头上的发际。



「宗子大人非常温柔,非常有力量,是比任何人任何事都更重要的大人。」



「……你重视我吗?」



「是的,大家都很重视宗子大人。」



「不是。」



我彷佛是在无理取闹一般——不,实际上那就是无理取闹,只有面对自从懂事起就一直陪伴着我的她,我才能表现出那样的举动。



「我是在问你自己重不重视我。」



「为什么这么问呢?」



她更加激烈地将我紧紧拥抱。



「宗子大人是我的一切,您明明知道的。」



「……那就不要那样叫我。」



我知道只要我使性子,她就一定会听我的话——无论那是任何要求。



于是她轻笑一声,将唇凑到我的耳边,温柔地轻声细语。



「XXXXXXX大人,您是我的一切。」



我做了那样的梦。



那一切都是梦。



已消逝在过去——如今就只是梦而已。



——她们并不像吧。



早晨走在上学的路上,诗羽琉正在和丽谈天,而椋郎看着她的侧脸,脑子里想着这样的事。



是因为做了那样的梦吗?确实,如果没有做那个梦,我可能根本就不会想到这种事吧。



而且不是别人,诗羽琉同学竟然偏偏长得和她相像。



不像,她们一点也不像。她们没有任何地方相似,根本不可能会有。



或许是注意到椋郎的视线,诗羽琉转头过来,却又马上把脸别了过去,她还在生气吗?一定是在生气吧。



气氛真尴尬。



这种事偶尔也会发生,但是这次要等多久,诗羽琉同学才肯开口和我说话呢?不可能就这样不再和我说话吗?谁也不能保证那种事绝对不会发生吧。  



那样或许还比较好。



我不想给诗羽琉同学带来因扰。



——单单只是因为我住在同一栋大楼的隔壁,对她就已经是困扰了吧。



至少麻烦的种子已经种下去了,在它发芽开花之前,我必须想办法解决。



我会思考这样的事,也是因为那个梦的关系吗……?



只注视前方——不,应该说只看着身前的地面走在路上,突然有人拉住椋郎的袖子。



「……椋郎?」



「咦?」



往旁边一看,诗羽琉的脸非常地靠近,她正紧紧地盯着椋郎看,或者该说像是在认真观察椋郎。



「椋郎……」



「什、什么?」



「没事。」



诗羽琉低下头,摇了摇头。



「没什么。」



「不,可是……你那样说我会很在意啊。」



诗羽琉往上偷瞄了椋郎一眼,又马上低下头去。



「……可是我已经决定不再多问了。」



「那是——或许诗羽琉同学是那样决定没错,可是我并没有……而且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不会觉得你很烦啊。」



诗羽琉仍低着头,或许她是想要装出笑容,然而嘴唇却只像抽筋似地动了一下而已。



「因为椋郎很温柔。」



「什么——」



她曾说过「宗子大人真是温柔。」



不对,诗羽琉同学与她没有一个地方相同,这是偶然,不,这甚至连偶然都不是,因为那只不过是随处可见的一句话,每个人都常说出口。



「……你是顾虑到我的感受对吧?为了——不伤害到我。」



「不是!」



椋郎不自觉地抓住诗羽琉的手,随即又急忙放开。



「——啊、抱歉……」



「不、不会。」



「不,我说的『不是』……意思是我当然不想伤害诗羽琉同学,可是并不是顾虑到什么……」



「果然。」



「……果然什么?」



「椋郎果然很温柔。」



「那种事——」



「确实有吧。」



——咦……?



