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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章(2 / 2)


现在的他仍充满对于萝嘉的蔑视,但已经不会再有任何看轻她能力的举动。因为他清楚知道——



萝嘉已经开始善用她身为道具的力量,变成非常棘手的存在。







现世,空座町椿台区,废弃医院屋顶——



被黑腔吐出的『圣女贞德』在废弃医院建筑的屋顶上着地。



「呜喔喔喔喔!」



观音寺反射性地猛踩煞车,在即将撞上栅栏前停了下来。



他带着慌乱的呼吸从车上下来环顾着四周,到处寻找萝嘉的身影,却怎么找也找不着。而黑腔的出入口也完全封闭住了。



「这里是……」



在观音寺看着这片屋顶自言自语的同时,石田也确认着他和观音寺所处的场所而开口:



「她恐怕没有时间指定座标了吧,所以我们才会从这个地方……」



「NO——你错了!BOY!这是她刻意指定的地点!」



「咦?」



「这个屋顶……是今天我跟萝嘉小姐初次邂逅的地方。」



观音寺在这一声呢喃之中,开始像走马灯一般回忆起了这天所发生的事,满怀着憾恨地握紧了拳头。



「为什么……萝嘉小姐,你为什么要一个人留在那里……」



「……大概是想以自己作为诱饵,好让我们逃走吧。」



石田没试着找寻安抚之词,而是果断地做出了揣测。



观音寺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却只是稍微调整了呼吸之后低下头,将身体靠向爱车的车门。



「是……是我的关系吗……」



「不——」



「没关系啦,BOY。应该就是我的能力不足,致使萝嘉小姐做出这样的决定吧……如果我是足以使她安心的HERO,就不会让她遭遇到这么悲哀的过程了……」



这句话听来就好像认真咒骂着自己的无能,让石田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回话。然而——他忽然从那句话中察觉到了其中的异样感。



——过程?



——不是该说结果吗?



一如这个词汇所代表的意义,观音寺抬起头,带着坚毅的眼神开口:



「我们走了,BOY!我们要回到那条黑暗的道路上,来一场拯救萝嘉小姐的复仇战!我还有她不知道的最终奥义!」



「我不知道你拥有什么样的奥义,不过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只有她才能打开通往那个空间的门呀!」



——部到了这个时候,他竟然还打算去救那个叫萝嘉的破面女子吗……



然而,对观音寺来说,只要还存有一线希望,事情就还没有结束——石田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吐露出了和缓的语气对着观音寺说:



「剩下的交给我吧。我来想办法。」



「连YOU也在说这什么鬼话!我当然也要一起想解决的办法呀!」



听到观音寺这么说,石田实在无法将『你只会碍事』这句话说出口。因为他知道,现在他失去银岭弧雀,但要面对的却是那名恐怖的破面。在这样的情况下,想办法的是他还是观音寺,其实没差多少。



石田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带着灭却师十字如此轻易被夺的耻辱开了口:



「其实这件事你本来就不应该插手……的确,你有灵力。不过你不擅长战斗。这样的你不应该跟萝嘉所居住的世界……甚至该说你根本不应该跟虚扯上关系。」



这原本是给对方一个台阶的说法,但观音寺却淡淡地回绝了。



「你这么为我着想让我觉得非常心痛,BOY……不过,如果我真要照你说的方法做,那我一开始就不会出声叫住她了。」



这句话让石田察觉到观音寺刚才话中夹带的异样感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果然……打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是虚了吧。」



「哈哈哈!你以为我是谁呀?我可是偶像灵媒师,要判别灵的种类可是轻而易举呀!」



「那你为什么——为什么如此执著要救她呢!」



观音寺听到灵力远比自己来得强大的少年如此询问,他抬头仰望天空,脸上绽露了微笑。



「BOY,我的能力的确不及YOU或MY头号弟子一护。不过,我说什么也不会逃避的!」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要如此执著……」



「我的确比你们都弱,而我唯一赢过你们的,恐怕就只是活过的岁数吧。」



观音寺一边解开躺在『圣女贞德』后座几只皮卡罗身上缠绕的丝线,一边对着石田开始吐露自己的心绪: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我比起你们的阅历都要来得广阔。我曾经在国外担任过走秀模特儿……那时候我也看过许许多多的事。」



他将取下的灵子丝线缠在手上,语带语带懊悔地诅咒自己的无能:



「就像我刚刚说的,我只是一个偶像灵媒师,不是神。我甚至无法阻止战争。光靠我一个人不可能压抑这个世上所有悲哀的死亡与绝望。」



「……观音寺先生。」



「所以!所以——BOY,我对着自己发誓!我至少要拯救所有我触手可及的生命跟绝望!如果有人向我求援,我绝对不会逃避!」



以自己微薄的力量找出现世间的亡魂,并与其互动——这是一般人无法做到的事,却也是成就观音寺这个英雄的一大原因。



「就算我没有消弭这世间的悲哀,但我至少可以拯救因为这些悲哀而死的亡魂……我相信,这就是身为HERO的使命!」



他将内心的话语和懊悔同时脱口而出。



「的确,萝嘉小姐也许真是被和我们不同的法则束缚,而居住的世界也不一样!」



接着,他更是吐出此时仍让他紧握着拳头迟迟不肯松开的原因:



「不过——不过!BOY!她就在我触手可及的范围之内呀!」



「…………」



「要我将一度抓住的手松开,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这点我做不到!」



看观音寺闪烁着太阳眼镜底下一双眼眸大声呼喊着,石田心想,真是够了……



——都多大一个人了,竟然还如此堂而皇之地高唱着这么幼稚的理想。



——这家伙虽然跟黑崎不同典型,但都是无可救药的笨蛋呀。



然而,他却没因此贬低观音寺这个人的价值,反而带着自己也同样愚蠢的感想回了话:



「……现在我们没有找到她、与她会合的方法……不过我知道有人应该可以告诉我们该怎么做。」



灭却师的本分是歼灭虚。换做是平常的他,就算是朋友的请托,他也不会答应营救任何一个虚。但他这次已经涉入太深,而且——若是萝嘉的能力被他方势力夺走,会造成相当大的危险……他如此说服自己,同时答应继续协助观音寺。



观音寺听到他这么说,太阳眼镜底下的眼眸再次闪耀出光彩。



「什么!真的吗!BOY!」



「嗯,不过请你在这里稍候一下。」



——浦原老板……如果告诉他我要去营救破面,不知道他听了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基本上,石田要找的人是一间零食店的店长,他不是走在灭却师这条路上的人应该牵扯的对象,不过石田曾经蒙受他相当多的恩惠。



——也许到时候又会被他叫去做什么魂葬刑警的衣服之类的……不过算了,那其实也是挺有趣的工作啦。



他在不知道观音寺也跟魂葬刑警有所牵连的情况下,走下『圣女贞德』,转头面向东方。



——等一下,在此之前,我得先把这些破面孩子……



在离开前,他忽然想起了皮卡罗的事,又把头转回来望向跑车后座。而这时候那几名皮卡罗也碰巧睁开眼睛。



「咦?我们怎么了呀?」



「想不起来耶……」



「呜……我们被席恩抓住,手臂被咬了一下……」



「是说我们差点被他吃掉吗?」



他们伸懒腰的伸懒腰,打呵欠的打呵欠,同时彼此确认了一下之前的状况,随后转头面向观音寺开口问了一句:



「钝感音痴叔叔、钝感音痴叔叔……那个,是你救了我们吗?」



「NO——我既不钝感也不是音痴!都不是!——我是唐·观音寺!然后!不是我救了你们!是这边这位我的二号弟子和……空座白金战士·萝嘉两人的搭档救了你们!」



「抱歉,不知不觉被你从蓝天战士降格为弟子的事情我就不追究了,不过可以拜托你撤回我变成黑崎小弟的身分吗?」



石田在冷静的表情中浮现出些微青筋地说。



至于皮卡罗,他们似乎不理会这两人之间的对话,笑嘻嘻地开始交谈:



「原来如此!是萝嘉姐姐救了我们呀!」



「这么说起来,萝嘉跑到哪里去了呢?」



「我们去找她吧!」「好啊好啊!」「那我们走喽,谢谢你,钝感音痴叔叔!」



「还有,呜……眼镜哥哥,拜拜~~」



随口道了谢之后,这群皮卡罗便渴望着其他游戏,准备飞向天空。



「等、等一下——我还有事要问你们……」



尽管石田出声叫唤,但——「要玩捉迷藏吗?」「好耶!」「那我们快跑吧!」这群破面孩子一点都不打算把话好好听完,用响转跑了出去。



「观音寺先生,我会先试着跟我的朋友联络,然后去把这群皮卡罗追回来!就请你先在这边等我!」



石田说完从怀里取出类似手机的异样机械,同时一跃飞出了大楼屋顶。



被丢下的观音寺一边缠着萝嘉留在车上的丝线,一边凝视着自己的爱车。



「不过,我该如何把『圣女贞德』移回到地上呢……现在这样就算找到萝嘉小姐或陷入危机的孩子们,我也无法快速追上去,会损失掉很多时间呀……」



观音寺一边说,一边在车上寻找是否有其他能找到萝嘉的线索。而这时候——



他在后座脚踏板上看到了一样东西。







黑腔内——



『双莲苍火坠』的火焰消失,四周弥漫着烧焦物的气息,但更木却显露出一脸不解的表情蹙着眉头。



「你这家伙……」



此时已经残破不堪的队长外袍上,却没有被火烧伤的痕迹。



「你搞出这种莫名其妙的把戏到底想干什么?」



他会有这样的反应其实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痣城让他所操控的义骸同时对着彼此发动鬼道,让凶猛的火焰将他们全部烧成焦炭。



「让我先对你表示一下敬意吧——我不知道原因,不过对于你能使自己的灵压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有如此大幅度的上升,这样的表现甚至让我觉得羡慕呢。」



「啊?你到底在说什么?」



「如果我拥有像你一样的才能,也许我就可以用更有效率的方法成事了。」



痣城开口吐露出内心率直的感想,但其内容对他来说根本无关紧要。



「不过,我不会对一个即将消失的人感到羡慕。」



他只是在拖延时间。为了让鬼道的余火烧尽与灵魂融合之后的义骸。



「你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叨叨念个没完……我们可以开始打了吗?」



更木显露出一脸不耐烦的反应,将刀扛到了肩上。



「我知道对你做出警告是没有意义的事了。」



痣城确认了义骸完全烧尽之后,对着眼前的男子又开了口:



「再见,更木。对于你这个身上没有半点死神理念的人来说,『剑八』这个名字实在太沉重了。」



痣城微微垂下目光,让烧成焦炭的义骸漂浮起来,一个个绕行在更木周围开始旋转。



「是怎样……?」



这群焦黑的义骸就好比旋转木马一般包围着更木跳舞,愈转愈快,终至因高速旋转而产生残像。这些残像绵延变成一个巨大的黑色半球体,而这时候……



痣城让这群焦黑的尸体开始复唱——



复唱一句以自己的一切换取万物终焉的词句。



随后,成群义骸焦黑的嘴巴『喀啦喀啦』地颤抖着,吐出的声音和成骇人而美丽的重唱。



「「「「「「「「「破道九十六——『一刀火葬』!」」」」」」」」」



瞬间,数百具义骸躯体以痣城的部分魂魄作为献祭——以更木为中心燃起一道令人联想到末世光景的巨大火柱。







虚圈,虚夜官——



虚夜宫在与黑崎一护等人的一场战役之中颓倾了大半。而其中受损最为严重的区域,就是过去委任给萨耶尔阿波罗·葛兰兹的夜宫。此处已化成一片颓垣残瓦,其中许多碎瓦砾更是风化变成了沙漠的一部分。



萝嘉站在这片白沙和瓦砾堆的中央,向四周张开无数条丝线。



也许是受到带有颜色的灵子影响,此时她的反膜丝在这片漆黑的暗夜之中夹带着淡淡光彩,凝聚出一幅充满幻想气息的光景。



随后,她察觉到其中一条丝线侦测到的异常现象,面无表情地将目光移向该处。



下一刻,她的视线延伸之处张开一道黑腔,席恩从中缓缓现身。



「……果然是这里。」



此时的他仍处在归刃下的刀剑解放状态,渗出的灵压与『杀意』透过丝线传来,在萝嘉的身上产生阵阵刺痛。



「以黑腔的时空扭曲情况来看,你来到虚圈大概五分钟左右吧?」



「萨耶尔阿波罗大人……不对,我应该称你为席恩才对吧。」



「唉呀呀,对我说话就不用加敬称了吗?」



席恩回话的语气一如往常。然而,其中夹带的灵压却充斥着压倒性的负面情绪,让夜里的沙漠比起平常更来得冰冷。



萝嘉一边与抵抗着不断从背脊向上攀来的寒意,一边正面抵挡着席恩的杀气说:



「你说你『不是萨耶尔阿波罗』了。而创造我的主人是萨耶尔阿波罗大人,不是你,席恩。」



「那么,在萨耶尔阿波罗因死亡堕入地狱的情况下……你难道不觉得自己应该自我毁灭,追随你的主人而去吗?这难道不是你作为道具该有的责任吗?」



「我……不这么想。」



「是那个小丑吗?还是石田雨龙?我不知道你被哪个人骗了,不过你现在的眼神简直就像是挣脱了锁链的奴隶呢。」



席恩边说边向前跨出一步,同时身上的灵压也显得蠢蠢欲动。



「你开始知道什么叫希望了呀?开始以为自己可以变成『什么不一样的东西』了是吗?而你就是顺从这个希望,才会想出手解救那两个人类。为了向自己彰显你的自由意志。」



「…………」



「你陶醉于自我牺牲的行为,以为这么做可以让你变成圣女吗?」



他再向前跨出一步,四周的几块碎瓦砾在他蛮横的灵压中瓦解,化为细沙。



「然而,你却做了不该做的事……我的愤怒果然非得杀死你才能够平复呀。我要杀掉那个灭却师,杀掉那个小丑,杀掉所有空座町的居民,吃光这些人的魂魄。而你方才的一切行为就只是助长了我的决心罢了。」



他继续又跨出一步,踩在脚下的沙堆沸腾,崩解的灵子被抛到了大气之中。



「还是,你对于同样被我当成『道具』的那群皮卡罗感到同情?」



再一步。



此时掠过席恩头顶上的鸟型虚在痛苦挣扎中坠落。



「喔,对呀,还是更单纯……你也许只是想『借着忤逆我来证明你拥有独立的自由意志』吧。」



又一步。



这时他以右手抓住了从空中坠落的鸟型虚——啪啦一声,将它扭断。



「不论如何,你做了一个美梦——充满希望,璀璨未来的梦。」



接着,他又一次跨步的瞬间——



「未来呀……」



他收起脸上的笑容,两颗眼眸中流露出鲜明的怒火大叫了一声:



「……你开什么玩笑……为了这种东西!你就为了这种程度的东西杀了我吗!」



「咦?你……你在说什么?」



「那个瞬间是我唯一活着的时间!我在那一刻确实感受到削去的生命彼方所洋溢的黑暗!充斥着死亡的黑暗!感觉到削去的生命中绽放的光芒!在那一场杀戮的瞬间,我感觉到开天辟地的永恒!那场厮杀是我生命唯一的居所!那不是你微不足道的未来可以阻挠的时空!」



这是单纯而明确的怒意——『因为你打扰了我享乐的过程』,仅止于此。在这个仿佛所爱之人遭到杀害一般的纯粹愤怒之中,席恩疯狂地大叫着:



「你以为你是谁呀!你以为你创造了我就有权力杀我吗!唉呀……抱歉……现在不是争论这个的时候……我得尽快回到刚才那个地方重生才行!」



席恩的思绪仿佛因为愤怒而混乱,情绪反应也变得非常不稳定。



他的愤恨,追根究柢其实是源于被身为道具的萝嘉创造而产生的自卑感。然而,这件事现在不过就只是现在这股怒火的次要原因。



面对席恩宛如冰刀一般寒冷而锐利的杀气,萝嘉则是冷静地回了话:



「你……果然不是萨耶尔阿波罗大人。」



「你现在再提这个做什么?」



「比起萨耶尔阿波罗大人……你实在幼稚很多。」



席恩听到这句话忽然停下脚步,但萝嘉没有就此噤口。



「也许我们两个人很像,都是在不知道自己的存在究竟有何意义,就连站在原地都渴求着这么做的理由也不明白……我们都像是无处可去的可怜稚子。」



面对这般挑衅的言论,席恩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语带颤抖地说:



「你的遗言……就这样了吗?如果你想扮演一个让人同情的圣女,是不是该想些更好的台词呢?」



他将所有灵压全都灌注到触手上,脑中盘据着该如何将萝嘉千刀万刚的各种方法。



令人感到煎熬的是,他没有时间。他想早一刻抢走萝嘉身上的『纺车』,并赶回到那两个强悍死神的身边。



然而,相较于他的急躁,萝嘉则是显得相当沉稳。



「我没有……牺牲的打算。」



「……你说什么?」



「我开始……多少了解你这个人了。」



这时,席恩察觉——萝嘉的右手正孕育着什么。



她脸上的骷髅正从原本的形貌缓缓释放出一条条丝线。而这些丝线好比精工刺绣一般交缠茌手上,形成一个具象的形貌。



「如果说我是创造你的人……那么,我就非阻止你不可。」



当席恩察觉到萝嘉手上形成的东西是一把斩魄刀时,他当下就想把萝嘉的头轰爆,因而高高举起最长的一根触手,猛力地向下劈。



然而——这一击就好像他在黑腔追逐萝嘉时一样,才心想这一击可以将她的脑袋击碎,挥出的触手却扑空,然后看到她出现在距离原来位置稍远之处。



席恩朝该处再放出一道虚闪,但忽然一阵龙卷风夹杂着飞沙,瞬间将她的身躯隐没。



——这风……是『暴风男爵』的力量吗!



席恩即刻理解到萝嘉使出的是拥有『103』这个数字的前十刃归刃能力,但也同时明白,那人根本不可能出现在现场。



随后,在尘沙之中飞出一道高速回旋的锋利圆盘……



——这次是『车轮铁燕』吗……!



席恩侧身闪避,同时确认那是拥有『105』这个数字的女性破面独有的能力。



「……果然。」



席恩带着被强灌了滚水的痛苦表情,口中吐出某一名女性的名字:



「涅里耶尔……你这家伙竟然这么多事……」



听到如此充满躁怒的语气,萝嘉默默地想起几年前,某个温柔女性对她说过的话。







过去,虚夜官——



「为什么你身为破面,却没有斩魄刀呢?」



那是萝嘉一个人在处理杂务时发生的事——一位总是不时跑来找她搭话,拥有『3』这个数字的破面女性对着她开口询问。



那人是在哈里贝尔尚未成为十刀之前拥有该数字的女性,涅里耶尔·图,欧黛尔·休凡克。



「……萨耶尔阿波罗大人说……在蓝染大人将我变成破面时,斩魄刀就没有显现了……」



「喔……不过我想你拥有如此接近人类的外型,应该会拥有斩魄刀才对……也许是以其他的形式显现的也不一定。」



对破面来说,斩魄刀是将获得人型之前的一部分压缩,以刀的形式分割出来的灵魂。



然而,对于萝嘉来说,在没有斩魄刀的情况下,在战斗时她唯一抵抗的方式就是从体内生出丝线用以攻击对手而已了。



萝嘉在虚夜宫中主要负责所有杂务,经常协助涅里耶尔直属的厨师唐多恰卡与执事佩谢搬运食材。因此,涅里耶尔和她碰过几次面之后就会开始聊天,也愈聊愈多。



涅里耶尔不好战,但在面对萝嘉时也告诉她:「活在这个世界,面对野生的大型灵虫和敌对的虚时,还是要有方法保护自己才好。」并为了帮她引出斩魄刀的力量提供许多协助。



然而,这一段时光很快就结束了。



「话说,你总是帮忙搬运食材……但你吃饭都吃些什么呢?」



「我不用吃饭。萨耶尔阿波罗大人从一开始就是帮我设计成这样的。」



涅里耶尔经常拿食用灵虫与现世的水果由从属官料理。比起以其他破面、虚或整为食,她似乎比较倾向活人吃东西的方式。



「真可惜,吃饭是很享受的……对了,下次我们一起吃饭吧?大家一起吃饭很愉快喔!」



「很愉快……是吗?」



萝嘉对于涅里耶尔的提议感到困惑,但仍试着想以积极的方式回应。然而,在她回话前,另一个声音却冒出来阻拦她开口。



「涅里耶尔大人,她是我的道具,请你不要擅自把她据为己有。这会让我觉得非常困扰。」



「……前『第0十刃』说话的姿态也太恭敬客气了吧,萨耶尔阿波罗。」



涅里耶尔语带讽刺地回了话。而萝嘉在主人现身之后勋显得全身僵硬。涅里耶尔看到她的反应后,对着萨耶尔阿波罗说:



「你没资格把她当作道具使唤。她是完整而独立的破面。」



「是啊,她是破面,也是我的道具。」



这两人似乎原本就有心结,又持续了一段没有交集的对话之后——



「……我以上位十刃的身分命令你,现在马上离开,萨耶尔阿波罗。」



涅里耶尔语带叹息地说。



「遵命——我们走了,萝嘉。」



「……是。」



涅里耶尔原本要制止萝嘉跟着萨耶尔阿波罗一起离开,但这么一来反而会使萝嘉陷入进退两难的窘况,因此还是作罢。



在萨耶尔阿波罗和萝嘉离去之后,涅里耶尔对着身旁两名从属官说:



「佩谢、唐多恰卡,我想问你们一件事,可以吗?」



「请说,涅里耶尔大人。」



「您肚子饿了吗?可是现在还没到吃饭时间哩?」



看到两名从属官迎上前来,涅尔扬起嘴角的微笑问:



「……我想拜托蓝染大人,请他把萝嘉派给我,当我的从属官……你们觉得这样好吗?」



听到主人这么问,佩谢和唐多恰卡彼此相互对望了一眼,也露出了笑容回话:



「涅里耶尔大人决定就好,我们没有理由反对。」



「太好了哩!这样我们的餐桌就会变得秀色可餐了哩!」



看到两名部下开心的反应,涅里耶尔却鼓起脸颊大表不满:



「你给我等一下!唐多恰卡!你这样是说我没有姿色吗!」



「看到您那一副野蛮的贪吃形象,就连盛开的花朵也会消化不良而枯萎喔,涅里耶尔大人。」



「讨厌!你们两个给我记住!」



萝嘉透过联系在涅里耶尔宫中的『丝线』听到这般充满欢笑的对话,心情微微上扬了起来。



同时,她也因为偷听到这些对话而产生罪恶感,赶忙切断丝线。



尽管她很担心萨耶尔阿波罗跟涅里耶尔会不会因她而交恶,因而试着偷听涅里耶尔那方的对话,但现在这个令她出乎意料的事态发展也让她开始思考。



……若是能成为涅里耶尔的从属官,我也可以笑着跟他们一起说话吗?



