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话 LONELY WOLF(1 / 2)
大众澡堂。
那是庶民休憩的场所。老实说,我喜欢宽敞的浴室,所以很想去大众澡堂看看。虽然因为一直以来都闭门不出的关系,我始终没有机会前去一探就是了……
今天,四月四日。
我,樱铁之介成功实现了企盼许久的大众澡堂出道。
「真是的,谁受得了她们啊……」
我边发牢骚,边以在头上放条毛巾这种约定俗成的入浴造型进行公共澡堂初体验。
经过那段乱七八糟的决斗宣言后——为了甩开亚留美她们,我在街上到处跑来跑去。
虽然我很想回家,但她们有可能事先躲在那里埋伏我,所以我也不能这么做。
我的心情完全就是恐怖电影里的主角。
而且追兵里头还有亚留美这个生化人造人。不过我也有跑步机锻炼出来的脚力。别看我这样子,打从以前开始,我就只对逃跑特别有自信。
可是,要一个茧居族在街上跑来跑去简直是酷刑。途中我跌倒了好几次,或是停在路旁一动也不动。啊啊,我怎么会是个那么没出息的废渣啊……
然后,就在好不容易摆脱追踪的时候我刚好来到了这家店门前。
石之汤。
这是一家孤零零地坐落在市郊的小澡堂。
此外,大众澡堂还有个我追求的重大优点。那就是亚留美她们谁也进不来这里。毕竟我如今所在的地方是禁止女生进入的男生澡堂。
只不过因为身为茧居族的关系,我必须鼓起相当大的勇气才进得了澡堂。
看到在店门口犹疑不定的我,店长老爹也大喊「你这个贼人!准备受死吧!」然后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把日本刀。街上果然很危险。
不过最后我好歹还是成功地付了钱进入澡堂。
听说这家澡堂已经创立了七十年,感觉上相当冷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上门的客人就只有我一个而已。居然可以包下既宽敞又感觉得出历史的老旧男生澡堂,老实说真的很爽。
既然在街上四处逃窜的时候已经甩掉她们了,那就暂时休息一下吧。放轻松放轻松。这里好像没有客人会上门,所以怕生的我也可以放心。
「……不过,总长啊。」
我一边看着大大地画在墙上的富士山,一边让声音在澡堂内回荡。
突然听到有人叫我总长,我着实吓了一跳,不过我已经很明白可怜是以成为厉害的不良少女为目标了。
可是这样没问题吗?我心想。
总觉得有点担心。我在班上是被取了情色大师这个绰号啦,但可怜在班上又会是什么情况呢?她能正常地交到朋友吗……?
「……八成很难吧。」
虽然她长得既娇小又可爱,不过却老是盛气凌人又容易跟人发生争执。或许会有些崇拜不良分子的学生想跟她做朋友也说不定,不过依她本人那种态度恐怕很难吧。
而且我知道。
这家伙——八成很怕生。
毕竟两年足不出户的生活让我彻底退化成一个怕生的人,这样的我说了准没错。
那种虚张声势的态度应该是面对人时太过于紧张的关系。
可是这就奇怪了。
就算再怎么强,这种怕生的个性有办法率颉不良分子集团吗——
「总长,水温还可以吗?」
「呜喔喔?」
听到背后突然传来声音,我吓了一跳。
在那里的是个跟发色明亮的短发很匹配的小女孩。
狼谷可怜。
令人惊讶的是她浑身赤裸,只裹着一条浴巾。
「可、可怜!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哼,问这什么蠢问题啊。只要是总长想去的地方,无论天涯海角可怜都会跟随到底的。」
「这里可是男生澡堂耶!」
「可是可怜进门的时候,坐在柜台里的老爹只说『小姑娘,还没数到十不可以出来喔!』然后就放人家进来了。」
「……」
那个店长该不会看了可怜的外表后误以为她是小孩子吧?大众澡堂这种地方没有在分小孩用的男澡堂或女澡堂。况旦那个人好像又有点痴呆的样子。
「而且伙伴就是要裸承相见,不良少年连续剧里也都是这么演的!」
「不、不过,可怜是女孩子啊……!」
「没问题的!可怜把浴巾包得很紧,这样就跟穿泳装没两样了!」