回头一看,只见在椋郎和诗羽琉中间后方一、两步之处,虾夷井悠就站在那里。



「高夜的确很温柔,而且是对女人喔。」



「虾、虾夷井……同学?」



诗羽琉讶异地皱起眉头。讲明白一点,诗羽琉和虾夷井都是没有朋友的那一类人,因此这两个人大概一次也没说过话。



「喔喔……?」



丽愣愣地看着虾夷井。



「这一位是椋郎先生的朋友吗……?」



「朋友……」



椋郎板起脸想要否定,但是那可恶的虾夷井却笑嘻嘻地推开诗羽琉,抱住惊郎的肩膀。



「对呀,小不点,我和高夜是同班同学,简单说就是朋友。」



「你——虾夷井!你乱说什么……」



「什么……咦……?」



这突来的发展似乎让诗羽琉愣住了,而丽则彷佛对椋郎和虾夷井看呆了。



「哦……原来所谓的同性朋友,是如此亲密的关系啊。」



「这就不知道了,关于这个问题你觉得如何?高夜?」



「什、什么如何,再说虾夷井你是……」



「该怎么说呢,两位站在一起的模样好似一幅画,又或者说……」



「为、为什么要脸红啊,丽——不,应该说虾夷井你给我住手!」



椋郎紧紧握住虾夷井的右手腕,因为她想要摸椋郎的脖子。



虾夷井喀喀笑着,把手收了回去。



「别生气嘛,高夜,这只是朋友间的肌肤接触啊。」



「虾、虾夷井同学是女孩子吧!?」



诗羽琉终于按捺不住,声嘶力竭地喊着,然而虾夷井却是毫不在乎。



「那又怎样?友情和性别有关系吗?」



「关、关系——不可能没……」



「那远野和高夜又是怎样的关系呢?我记得你们是住同一栋大楼对吧?而且小学和国中代都是同一间,所以是所谓的青梅竹马罗?」



「……是那样没错。」



「我并没有青梅竹马,所以不是很清楚,不过那不是也算在朋友的范畴吗?还是说你们旱男女朋友呢?」



「不、不、不是……!」



「哦~!?」



丽突然圆睁大眼叫了出来。



「那个……虾夷井同学是女、女、女性——是吗!?」  



「这个嘛,在户籍上是那样没错。」



「唔唔!这么说来虾夷井同学的确非常美丽……!」



「小不点,你是在夸奖我吗?不过你就算夸奖我,我也没有好处可以给你喔?」



「不不!我只是说出我真诚的感想而已——」



话还没蜕完,丽就开始咳嗽起来。  



她的脸红红的——现在想起来,早上在大楼前见到她时,她就已经是这样了。诗羽琉也发现这件事,那时也问她「你没事吧?」,但是她却以充满精神的声音回答「完全没问题!」。



然而现在她的脸比那时更红,而且也在冒汗,由于她一直和诗羽琉聊得很愉快,所以椋郎先前才没当一回事——原来如此。



是因为昨天的雨吗?



椋郎靠近丽,把手放在她额头上。



「——啊……!」



丽虽然间不容发地挥开他的手,但是残留在手掌上的热度并不会马上消失。她的额头很烫。



而且是相当的高烧。



「丽——」



「不,我、我、这、这点小病没什么……」



丽的话还没说完就开始激烈咳嗽。她该不会一直忍耐着吧?或许她身体不舒服,却是靠意志力硬撑,现在终于撑不住了。



「没、没事……我……」



虽然咳嗽已经止住,丽的身体却开始摇摇晃晃,看起来随时都会倒下。



椋郎看不下去,正想要伸手扶她,却被诗羽琉抢先一步。



「小丽!」



诗羽琉抱住丽,伸手摸她的脖子。



「——喂……你在发高烧……!」



「发、发烧——这种小事,我……」



「你感冒了对吧?你今天一直很不舒服吧?」



「没、没有,绝无此事——」



「椋郎怎么办?不对,我们必须要想办法。」



「你说要想办法我也……」



椋郎皱起眉头,把眼镜往上一推。感冒,感冒是吗?



椋郎当然知道那是怎样的状态,但是椋郎从未感冒过,而养母千姬的身体也很强壮,所以他并没有照顾人的经验。



「……该怎么办呢?」



「带她去医院不就好了吗?」



虾夷井耸了耸肩说道,却见丽激烈地摇头。



「不、不要紧的!这个嘛……我身体的状况说不好也的确是不好……这样吧,我今天就回家乖乖休息好了,对,那样的话……」



「可是你家……小丽是一个人住——不对,你是在公园搭帐篷生活对吧。」



「俗话说得好,久居则安!那个地方其实也很舒适,我也不是没感冒过……」



「不行啦,因为感冒的时候如果只有一个人,人就会感到不安吧?而且如果流汗了,可能也必须要频繁替换衣服才行。」



「不,那个、那方面我会自己设法……」



「总而言之!」



诗羽琉就这样抱着丽,转而面向椋郎。



「我们必须要让小丽好好休息,还要准备药品,让她多捕充水分,可以的话也要让她吃些东西——就算只是普通的感冒,万一恶化也是会有生命危险的!」



「嗯、嗯。」



——然后呢?