这样的想法在让她对自己的主人萨耶尔阿波罗产生罪恶感的同时,也满怀着期待,也许可以品尝到『快乐』究竟是什么样的滋味。



——然而,这个期待结果仍旧化成了泡影。



几天后,涅里耶尔被不知名的刺客袭击,与从属官一同被放逐于虚夜宫之外。



不久之后,萝嘉得知其中一名刺客就是萨耶尔阿波罗。但她既无法责怪她的主人,也无法加入涅里耶尔与两名从属官一同在沙漠中徘徊的行列。



随后,时间流逝——







现在,虚圈——



现在想想,昨天有机会拯救涅尔他们,也许可以算是小小的赎罪吧……萝嘉一边以『反膜丝』编织出斩魄刀握在手中,一边得出了这般感想。



尽管她不认为那么做就能洗刷她一时胆怯而酿成的罪过,但至少她的身体不自觉地做出反应倒是事实。



当手中的丝线勾勒出斩魄刀的形貌,这一条条丝线与丝线便彼此相互交错融合,完全失去原本身为丝线的特征,建构成一把『刀』。



——但还没有结束。



如果她只是端出一把斩魄刀,在面对席恩如此凶暴的力量面前根本毫无意义。



因此,她开了口……



——那是一声打从心底释放出来,为了解放其所有力量的呐喊。



——喊出自己的灵魂归所,喊出这股力量根源的『名讳』。



这是她有生以来初次怀抱如此强烈的信念和觉悟。



「狂舞吧……『络新妖妇』。」







黑腔内——



火焰——



一道压倒性的轰炎蹂躏着黑腔内的一切。



此时更木与席恩交手时擦撞产生的『次元裂缝』已经关闭,但这道火焰却再次撬开了部分通往现世的裂缝,仍不死心地继续烧蚀着这些空间隔阂。



空座町上空再次绽开的几道裂缝透出些许火焰。仅仅是如此就让空座町四周的气温忽然升高了10度左右。



一刀火葬——这是将自身一部分烧成焦炭作为祭品释放的牺牲破道,目前已被列为禁术。以一柱刀状的火柱烧尽周围的一切事物。



痣城的一刀火葬,尽管单发的威力不及山本元柳斋,但他以其义骸进行重唱,让数百道一刀火葬同时袭向更木剑八。



黑腔内弥漫的灵子乱流全都在大火之中燃烧,卷起一道刀状的火焰龙卷。



在这片有如地狱般的光景之中,痣城带着紊乱的气息站在原地。



看来一口气失去大量与其融合过的义骸,对他来说还是相当大的负担。他握紧沾满了手汗的拳头,静静凝视着这道火焰。



随后,他在持续燃烧的火柱之中感受到更木的灵压消失了。



在凶猛的烈焰持续翻搅射出的火光之中,痣城喃喃嘟哝了一声:



「结束了。」



——剩下来的就是那个叫席恩的虚。



——也许我应该留下几具义骸备用才对……



——那个叫席恩的虚似乎去追那个女虚了,但我……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要先离开黑腔……



如果席恩已经夺得萝嘉的『反膜丝』,那么痣城就必须与具有这个能力的席恩交手,并且把『反膜丝』抢过来。



这么一来,他必须更小心使用自己的力量,省去所有无谓的消耗。



在做出这番觉悟之后,他对着身后的少女开口:



「你打算怎么办?要跟我打一场吗?」



那名顶着一头浅桃红色发丝轻轻摇曳的少女·草鹿八千流瞪大了眼睛回话:



「人家不会喔!」



这句话简洁而明快,让痣城一时之间感到有些不解,但随后也即刻做出了结论,『原来如此,她的内心反应还跟不上现实状况呀。』



——像我那个时候也是……



——如果姐姐死的时候,我能够就此摆脱正常人的心智……



……嗯?不对,我在胡思乱想什么?



尽管一时陷入凝视着火焰而涌现的感伤之中,他也随即摆脱了这样的情绪。



想必之前席恩和更木交战时,八千流也都勉强站在安全距离范围之外观战吧。而此时,她同样也站在火焰几乎要将她烧伤的距离,凝视着熊熊火柱。对此,痣城吐露出了些许的感叹对着身后的这名少女说:



「你放心好了,更木死了之后,我就没打算继续对你们十一番队的人动手了。」



「嗯?喂喂喂~~人家问你喔,你说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呀?」



八千流如此诧异的询问语气让痣城感到有些不太对劲。



「阿剑可是还活绷乱跳的喔?」



听到这句话,痣城整个人完全僵住了。



——她这句话应该还是跟刚刚一样,内心的反应没有跟上现实状况吧……如果他能这么想,现在心里不知道会有多么轻松。然而……



至此,不断显现的讯息累积起来,在他的心里发出警讯。



——不会吧?



——他的灵压确实消失了。



——他应该已经死了才对。



痣城如此说服自己,但他却怎么也无法将目光从眼前的火柱中移开。



几秒钟后,火柱投射在痣城眼眸上的倒影中,出现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幢黑影。



这幢黑影一步、一步……在如同火山喷发般凶猛的鬼道烈焰之中逐渐走出火柱。



黑影逐渐摆脱火色,色调变得浓郁,夹带着异于火焰光热的力量摇撼着四周的空气。



——这是怎么回事?



——我现在到底看到了什么?



答案在痣城脑中频频涌出,但始终被他否决而挥弃。



然而,这对他来说始终只是他一直以来厌恶不已的『无谓的努力』。



『答案』自火焰中涌现,脸上洋溢着如同厉鬼栖息于炼狱之中的笑容说:



「多亏了你……让老子的身体温暖了些呢。」



#插图



「……这……怎么可能……」



「好了……让我们继续打吧!痣城呀!」



更木剑八开口的瞬间,痣城『全身』都在颤抖。



——这个『全身』并非此时具象化的人形外貌,而是所有与他融合的一切——即整遍瀞灵廷都发出了『恶寒』。



瀞灵廷的居民之中,若是有人灵压探知能力比较敏锐,恐怕都会感觉到空气中的异常震荡。但只有极少数人察觉到这是痣城的心绪变化。



「为……什么……你……你这家伙……应该已经……消失了呀……」



他察觉到自己上扬的音频,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我感觉到的……这种感受……该不会是……



尽管他试图极力撇清身上感受到的一切震荡,但接连涌出的这股冲动却着实撼动了他的灵魂深处。



此时他内心不断涌出的这股情绪感受,就和他小时候和姐姐一同被扔进刑场面对巨大虚时一模一样——当他察觉到这股心绪实为『恐惧』的瞬间,口中不自觉地扬起欲推翻这个结论的嘶吼:



「呜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这声呐喊的同时,痣城的身影随即隐没于空气消失无踪。



——取而代之地,现场涌入了大量异物。



包含成千上百具武器、无机的岩石墙壁等等,在他的情绪晃荡的同时,这些异物亦仿佛也应和着如此汹涌的内心动荡,全部一起溶解。



再行融合的这些异物化成高耸直入天际的黑色怪物,由元素以至于物质复制而成的数百挺机枪从中延伸出来,一齐朝着更木开枪射击。



——死吧!死吧!死吧!死吧!……



他在心里呐喊着,与那头擎天巨物融合的痣城瞬间击出成千上百,以至于数万发的子弹。



然而,在炮火四射的绵延音爆回荡的空间中——



有别于更木的另一股骇人灵压在痣城体内某处膨胀,而这个地点——当他察觉到那是瀞灵廷内某处时,一声清澈的话语随即穿透了他的意识。



——「你听见了吗,痣城剑八?」



而痣城随后又更进一步判别那声音来自『无间』,让他忍不住在心里发出一声惊叫。



……蓝染……惣右介!