可怜不知为何得意似地转起圈子。啊啊啊啊啊,快停下来啊。看到浴巾下摆像裙子一样飘荡起来,我的头就发晕。柔软可弹的大腿一览无遗,这点对心脏也很不好。要是在这里昏过去的话肯定会溺死的。
「亚留美她们呢?」
「不久前分开了。总长逃走后,大家就各自分头去找你了。毕竟比赛是先抢先嬴嘛。她们这时候大概还在街上找吧。」
「不过,为什么可怜会知道我在这里呢?」
「咦?当然是靠发讯机啊。」
「发讯机?」
「刚才可怜在房间里抓住总长的制服时装上去的。发讯机是爸爸公司的商品,可怜的爸爸在公司好像是个很了不起的人,所以经常带试作品给人家呢。」
「……」
狼谷爸爸,您都给了小孩子什么东西啊?这社会也变得太险恶了吧。
「不过既然有发讯机的话,你不是应该会更早到吗?」
「那、那是因为……」
「啊啊,你又迷路了啊。」
「少啰唆!人家老是迷路也没办法啊!」
可怜生气地呜呜低吼。她还是老样子,依旧是个方向白痴。
「那么可怜也来泡澡吧。人家是第一次来大众澡堂,所以很期待呢。」
可怜天真无邪地嘿嘿笑了。其实裹着浴巾泡澡是违反规定的,但她却不以为意地一脚踩进热水里。
「好烫!」
「……」
「这、这水是怎么搞的啊!简直跟地狱里的油锅一样烫嘛!」
「没那么烫啦。」
「唔。不愧是总长,就算水这么热也能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水热一点泡起来才舒服啊。」
「总长是被虐狂呢。」
「你在哪里学会这个字的?」
「刚才小姬教可怜的,那不是指忍耐力很强的人吗?」
「……」
那个该死的公主殿下,竟然教小孩子这么奇怪的字眼。不,虽然可怜已经是高中生就是了。
「不过可怜居然不懂这热水的好啊,看来你果然还是小孩子嘛。」
「就说可怜不是小孩子了!而且这点热度……好烫!」
「就算长得很小只,你也不用跳得那么高嘛。」
「可怜才不小只呢!而且这跟身材一点关系也没有!可恶……这点热度对可怜来说才……」
「泡澡是不能勉强的喔。既然现在也没有其他客人,那就加点水降温吧。」
「在大众澡堂可以做这种事情吗?」
听了我说的话,可怜的脸顿时亮了起来。如果她是条狗的话,现在肯定正兴高采烈地拼命摇着尾巴吧。
我转开浴池边的水龙头加入冷水。这样等会儿水温应该就会降到可怜也能接受的温度了。
「谢啦,总长!」
「这点小事不用谢啦。」
「不,该道谢时就要好好道谢,这才是不良分子的仁义之道。而且……」
「而且?」
「接下来可怜得打打打打打动总长才行……」
说着说着,别说是脸了,可怜全身上下都染成了桃红色。
……完了。
真是一点都不像个个性悲观的废渣。我太沉浸在大众澡堂的魅力之中,以致于不小心完全忘了最重要的事情。我的立场是被可怜她们盯上的可悲猎物啊。
「那、那么可怜来帮你洗身体喔。总长,从浴池里起来吧。」
「咦咦咦?」
「难不成……你不喜欢吗?」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我明显的动摇,可怜不安地湿了眼眶。
「拜、拜托你别露出那种表情。我这就起来。」
「真的吗?」
「嗯、嗯。不过先等一下……」
我把头顶上的毛巾放进热水里,然后在腰间系好。这装备一点都靠不住。如果在RPG里有哪个角色佩带这种武装的话,肯定两秒就被解决了。
「那、那我起来啰。」
「嗯、嗯。」
大概是因为看到男生的裸体还是会感到害羞吧,只见可怜低下头来撇开视线。我趁机爬出浴池,然后背对着她坐在附近的椅子上。
日本的传统技艺,搓背姿势完成了。
「好、好!那、那么宗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紧张的关系,可怜不停地吃螺丝。
「你没事吧?」
「少、少瞧不起人了!可怜已经是高中生了喔!」
「也、也对。洗身体这点小事……」
「呃——首先用这把剃刀——」
「你拿剃刀想干什么?」
「可怜想帮你除除背上的汗毛。」
「不用做这种多余的脱毛处理啦!」
「那可怜去更衣室拿添加柔软精的洗衣精倒在毛巾上……」
「拿我的肥皂去用!」
真让人感到不安。把背部交给这家伙真的没问题吗?