结果就决定要这样了。



不,所以这样是哪样呢——简单说就是先把丽带到椋郎家,让她睡在椋郎的房间、椋郎的床上,让她得到感冒病患应有的照顾。千姬因为去工作所以不在家,而诗羽琉的母亲在家,所以没办法——吗……?



真的只有这个办法吗?除了这一点外,还有别的问题。



一个是椋郎他们正在上学的途中,把丽带到家里的话,至少上学就会迟到了,不过这也是不得已的事吧。



「这种时候应该人命优先吧?」



这就是诗羽琉的主张,就椋郎而言,他虽然觉得这样未免太小题大作,不过实际上丽看起来也真的相当辛苦难受。



「我会帮你们跟班导说的,好好记住我的恩惠吧。」



由于虾夷井肯帮这个忙,所以这方面就可以安心了——吗……?



能不能安心其实相当微妙,或者该说椋郎反而不安吧,不过问题还没完呢。



如果只是让她进来家里倒也还好,可是要让丽睡在床上,她的身上未免太过肮脏了。



「……我想问一下。丽,你最后一次洗澡是什么时候?」



「入浴我记得……」



丽光是走到高夜家的玄关就像是已经到达极限了,她气息粗重地喘着气,头脑昏昏沉沉的。



「……记得是几年前……父亲还在世时……他有带我去大众澡堂……」



「几年前……?」



「我偶尔会……擦拭身体……洗头和洗脸则是用冷水……」



「那就先洗澡吧!」



椋郎也不知道夸羽琉的判断是否正确,不过这个决定下得非常迅速。



「即使是感冒的时候,只要保持身体温暖,别着凉的话,就算洗澡也是没问题的。椋郎先去把浴缸放好热水——还有替换衣物,看有没有千姬小姐的T恤或运动服,拿来借她穿。」



「啊,好,我知道了。」



「这个状态一个人洗或许会有危险,所以我也一起洗,我帮你洗身体吧?」



「……诗羽琉吗?不……只是洗个澡而已,我自己一个人……」



「不行。病人就该乖乖听话,椋郎,快去准备!」



总觉得事情好像变得很麻烦了,但是若是不照她的话去做,诗羽琉同学搞不好会火冒三丈。



唉,不过那些事情很简单,我手脚俐落地准备好——于是两人现在正在入浴中。



「……可是没想到她竟然连澡也没有好好洗啊。」



椋郎坐在并不十分宽敞的客厅沙发上,一个人皱起了眉头。



「开口父亲闭口父亲的,她好像真的很敬爱父亲——究竟是怎样的父亲啊?」



虽然那并不关他的事,或者该说——



「……看来我受到毒害了啊。」



想到诗羽琉同学在家里的浴室洗澡,心情总觉得怪怪的。



不,说奇怪并不是说我会想入非非的意思。如果想像一下,或许是会想入非非,但只要不去想像——不对,我本来就不该想像吧。



「椋郎!」



「有……!?」



听到诗羽琉的声音,椋郎忍不住有精神地答有,显得非常不自然。



于是椋郎一边调整眼镜位置,一边走出客厅。剐才诗羽琉的声音不大,大概是在浴室里喊的吧。



「怎、怎么了吗!?」



「抱歉!浴巾!帮忙把我和小丽的份拿出来放着!」



「啊、对喔,好、好的,我知道了!」



这么说来,替换衣物是准备好了,但是却把浴巾给忘了。



于是椋郞寂寞抱着两条浴巾前往浴室,却手足无措地站在脱衣间的门前。不对啊!诗羽琉同学和丽她们不是正在洗吗……!