『无间』——



「从周围的空气来看,你感觉到『恐惧』了呀?」



蓝染全身上下依旧包裹在封印底下,但他以半天前被痣城解开的部分——嘴巴和一只眼睛——径自开始说话:



「如果我猜得没错,你现在应该感受到更木剑八的恐怖,正如同波涛汹涌的海浪一般惊慑吧。」



痣城没有回话,但蓝染却从身上仅能与外界接触的一张嘴和一只眼感受的灵压晃荡察知,痣城确实听见他说的话了。



这名十恶不赦的罪犯想像着前一刻出现在他面前的强悍死神惊慌失措的反应,微微扬起了嘴角说:



「痣城剑八,有一件事我没跟你说。」



他尽管被封印在狱中,但语气中仍带着确信痣城此时遭遇的状况说:



「更木剑八确实是败给了黑崎一护。」



言谈间,仿佛他可以单凭痣城现在的状况就了解整个世界似的——



「不过有一点——那是黑崎一护凌驾于更木剑八的唯一一项要素。」



蓝染在此稍微噤口,短暂扬起一抹自嘲的笑容之后接着说:



「他可以借着和斩魄刀交心的瞬间产生爆发性的成长。」



「——而且每次这样的表现都凌驾于更木剑八本能导出的计算结果之上。就这么一点。」







这句话说完,痣城体内的『无间』又变回原本一片漆黑的感受。



痣城剑八听到蓝染的话,自己也察觉到了『答案』。



——不会吧……



——原以为只有眼罩才是限制他灵力发挥的枷锁,但没想到……



——更木的本能就扮演了这样的角色!?



更木剑八渴望厮杀,但非虐杀。



他的嗜好是如履薄冰地走在杀死对方、或者被对方杀死的暗夜悬崖上与对手一较高下。



因此,若是假设他遭遇到拥有一定实力的敌手,他的本能便会以最初的一击衡量对手的实力,然后仅释放出与对手实力相当的力量与其交锋……



进一步说,也许他的眼罩只是在这种情况下对其灵压做出细微调整的手段罢了……



——这怎么可能!



痣城开始思索……



——如果依照蓝染的说法,更木之所以败给黑崎一护的原因,其实是对手爆发性的成长幅度过大,使他来不及解放他的力量?



如果在虚圈的一役,让他遭遇到比起黑崎一护更强劲的对手,使其灵压解放至更强大的层次……



如果我在与更木第一次交手时,使出的鬼道重唱让他的灵压比起在虚圈与破面交手时解放出更多的力量……



如果当他与席恩这个『强敌』一战之下,又把他的灵压逼出更高层次的实力展现……



如果我使出灵子与器子,灵压与现世间现代兵器合并的攻击让他的实力不断不断不断……



——如果、如果、如果如果如果……



在反复的思考过程中,痣城开始理解到『如果』这个词汇已经失去意义,正逐渐脱离『可能性』的范畴,转而变成眼前『不折不扣的现实』。



要是他一开始使出最大威力的『一刀火葬』重唱解决掉更木剑八,也许当时一切就结束了。



然而,他厌恶一切无谓的行为,向来『仅用能够打倒对手的最小力量解决对手』,这样的信仰却酿成眼前的这场灾难。



他在更木剑八遭遇席恩这个意料外的对手后,仍几乎是以自己的实力,亲手让更木剑八在短期内解放出如此强大的力量。



而他同时理解——



好比最新型的夜视镜会为了保护眼睛,阻断某种程度以上的强光;他的灵压探知能力也本能性地拒绝辨识更木的灵压强度。



……果真如此,那么这家伙……这家伙现在的灵压……



仿佛痣城内心的恐惧凝聚成形一般——更木从前一刻使他无法动弹的弹雨之中悠然地迈步走出来。仿佛打在他身上的只是霏霏细雨,伸手一拨即飘散消逝。



随后,更木剑八在一阵凶笑之中,劈出一剑摧毁了大半痣城的『武器融合体』。一道重如雷击的疼痛在他的身上飞窜。



——呜!啊……这……



——我应该……已经化成空气……躲过这道攻击了……!



对于痣城内心的疑问,更木扬起嘴角的狞笑偶然给出了解答:



「……刚刚那一下……好像有砍到东西了呀。」



刹时间,痣城脑中的一段记忆涌现。那是更木在穿界门前吐出的言词。



——『欸,算了。能杀死空气也是挺有趣的事。』



——该不会……他真的连空气都能劈裂吗!



此时他已经不顾体面,将『雨露柘榴』的能力伸向更木。



他打算以和刳屋敷决斗时同样的手段,直接与更木的身体融合,由内部展开破坏。



——然而,这么做肯定会遭受当时无法比拟的强大反作用力吧。



但痣城即刻抛却无谓的迷惘,瞬间做出觉悟,准备与更木融合。



他将『力量』由更木的口中准备探进肺部的同时——



……嗯?……呜!



『力量』前端传来无与伦比的高热和冲击,转化成痛觉侵袭他的全身。



仿佛高温之中红得发烫的流金淋在指尖上将身体一点一点融化一般。



——力量……力量正被侵蚀掉……::



——这种疼痛……好像在哪里……!



痣城脑中以既视感的方式闪过一名灭却师与涅茧利交手时的表情。



——对了……!是那个灭却师……在解放散灵手套的时候……!



石田雨龙当时解放了名为散灵手套的工具,使其强行夺走四周由灵子构成的物质所有权,并以其击退了涅茧利。当时四周的空气和石墙,这些与痣城融合的物质开始崩解时,痣城在那一带感受到的疼痛就和现在几乎一样。



——如果要说两者之间有什么不同,那应该说造成疼痛的性质不同。



那名灭却师是强行以其实力支配四周的灵子并使之分解,而现在的疼痛则是更木身上释放出压倒性的灵子热能,促使灵子间的连结强制崩解。



这恐怕是在更木没有预期之下造成的结果。



但由于他的灵压过于强大,仍致使四周的灵子无法承受而出现崩解的现象。



——举凡一刀火葬的火焰、一发足以摧毁一栋大楼的机枪炮弹……一切的一切都在击中剑八之前被他过份强大的灵压烧熔。



现在的他尽管难免遭受一刀火葬的高热伤害,但先前那些子弹和炮弹却完全没有在他身上造成创伤。从这点来看,他的灵压甚至可以促使器子崩解。



而更木剑八周遭的一切唯一得以维持原样的,是灌注了他的灵压的死霸装,和他所持有的斩魄刀——还有他脚下由他生成的灵子构成的灵子团块。



另外,等同于这一切现象的是刚才那一招砍劈——



更木的剑风已经达到烧尽空气中灵子的程度。



……这一切摆在痣城眼前的事实,让他心里抛却的情感接二连三涌上心头。



——等一下……这……有这么荒谬的事吗……



——这一定是哪里搞错了……是吧!雨露柘榴!