不过,可怜会不会意外地是个出身好人家的千金小姐呢?就算不到姬宫学姐那种程度,大概也是在富裕的家庭中长大吧。因为她实在是太不知世事了。
「那、那么可怜要开始啰。」
就在我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可怜战战兢兢地把毛巾贴在我的背上。然后就这样搓了起来……刷刷、刷刷……
「总长,感觉怎样?」
「嗯、嗯,很舒服喔。」
「哼。对可怜这样的不良少女来说,搓背只不过是小事一桩啊。」
「搓背跟是不是不良少女无关吧。」
「啊哈哈,说得也是。」
不知道是不是专心搓背的关系,可怜稍微放松了心情。如今的她感觉好像快要用鼻子哼起歌来了。
相较之下,我……
「欸,可怜。」
「嗯?什么事?总长。」
「我有件事想问你。班上气氛怎么样?因为我没有出席,所以不太清楚。」
「……」
原本洗着我背部的毛巾戛然而止。
「啊,抱歉。还是算了。」
我忍不住换了话题。
看样子就像我刚才所担心的一样,这家伙大概没交到半个朋友吧……
「……嗯、嗯,可怜也有些事情想问总长。」
「问我?」
「没、没错。总长的姐姐是个什么样的人呢?那个,总长的姐姐不是个很强的不良少女吗?既然要在这个城市里混,可怜就必须对她有所了解才行。」
「我的姐姐啊……一言以蔽之,她是个个性乱七八糟的人。老实说,我真的很不擅长应付她。」
「因为个性乱七八糟的关系吗?」
「不,虽然个性乱七八糟……但不管是念书、运动,还是其他各方面的才能,她都远远在我之上。所以……周遭的人经常拿我们做比较。」
「……」
沉默了一会儿后,可怜彷佛感同身受般真挚地同情着我说「那还……真是辛苦啊」。
「————」
可怜她……果然是个好人。
她是这么发自内心地同情着我。
所以才更显得奇怪。
不管再怎么想——我都无法相信可怜会为非作歹。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蹊跷……
「~~~~?」
一瞬间,我全身大大地颤抖了一下。莫名感到一股强烈的不对劲,当我望向自己的上半身时——可怜居然正拿着毛巾搓洗着我的胸膛。
「可、可怜!你在干什么啊!」
「没有啦,人家想说机会难得,干脆连前面都洗一洗好了。」
「你不用做到这种地步啦!」
「别、别担心。可怜不会洗下下下下下面的。既然总长也是男人的话,那就应该要更坦荡荡一点啊!」
「可、可是……!」
那个,这样下去的话,我的王者之剑好像就要坦荡荡地抬起头来了……不过我怎么样也说不出口就是了。
背部。没错,问题在背部。可怜太专注地从后面把小手绕过来搓洗我的胸膛,以致于自己的身体紧紧贴上了我的背。
而且看样子她本人完全没有自觉。
在我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背上也持续传来女孩子柔嫩的触感……呜啊啊啊啊啊,冷静点!这样下去的话,大众澡堂就要变成犯罪现场了!而犯人当然就是我!
其实可怜的胸部比亚留美还要平,我根本没有必要慌张。
不过……为什么呢?
我总觉得贴在背上的触感……那种特别平坦的触感……
「啊……」
「你、你怎么了?可怜。」
「不、不!什么事也没有!不过你不要回头!绝对不可以回头喔!可怜真的没事!」
「……」
看她这么慌张的样子,该不会是身上包着的浴巾在专心替我搓背的时候掉了吧?不、不会的,快停止这种被害妄想!
可是……
「~~~~~~」
噗滋。
什么既滑嫩又有弹性的东西再度贴上背部……这、这股柔软的触感,可怜这家伙,她该不会是为了避免让我察觉到自己的失误,故意不把掉落的毛巾捡起来吧?