不,冷静下来吧。浴室和脱衣间有用雾面压克力门隔开,从脱衣间往浴室看也只看得到雾蒙蒙的一片。不要紧,没问题。再说浴巾总不能搁在走廊上,也只能进去了。



虽然犹豫着进去之前是否该知会一声,不过椋郎还是决定作罢。又不是做什么亏心事,没必要那么惧怕,光明正大地进去就好了,光明正大地。



椋郎咳嗽一声,然后打开脱衣间的门。



很安静。



看来她们现在并没有在使用莲蓬头,浴室压克力门的另一头看得到模糊人影,会是在清洗身体吗?



「那、那又怎样了……」



椋郎小声地喃喃自语,当他正要把浴巾放入摆用过衣物的篮子里时,顿时感到一阵晕眩。



诗羽琉同学的制服叠得整整齐齐,放在篮子里面。



而制服上面则是那个,内、内衣……不、不行!不可以盯着看,不管在道德还是礼貌上,那样都不太好。



椋郎把浴巾放在制服与内衣的上面,然后吁了一口气。



「……这、这样就好了。」



顺利完成任务,正当椋郎准备转身离去时,浴室中突然有了动静,而且也听到声音。



「等等!小丽……!」



那是诗羽琉的声音。随即门开了,并不是脱衣间的门,而是——浴室的门。



椋郎瞪大了双眼。



「欸……?什——」



「喔?椋郎先生……?」



丽大概是正在清洗身体吧,她全身都是泡泡,但是没穿衣服,既然是在洗澡,那么当然不会穿衣服。



泡、泡泡们巧妙地遮住了难以形容的部位。



就算没有遮住,那也不是什么问题。她、她是丽嘛,不过就是丽而已。



只不过她身后则是诗羽琉。



从状况来推测,看来诗羽琉让丽坐在浴室椅子上,她则是蹲在附近。诗羽琉应该是用沾了沐浴乳的擦拭巾,为丽清洗身体吧。



可是丽感觉到椋郎的气息,似乎想到什么而站起来,打开了浴室的门。



丽的两眼无神,看来因为发烧的关系,她并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好事。



诗羽琉急忙弯腰,采取双手抱住自己的姿势……的样子,不,应该说就是那样的姿势。



因此她也和丽一样,重要部位几乎都只看得到部分——也就是侧乳、背后、臀部侧面,只有看到这些地方——只有?



这不能算只有吧?



这、这就某种意义来说——已经看到很多了吧……?



「——呀……!」



诗羽琉将脸贴在自己的膝盖上,发出了小小的悲鸣。



「对对对、对不起……!」



椋郎慌慌张张地关上浴室的门,奔出脱衣间,回到客厅里,然后在沙发上坐下,试图装出心情平静的样子——怎么可能平静啊……!



心脏剧烈跳动,呼、呼吸也很不妙,脸颊发烧,但、但是那不是我的错喔,那该说是不可抗力或是意外吧,再说我又不是想看而看的,而且——就算看到相当多,但是毕竟还是没看到,不,应该说我没有看。



没错。



我没有看,那时根本看不到,没错,就当成是这样吧。



不过话说回来——太棒了。



「什、什么棒……?」



两人在那之后大概洗了三十分钟到四十分钟才出来。



诗羽琉穿着和入浴前相同的制服,她头发仍有点湿;而大概是为了怕丽洗完澡着凉,丽的头发已经确实吹乾,身上穿着千姬的运动服。由于体格相差甚多,尺寸并不合身,穿起来蓬蓬松松。