他在心里高声呐喊着,但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就在眼前一切的一切几乎要将他心里的『恐惧』转换成『绝望』的同时——



更木吐出一声仿佛来自地狱的声音说:



「我以为这一刀砍下去会软绵绵的……没想到杀死空气的手感出乎意料的还不赖呢——」



——糟糕……



一阵反射性的恐慌之中,痣城让他具象化的所有融合物全都隐没,消失在空气当中,从更木面前完全撤出具体的形象。



「啊?……喂,八千流,你知道那家伙现在在哪里吗?」



「嗯,这个呀……阿剑,应该这一带全部都是吧?」



这两人口中带着悠闲如出门野餐寻找适当地点的语气,一问一答之间探询着痣城的所在位置。



更木在理解到恐怕无法得出对手确切位置的情况下,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但随后却又扬起一抹今天以来最为开心的笑容,将手中的斩魄刀高高举起——



「欸,没办法了,那老子就把这一带所有的东西全都劈了吧!」



说完,他扭动着身子使其屈度发挥到极限时——



「八千流,你闪一下啊!」



「嗯!」



接着猛力扭转身体,大力挥出一刀。



这一刀划破了现场一切,除了八千流之外,没有一样东西逃过更木如闪电般凶猛的剑压……



这一击再次于黑腔与现世之间的次元隔阂上轰出一大条裂缝。







虚圈——



「……这可让我吓了一跳呢。没想到你竟然还可以解放斩魄刀的能力呀。」



席恩赞赏的词句背后夹杂着浓浓的憎恨情绪。



已然化成沙漠和颓垣残瓦的虚夜宫中央,萝嘉身上出现极大变化。



她右半边脸上的骷髅面具完全消失,取而代之地变成一条条由细丝交缠而成的白布,如同绷带般重重包裹在原来的位置上,遮住她的右眼。



同样的白布亦仿佛蜘蛛网一般缠绕在她的身上,好比一袭华美的新礼服贴身地包裹在外,清楚地呈现出她纤细的曲线。



这身以整片纯白色为主的装扮与她身上原本那一件洋装融为一体,让她看来美得令人赞叹。



同时,她的上半身背部亦长出四只巨大的手臂——但与其说是手臂,其实外型更接近蜘蛛的脚;一副透明白皙的骨骼尖端带有锐利的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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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这么说来,你原本确实是蜘蛛型的中级大虚嘛。」



眼见萝嘉没有回话,席恩接着又说:



「然后呢?你打算怎么跟我斗?你刚刚那些模仿来的伎俩对我一点用也没有,这点你应该相当清楚才对吧?」



席恩已经完全拆解出萝嘉的『能力』。因为那些都是存在于萨耶尔阿波罗记忆中的资料。



萝嘉之所以被赋予『反膜丝』的能力,并改造成现在这副模样的原因,是她必须肩负备份萨耶尔阿波罗·葛兰兹一切资料的工作。



好比席恩诞生的过程:若要致使萨耶尔阿波罗重生,技术上必须经由备份资料重新构成。



而若是萝嘉也拥有这样的能力,同时又保有萨耶尔阿波罗之外的其他资讯;尽管两者均不完备,但她是否可以重现出这些事物的部分面向呢……



这个答案一如前一刻展现在席恩面前的结果——



「萨耶尔阿波罗恐怕就是担心有一天会变成这样,所以没有敦你如何使用这样的能力吧……」



席恩循着身上关于萨耶尔阿波罗的记忆,导出一个可能的结论。



「要不是涅里耶尔让你开了窍……再不然就是你偷看了萨耶尔阿波罗的备份资料吧?」



虽说萝嘉本身就是用以备份萨耶尔阿波罗记忆的装置,但萝嘉应该无法读取这些资料才对。不过,她还是有可能借由研究所周边张开的『反膜丝』看见四周瓦砾和录灵虫遗留下来的资料。



——席恩同时思考着,她真的有能力战斗吗?



之前她所使出的分身技巧及前十刃特有的伎俩,这应该是源于她原本就具备的知识。抑或者是萨耶尔阿波罗自己经手过的研究。



——然而,现在最重要的是,萝嘉究竟能够重现出资料中记录的战斗能力的几成?



事实上,这应该是她以这副模样展开的第一次战斗。



尽管萨耶尔阿波罗在萝嘉成为破面之前,曾让她以大蜘蛛型态实验性地进行过好几次战斗,但这与她现在的状态似乎有颇大的差异。



如果是萨耶尔阿波罗在场,他应该会随便挑几个部下与萝嘉应战,自己在一旁观察。然而,现在萝嘉面对的并非萨耶尔阿波罗,而是席恩·葛兰兹。



席恩向来以自己的欲望作为行为准则——他毫不观察,直接就将充满杀意的触手伸向萝嘉。



不过这样的举动与其说是『伸』,不如用『射』这个字眼比较贴切——萝嘉面对无数触手好比十字弓一般弹射过来,再次运用了『双儿响转』。残像被刺穿之后,她随即现身于另一处。而席恩也识破她会以这种方式闪避,随即伸出触手刺穿她的胸膛。



然而,这副身躯同样也是残影。



随后,席恩即刻伸手朝着身后轰出一道虚闪——出现在虚闪行径路线上的萝嘉上半身消失在光柱之中,而下半身亦如同尘烟一般飘散。



触手接着又劈向萝嘉下一秒钟显现的地方,但这时萝嘉背上的蜘蛛脚尖端放出无数的丝线,将触手缠住。



——看来最多只能分身四次啊。



原本善使双儿响转的破面则能施展五个分身。



「……果然无法完整复制出同样的内容呀。」



席恩嗤嗤笑着,一双眼睛透露出的愤恨之火丝毫没有消退。



「不过……作为你最后的反应……这应该还算不错吧。」



萝嘉听到席恩这么说,默默地调整了呼吸。



——迎战,决斗,一场你死我活的胜负。



前一次有这样的经验,对萝嘉来说已经是两百五十年前的事。



此时在她内心涌现的,是她和刳屋敷交手的记忆。



当时她简直束手无策,任凭对方展现压倒性的实力差距。



——「你呀,身上什么都没有呀。」



刳屋敷的眼神和语气中明显带着怜悯。



——「我没有闲功夫花力气去砍一只木偶——你下次再来吧。」



最后,萝嘉活下来了。然而,刳屋敷吐出的那句话,就好比诅咒一般在萝嘉身上持续应验,她始终被人当成人偶一般使唤。



——我到底是谁?我真的只是一具人偶吗……



她对自己被称为人偶一事感到疑问,但却也否定着什么事也办不到的自己。



这般抑郁寡欢的日子一年又一年地不断延续至今,然而——



在她和观音寺及石田相遇过后,现在的她也许就能回应当时刳屋敷所说的话了。



——我就算只能当个人偶也没关系。但我想当个……期盼有一天能让某个人拉着我的手的人偶。然后让他带我去一个『温暖的地方』……



而她的梦想已经实现了。



现在,她为了保护这个『温暖的地方』——为了让她的心灵永远留在那个地方,她决心与眼前这名男子一战。



……然而,这是与绝望相伴的道路。



她没有和更木及席恩一样,以站在悬崖边的生死对决为乐的癖好。这场战斗一点乐趣也没有。萝嘉在心里持续谋划着对付眼前这名男子的策略。



而她得出的结论是,这场战斗远比起一个人走在夜晚的悬崖边来得危险。好比走在火山熔岩上的薄冰一般。



——一击。



为了阻止席恩,萝嘉必须施放『那个技巧』,而她恐怕只有一次出击的机会。



而且,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能否承受得了这股力量。



不过她并非没有胜算。



她不是为了送死而来的。



——那股力量的建构方式……只要我可以加以复制……



她似乎非常相信『那个技巧』所能带来的效果,因而伸长了丝线延伸至虚圈每个角落,一点一滴地吸收着必要的灵子。



——还差……一点点。



以现世的时间计算大约二到三分钟——从下载与那个技巧有关的所有资讯,到累积足够的量压大概需要这样的时间。她得在这些时间之内彻底守住席恩的攻击。



若是面对一般对手,她恐怕只需要不断使出双儿响转进行闪避就可以撑得过去。然而,她现在面对的敌人是席恩·葛兰兹。在这个人面前,『实力凌驾于一般对手之上』的形容方式未免显得太过可笑。