所以现在刺激着我背部的柔软物体是……!
「呜啊……!」
不、不行!想点别的事情!这样下去的话,我肯定就要罪犯出道了!正因为可怜本身是个娇小的女孩才格外危险!
这种时候更是要想起我的方针。
保护色。
既平凡又毫不起眼的生活才是我的信条,如果罪犯出道的话就太不妙了。拘留所出道、侦讯出道,还有诉讼出道,这简直是三合一豪华组合包嘛。
可恶……我也是竭尽全力地想要高中出道啊——
「——啊。」
就在拼命回想着自己的目标时。
——我突然灵机一动。
虽然这是姐姐的口头禅……但只有这句话能形容我现在的感觉。这只能说是方可迹了。没想到我这个足不出户的废渣今天会三度灵光一闪。
「……可怜。」
为了告诉她刚才突然闪现脑海的想法。
我静静地开口。
「你不用再帮我洗身体了。」
「咦?可是这样就不能打动总长了……」
「不……不用再对我表示什么了。你不需要为了当个厉害的不良少女而成为我的伙伴。因为——」
可怜你——其实不是什么不良少女对吧?
「……!」
隔着背部,我可以感觉到可怜吓得颤抖了一下。
我立刻催促着说「总、总之,你先把浴巾捡起来包好」。然后为了争取时间,我来到浴池边把不断放水的水龙头关上,接着才重新转过头来。
在那里的是已经包好浴巾站起身子,就这样宛如小狗般不停发抖的女孩。
狼谷可怜。
没错,这女孩的真面目是——
「高中出道。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可怜一定也想成功地『作为不良少女高中出道』。」
没错,重新回想起自己的目标——也就是高中出道时,我突然灵光一闪。就像我和亚留美一样,可怜一定也是以高中出道为目标。
「所以你故意在春原高中里散布自己是不良少女的谣言。现在有网络跟手机,靠着这么多人的力量,谣言或许一下子就能传开了吧。」
「呜……」
「我想可怜统领的不良分子集团大概也不存在。一切全是可怜为了高中出道而编造出来的……谎言。」
「不、不对!可怜是……!」
「……可怜,为什么你那么想当个不良少女呢?为什么你会想要成功地『作为不良少女高中出道』呢?」
「……」
「而且……虽然我是这个样子,但要是可怜老实说出来的话,我或许可以帮上什么忙也说不定。」
……不。
这些温柔的话只是逞强罢了。
我马上就想否定自己说过的话。
无论是可怜背负着什么样的问题,还是我能为她做些什么,这些我都全然不知。
因为我只是个个性阴沉的茧居族,压根不是什么厉害的不良少年。
——可是。
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想多少为可怜尽一份力……
「……总长。」
彷佛下定了决心一般。
可怜缓缓地张着那樱桃小口——
「——Master。很可惜,刚才的解释只有三十分。」
在那一瞬间,毫无感情的声音响彻了澡堂。
我反射性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看,只见那里站着拥有灰发与金发的两位少女。
亚留美与姬宫学姐。
令人惊讶的是,两人不知为何都穿着泳装。
亚留美的是学校泳装。姬宫学姐的则是布料面积相当小的黑色比基尼。两人穿起来都非常合适……啊,现在不是沉溺在这种感慨里的时候了。
「你、你们两个怎么会在这里?」
「其实我们一直跟踪着可怜。因为她在寻找Master的时候看起来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我想说她可能会知道您在哪里。」
「可是这里是男生澡堂……」
「经过交涉后,店长说我们可以进来。」
「真的假的?」
「『哈哈——放心吧。小姐们有什么苦衷对吧?我家澡堂借你们躲。今天我就临时歇业,不再放其他客人进来了』,店长是这么说的。」
「那、那个痴呆老头……!」
「哎呀,说我们有苦衷也未必有错啊。所以呢,我们就在附近的店家买了泳装过来这里换了。怎么样?还合适吗?」
「合适是合适啦,不过胸部的水饺垫也垫得太明显了吧……不对!你说我的解释只有三十分是什么意思?」
「这很简单。跟Master想的不同,狼谷可怜是个货真价实的不良少女。她所率领的不良分子集团想必也是真的存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