「椋郎!」



诗羽琉不肯与椋郎对上眼,她在生气吗?那也难怪……



「倒水给小丽喝!」



「……咦?水?普通的白开水就好了吗?」



「椋郎家没有运动饮料之类的吧?我现在要去买许多东西回来,总之你先给她喝水,还有就是——有药吗?」



「应该有止痛药吧,妈妈偶尔会服用。」



「还是感冒药比较好——那么,那个我也会买回来。小丽她没有健保卡,所以可能不太方便去医院。」



「啊……原来如此。」



「那我就去买了,让小丽躺下来睡吧。」



「东西要不要给我去买呢?那样比较……」



「但是椋郎知道需要哪些东西吗?」



「需要——」



毕竟他没有感冒过,所以完全不知道该买什么。



「有点微妙……」



「那就我去买了,小丽拜托你了。」



「好,那个……诗羽琉同学。」



「什么事?」



「那个……我……没有看见。」



诗羽琉像是欲言又止,结果她只是露出僵硬的微笑,点了点头就出门去了。



在那之后,椋郎呆立在原地好一会儿,也就是说,他什么事也没做。



「……椋郎先生。」



茫然地站在客厅入口处的丽出声叫他,椋郎才终于回过神来。



「咦?啊啊,什么事?」



「感激不尽。」



丽这么说完,或许是打算低头鞠躬吧,但是却一个不稳差骷倒地,她之所以没有倒在地上,是因为椋郎及时奔过去接住了丽。



「……你这样很危险啊。」



「真、真惭愧……」



「好了,别再多说了。」



椋郎差一点就要咋舌,不过还是忍住了。怎么可以做那么没品的行为,倒是这家伙站得起来吗?能走吗?大概不能吧。



一瞬间,浴室里那全身泡泡的模样在脑海闪过,不过他马上就挥去了。



「我要把你抱起来罗。」



被椋郎抱起,丽最初反射性地抓住了他,但是马上又挣扎起来。



「怎……椋、椋郎先生!」



「乖乖地别动,还是你想摔到地上?」



「……可、可是我……我比外表更重许多……归功于平时的锻链……我全身都是结实的肌肉……」



「这种程度哪会重啊。」



你以为我是谁啊,再说诗羽琉同学还比你更——不行,这种话要是说出口,之后可就惨了,不过她们两人本来就有许多不同,诗羽琉同学全身更柔软——喂!我在回忆什么啊!



椋郎抱着丽,把她搬到自己房间,让她坐在床上,然后再端来装了水的杯子让丽喝完,再让她躺下,盖上被子。



「好了,接下来在诗羽琉同学回来之前,你就乖乖睡觉吧。」



「……是,椋郎先生。」



丽把棉被拉到下颚的位置,闭上了眼。不过她流真多汗,呼吸也很急促,感冒会让人那么难过吗?



「……椋郎先生。」



「什么事?」



「棉被软膨膨的……盖起来非常舒服。」



「你看起来不像舒服的样子啊。」



反而是很难过的样子,可是丽却摇摇头。



「很舒服……有椋郎先生的味道……」



「你、你说什么啊!」



「……让人心情……非常平静……」



「心情平静……?闻味道吗?别说那么恶心的——」



椋郎闭上嘴,睡容虽然算不上安稳,不过看来丽是睡着了。真是容易入睡呢,不,不是那样的,那表示她就是那样硬撑吧,在体力上或许已经到达极限了。



这样站在床边,继续俯视丽的睡姿也很奇怪,因此椋郎决定搬张椅子过来。



一坐在椅子上,丽便一个翻身,身体转而面向这里。由于她的眼睛仍然紧闭,所以应该还没睡醒。



「……肩膀露出来了。」



让她保持温暖大概比较好吧。于是椋郎伸出右手,想要将掀开的棉被拉回原状,但是丽的右手却抓住了他的食指。



「……父亲……」



「谁是——」



谁是你父亲啊,我可不是——就算这样对抛说,她刚才也只是呓语,没有任何意义,椋郎叹了一口气。



「……到底搞什么啊。」



想要挥开丽的手,不知为何自己却是办不到。



诗羽琉说过「椋郎很温柔」。



她也说过「宗子真是温柔」。



椋郎低下头,紧紧地咬着牙齿。



「——不是……才不是那样。」



「喔……?」



丽发出奇怪的声音,眼睛睁了开来。椋郎朝丽稍微瞪了一眼。



「继续睡!」



「好得。」



她一定是想说「好的」,结果说错了吧。只见丽紧紧闭上眼皮,不知为何,握住椋郎食指的手,握得更加用力了。



放开。



就这么一句话,为什么说不出口……?



「……椋郎先生。」



「什么啦。」



「今天……因为我的不成熟……没毅力,又软弱……给您添了很大的麻烦。」



「每个人都会感冒的不是吗?不过——我是不太明白就是了。」



「只要没有疏忽大意……精神没有松懈……就不会感冒——」



丽咳嗽起来,每咳一次,她的手就会握紧椋郞的食指。那是一只小手。



这么小的手却握着刀——丽至今究竟是为何而战……?



那种事根本无所谓吧?那种事跟我无关。



「别说了,休息吧。你要是一直待在这里我会很困扰,所以如果你觉得良心不安,那就快点把病治好。」



「……是。啊——」



丽又睁开双眼——她终于发现,没想到自己的右手竟抓着椋郎的食指,丽虽然想要赶紧放开手,椋郎却不让她那么做。



椋郎的左手有如包覆丽的右手般握住——喂!我到底在做什么……?但是事到如今也不能缩手了。啊啊,可恶。



「没、没关系,如果你觉得这样比较好——那就继续握着吧。」



「……感激不尽。」



丽声音颤抖着如此说完,然后就闭上眼睛,将椋郎的食指拉到自己脸的附近,谁准你做到那种地步……?算了。



丽火热的气息感觉特别地近。她流了好多汗,帮她擦一下比较好吧?不,手指被她抓住也办不到啊。不,应该说我为什么要帮她擦汗?



再说比起擦汗,应该先换衣服——这件事当然要等诗羽琉同学回来,这还用说吗?



「我的床都被汗浸湿了……」



椋郎的自言自语似乎没有传到丽的耳里,看上去她仍睡得很香甜,丽或许有握住什么东西睡觉的习惯。不对——



「喂!」



这次不是喃喃自语,而是出声叫她了,但是丽还是没有醒来。



她、她在……吸吮。不是,不是那样的,应该说椋郎的手指被她吸吮着。



椋郎的食指被丽当成奶嘴了。



「怎、怎、怎……」



怎么这么无礼!话虽如此,因为丽正在睡觉,所以这是无意识的行动吧。也就是说丽有吸着什么睡觉的习惯,就是这么回事吧。



「……又不是婴儿,手指会泡到皱耶……」



丽终于只剩下含着的动作,不过她偶尔还是会吸一下,每当她吸椋郎的手指时,椋郎的眉头就会颤动。因为你是病人我才忍耐的哦……?



然而这时玄关传来声响,如果是诗羽琉回来了,那毕竟也不能这样下去。



椋郎想要把食指抽回,可是丽却不肯放开,甚至用牙齿咬住.



「痛!」



「——呼啊……」



丽猛然睁开双眼。她似乎马上理解到自己做了什么事,嘴巴放开椋郎的食指,然后拉棉被盖住自己。



「我、我、我……我竟然犯下这种大错……!」



「……没关系啦——不,虽然的确不是好事——总之你给我安静。而且诗羽琉同学也已经回来了。」



「……可、可是……我竟然对椋、椋郎先生的手指……既然如此我唯有切腹……」



「切腹可是会死的耶。」



「我只能以死谢罪。」



「为什么死会是谢罪啊,你不要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那么我只能用一生偿还,直到我死为止……」



「那样反而是困扰——」



说到这里时,诗羽琉打开房门进来了。



「我回来了,小丽没睡觉吗?」



「啊、嗯——」



椋郎正要点头,丽就盖着棉被叫道:



「不、不是……!我现在正要睡了!已经差不多睡着一半了!」



「……听到了吧。」



「有精神的话先吃点东西,然后吃药吧。」



诗羽琉将购物袋放在椋郎的书桌上,开始沙沙沙地整理起来。



剩下来的事就交给诗羽琉,椋郎只要照她的吩咐去做就好了吧。



不过——椋郎却是望着右手食指,轻轻叹了一口气。



感冒这种病多久会康复呢?要是妈妈回来了,不就非常不妙了……?







直接从结论而言,结果事情并没有演变得那么糟,不过还是难以避免一些麻烦的工作。



丽的高烧曾经一度烧到三十九度以上,到了傍晚已经降到三十六度左右,让诗羽琉感到非常惊讶。



话虽如此,诗羽琉还是主张她仍然需要静养,但是丽不肯答应,坚持要回家,怎么说都说不听。就椋郎而言,那样他也会省掉不少麻烦,因此便决定让她回去。



丽的内衣则是诗羽琉清洗后,再以烘乾机烘乾过;但是只穿那些身体大概会着凉,因此诗羽琉从家里带自己的衣服来借她。



丽准备好要回到张设在公园草坪、那个名为帐篷的家,诗羽琉似乎打算送她回去,这时椋郎指着房间角落对诗羽琉说:



「……那么这个要怎么处理?」



那里堆积如山的都是千姬的运动服和T恤,由于丽流了非常多汗,诗羽琉帮她换过许多次衣服,其结果就是如此了。



「啊……那个就……」



诗羽琉一度与椋郎四目相对,不过又很快地别过脸去。



「你就随便洗一洗吧,那我要送小丽回去了。」



「但是量很多,妈妈可能也快回来了……」



「对吧?如果千姬小姐回来的时候我们还在这里,那会很难对她说明吧——我们要快点走了,小丽。」



「可是诗羽琉,椋郎先生似乎很困扰……」



「没问题、没问题,椋郎他会想办法解决的,对吧?椋郎。」



「不……」



你说想办法我也——在这句话说出口之前,诗羽琉便拉着丽走出家门了。



「……只能小心别被妈妈发现,一点一点地洗了——不对啊!要怎么不被她发现……?」



千姬平常都是以运动服做为居家服,因此她有许多运动服;话虽如此,如今装运动服的衣柜里现在却是稀稀疏疏。



「总之我要准备给妈妈替换的衣服——可恶,还有其他事情也必须解决的说……」



椋郎搔了搔头发,然后拿出甚少使用的手机。



为了做为连络之用,从小学起椋郎就有携带手机了,虽然两年前在千姬的劝说下而变更了机种,但是通讯录等资料都是从初代机沿用过来的。



「——*Ka……Ki、北松谦也。有了、好了,他会接电话吗?」(译注:依照日文五十音顺序排列,北松谦也的第一个音是Ki,排在Ka之后。)



椋郎试着拨电话过去,那位小学五、六年级曾经同班的北松谦也,在第三次铃声尚未结束前接起了电话。



『喂,什么?是高夜吗?真的假的?怎么突然打来?真是久违啦?』



「是啊,说话是久违了。不过上次我们才在同一间KTV唱歌呢。」



『啊~对喔。哎呀~在巨大的栗子树下吗?那实在很搞笑呢,我都快笑死了。』



「不过是维持不到一分钟的搞笑就是了。」



『不不,搞笑注重的是瞬间最大风速,爆发力比持久力更重要啦!好啦,那么你找我有什么事吗?要找我去唱KTV?要唱大栗下吗!?』



所谓大栗下,大概就是「在巨大的栗子树下」省略而来吧。



他还是老样子,还是那么活泼,或者该说是吵死人呢。我和他以前是同学,由于他常常缠着我,我也只好应付一下——老实说我不擅长应付这男人。



不过话虽如此,北松这个人就是不怕生,人脉异常广泛、相当活泼好动,又喜欢热闹的活动,要他出来带活动;他也不会嫌麻烦,社会上也是需要他这种人吧。



为了举办具有联谊性质的唱歌大会,跨越班级的藩篱募集参加者。



这的确像是北松会想出的点子。



「……抱歉。不是那样的,我是有事情想问你。」



『叮咚!我知道了!你是要问红红的事吧?』



「红红——啊啊……对,就是那样。」



『什么?什么什么?你要问什么!?电话?电子信箱?住址吗?红红问你的地址,我已经告诉她了,所以我也可以大方告诉你她的地址喔?』



「不,不是那样的——」



『不然是什么?三吗!?欸~!你要问三啊……!?』



「三、三……?」



『说到三还有别的吗?就是尺寸吧?三围啦!哎呀,伤脑筋了,关于这个就算是我也——话说虽然红红的看起来像是美乳,但是说到大小其实也还好吧?』



「……不是的,我是要问唱KTV那天的事。北松你知不知道,三浦同学那天是不是一开始就表示要参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