萝嘉面对这名令人感到绝望的魔人,准备一招分出胜负。



尽管这样的想法相当乱来,甚至几近疯狂,然而,她却没有逃避。



因为无论如何,这都是她凭着自己的自由意志选择的道路。



萝嘉为了争取时间试着开始跟席恩对话。



「在我们之间的联系断线的时候……到底发生了……——!」



她才刚开口——这一瞬间的松懈却也让她露出破绽。



席恩使出响转,瞬间拉近双方之间的距离,一口气使出数十只触手劈向萝嘉。



「想争取时间?你真是太天真了。」



在这声呢喃的同时,席恩的触手更是腕如摇曳的海浪般一根根使出连续的虚闪追击。



「就凭你这种程度的思考,你以为我会没发现吗?」



沙漠中炸出一根巨大的沙柱。沙柱消失之后,在过去萨耶尔阿波罗使用的宫殿位置出现一块圆形坑洞。



——这时候,席恩的视线角落忽然窜过一抹残像。



他瞬间伸出触手欲抓住那个人影。然而——啪嚓一声,他的触手被更粗大的一只触手拨开。



仔细一看,萝嘉身后长出由大量反膜丝织成的八只触手,以原先的四只蜘蛛脚尖端伸出的丝线巧妙地操控着。



「……居然是『茑娘』!」



席恩看到这个短暂接下『6』这个数字的少年刀剑解放时的能力,他完全相信——萝嘉已经领悟出独自的作战方式。



她根据手中的资讯,以反膜丝将其资讯所示的『力量』具现化,并以身后的四只蜘蛛脚操控自如。



——她以资料形式备份下来的不只有知识,同时也有使用者的『经验』。



一个人即使知道骑单车的方法,但在没有骑过的情况下不可能马上就能驾驭自如。然而,萝嘉以其复制资讯的能力拷贝出来的还有『骑好单车的感觉』,并且储存于整个资讯共享的系统之中。



现在,她所使用的八只触手就是过去另一名十刀特有的伎俩。而这肯定是利用了萨耶尔阿波罗为了搜集情报连接于其他十刃身上的反膜丝取得的资讯。



随后席恩再次使出几次攻击,但萝嘉就仿佛『茑娘』原本的主人一般巧妙地操作这些触手闪过了席恩的攻击。



——诡异……



——『茑娘』并没有这么坚固呀。



——再说,她重现的能力应该比原版的性能更低落才对……



尽管萝嘉全力防守也是原因,但即便如此,她应该也挡不下席恩所有的攻击才对……



然而,不一会儿之后,席恩便领略了其中原因——



他所释放出来的王虚闪光接触到萝嘉的触手时,光束却沿着该触手表面的屈度偏向。



——啧!



——这家伙……竟然利用『反膜丝』包裹着触手以强化触手的强度!



『反膜』挟在王虚闪光笼罩的外侧以及萝嘉所待的内侧之间,形成一道拒绝一切事物的障壁。萝嘉是唯一能织出丝状的『反膜』并加以操控的人,只要运用得当,就连王虚闪光也能挡得下来。



这道光束直奔虚圈的夜空,引发了空间拉扯而产生的扭曲——恐怕这一招若是直接打在萝嘉身上,胜负就立即分晓了吧。然而,在她拥有『反膜丝』和『茑娘』的情况下,要击中她却是极为困难的事。



——我虽然不知道你争取时间到底想使出什么样的招式,不过……



——你是真的……以为这对我会管用吗?



席恩的怒火让他此刻的心绪一下子高涨了起来。



这般激荡的心绪理应要夺走他的理智,然而,在对手一味防御的情况下,内心的焦躁和憎恨却让他无法进入亢奋状态。



不过在这般冷静的情绪下,其实正好可以对应眼下的状况。



因为若要享受杀戮的快感,待会再找上那个死神就好了。而若是要从眼前这个女人身上取出『纺车』,能够冷静地杀死她是再好不过了。



席恩伸长了触手,试着一一抓住萝嘉的『茑娘』。



「——!」



这让萝嘉脸上显露出了焦虑。



她的『茑娘』从根部被席恩的触手缠住,活动的灵活度骤降。



「——消失吧。」



席恩扬起浅浅的狞笑,语带憎恨地吐露出了这声呢喃,同时——



一道由口中、两手掌心同时射出的『王虚闪光』直奔向不再设防的萝嘉上身。



然而——萝嘉即刻果断舍弃了『茑娘』。



同时,由她背上的蜘蛛脚伸出的丝线全都连接到了自己身上……



就在席恩忍不住蹙起眉头的同时,她张开了口。



——不会吧,



就在他理解到萝嘉想做什么的这一刻,他也随即用自己剩余的触手包裹住自己的身躯,摆出完全防御的姿态。



而下一个瞬间,席恩使出的王虚闪光被张口的萝嘉吸收,在极短的间隔之后反吐了出来。



一道擎天的爆炸贯穿了虚圈的天空,在地上炸出了一个更大的圆形坑洞。



——「虚闪重奏」,这是吞噬对手使出的虚闪,并再加上自身释放出的虚闪还击的招式。



这是涅里耶尔独有的伎俩,但萝嘉以丝线包裹自身身躯而重现了涅里耶尔的招式。



不过这毕竟并非她本身拥有的技术,要以此接住王虚的闪光似乎还是太乱来了些。



她的口中猛喷出鲜血,一脸苍白地瘫跪在沙滩上。



此时她也让反膜丝制造出来的『茑娘』从身上完全分离,试着放松调整呼吸。



在几度吸气吐气的过程中,体内不时传出疼痛,在身上的各个角落窜荡。



然而,她的心灵却不会因为这点小痛楚就受挫。



这跟萨耶尔阿波罗在没有麻醉的情况下将她解剖时相比,还不能说是地狱……



她试着这么说服自己,缓缓从地上站起来面向前方。



席恩挨了一记自己射出的王虚闪光,尽管没有因而消灭,但身上好几只触手被扯断,地上留下比起萝嘉更多的鲜血。



然而,他身上淌出来的血水看来莫名清透,在落到沙地上的瞬间就好像蒸发一般化成了灵子尘消失。



「你……该不会没有肉体吧?」



萝嘉知道席恩是从她身上诞生的,而她也始终认为席恩已经与萨耶尔阿波罗的肉身融合了。



然而,现在看到他这副模样发现,他就和自己身上纺织出的灵子丝线或由这些丝线构筑的『茑娘』一样,只是『硬行将灵子固化呈现出来的状态』。



「这太乱来了……你以这样的身体进行激烈的战斗,很有可能会因此消失的。」



「这是你该替我担心的时候吗,萝嘉·帕菈米雅?」



席恩带着些微慌乱的气息傲然地说:



「真危险,要是刚才那一道王虚闪光真的是加倍奉还的话,现在的我也许就真的要少一条手臂了。不过你似乎只是在我的王虚闪光之上再补上自己的虚闪而已。」



「…………」



「看来你刚刚的虚闪重奏也还是为了牵制我嘛……」



席恩一边促使自己的触手重生,一边对着萝嘉开口询问:



「换句话说,你准备使出的攻击,威力比起现在的『王虚闪光』还要更强是吗……」



他带着满心焦虑地瞪视着萝嘉。



「你到底打算用你的『反膜丝』重现什么技术!——是史达克的群狼?巴拉冈的诅咒?还是用『反膜丝』重现暗在最强解放状态下的『巨人』型态?」



「…………」



「若要说这个虚圈还有比起这些更强大的力量,那只有蓝染陛下或是现在的我了!不过我不觉得你拷贝了我的力量之后能够完整重现,而你应该很清楚,若是没有同等强度的力量,可是没办法和我较劲的呀!但这个虚圈之中可没有蓝染陛下的战斗资料!」



他一口气喊出了这些话之后默默地垂下目光。



「……开玩笑的。」



说完,在嘴角扬起的狞笑之中,数十只触手同时射出了王虚闪光。一道道光束摇撼了次元间的隔阂,相互吸引,交缠着撕裂虚圈的空气……



然而,最后凝聚出的这道光束并非奔向萝嘉,而是朝着全然相反的方向——席恩背后的方向急驰而去。



「……!」



他这样的举动让口中还挂着血痕的萝嘉忍不住瞪大了左侧的眼睛。



下一个瞬间,虚夜宫的某个区域便在光束中消失。



随后,一道如同太阳一般耀眼的爆炸产生的轰然巨响亦撼动了整个虚圈。



消失的是虚夜宫中最高的区域——原本就已经半毁的高塔『屋顶』。



「你以为你来得及吗?」



「你……为什么……」



萝嘉只能束手无策地带着慌乱的气息,凝视着远方遭到破坏的景象。



眼中映入已然化为尘埃的高塔处景象。同时,她还感觉到『反膜丝』失去彼方连接的端点而垂到地上。



「你以为……我会不知道吗?在我刚诞生的短暂时间之内……我都一直以为我是萨耶尔阿波罗呀。」



席恩看着萝嘉脸上的表情显露出非常愉快的反应,同时伸出特别长的翼状触手掐住了她的身体。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不可能不检视虚圈内储存的资料吧?」



也许是勉强使出虚闪重奏造成的反动让萝嘉受伤太深,她没有抵抗,任由席恩凑到她的面前,开口吐露出令人绝望的语句:?…:你以为我会不知道……乌鲁基欧拉与黑崎一护两人之间曾经展开一场异样的决斗……而那些讯息全都储存在那片屋顶和石壁内的录灵虫身上吗?」



「……!」



「——还有,你以为你只要重现了他们其中一人的力量,你就可以杀得了我吗?」



席恩以触手掐紧萝嘉的身躯。



「啊啊……!」



在一声简短的哀嚎声中,她的肋骨在绽裂中发出声响。



「你也太偷偷摸摸了吧!竟然还把丝线隐藏在地底下偷偷延伸到那里去!……不过想法不错。如果你重现了黑崎一护的能力,那我要杀你就会变得麻烦一些。」



他滔滔不绝地说完他对状况的分析之后,缓缓对萝嘉做出了宣言——脸上那张微微扬起的笑靥并非针对萝嘉,而是对着自己。



「结束了,萝嘉……虽然在结束前说这个不太恰当,但其实我恨死你了。我就像是你的另一个人格从你身上诞生……对于这样的我来说,你的存在让我觉得非常自卑。」



他别开了视线,显露出些微憎恨的神色呢喃:



「不过……在这样的情况下诞生之后,我能跟那个死神进行那样一场厮杀,也确实得到了活着的喜悦。就这一点我得感谢你……谢谢你创造了我呀。」



他用右手掐着萝嘉的下颚将她举起,带着惜别的心绪凝视着萝嘉。



「不过憎恨或感谢也都到此为止了。过去的我也许只是你的影子,但接下来你就只是我的一部分了。」



随后,他身后无数的触手在蠢动中张开了口,露出锐利的獠牙。



「虽说你用的是盗取别人伎俩的卑鄙手段,不过还是让我对你能够短暂跟我有来有往地过上一、两招表示一下敬意吧……作为奖赏,我本来想将你的上半身全都烧成焦炭的,不过现在就让我把你一口不剩地全部吃掉好了。」



「……!」



席恩的触手一点点朝萝嘉的脸逼近。就在那张脸庞就要被一块块撕扯下来吃掉的瞬间—-她显露出一双带着复杂情绪的眼神凝视着席恩。



「你果然……不是萨耶尔阿波罗大人。」



「你在说什么?就算我是萨耶尔阿波罗,我也一样会把忤逆我的你捣毁掉……」



说完,席恩的动作忽然静止——他看到萝嘉眼中流露出了怜悯。



「你为什么……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如果是萨耶尔阿波罗大人的话……他绝不会被这么简单的欺敌伎俩……骗到的。」



「你说……什么?」



席恩听不懂萝嘉这句话的意涵,因而下意识地左顾右盼。



然而,四周没有出现任何变化。



「还有……萨耶尔阿波罗大人绝不会对我吐出一丝丝感谢。无论任何情况都不会。」



在这句话之后,她噤口凝视着席恩的脸庞,然后接着说:



「我……也许应该再多观察你一些。这么一来,也许我就可以用另一种方式来面对你了……」



这般怜悯之中开始流露出赎罪的意识……同时,她身上包裹的丝线开始泛出光芒。



「什么……!」



延伸至萝嘉体内每一处末稍神经及血管的『反膜丝』开始压缩从虚圈凝聚起来的灵子。



——随后,她光是倚靠臂力,就扯断了紧紧缠绕在自己身上的翼状触手。



「这怎么……可能!」



席恩感受到萝嘉体内满溢的强大灵压,猛力地向后跳开。



——竟然是比起完全虚化的黑崎和第二阶段归刃的乌鲁基欧拉都要强大的力量?



尽管拉开了距离,他仍感受到了强烈的寒气。



全身忽然一阵冷不防的颤抖,这是恐惧,抑或者是扭曲的喜悦?他确实从眼前的女子和自己身上感受到彼此的『死亡』。



「该不会是——蓝染陛下吧!?是蓝染陛下和崩玉融合之后的资料留在虚圈的什么地方吗……」



脑中忽然闪过的一个念头让他忍不住大叫了一声。



「还是你……把反膜丝也伸进尸魂界的监狱里去了!?」



然而,萝嘉微微摇头,脱口说出与答案有关的情事:



「你知道……我曾经在空座町徘徊了好几个月吧?」



空座町——席恩听到这句话,忽然吓得全身僵硬



——我得趁现在!



——在她使出那招之前杀了她……



他赶紧伸出触手直指萝嘉的咽喉,然而——这些触手全都被撕裂而四散。



「……!」



在席恩震惊的反应之中,萝嘉脱口说出了真正的『答案』:



「我所下载的……是制止了蓝染大人的力量。」







空座町,万事通『鳗屋』办公室内——



「老、娘、我——说——过——了!我们不是卖鳗鱼饭的!再说!弓泽那边已经有警察跟黑道在张网捞大鱼了!不要这时候叫老娘出门啦!混蛋!」



喀啷一声挂上电话,『鳗屋』万事通的店长,鳗屋育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之后望向窗外。



也许是警察在镇上抓人的关系,巡逻车的警铃频频出现在门外的街道上。



「真是麻烦……你今天也别出去了——没办法啦,今天就请你帮我做内勤的工作好了。」



听到店长这么说,来打工的少年颇有微词,但这位店长却怎样都不肯通融。



少年重重地叹了气之后,只好依照店里接到的委托执行内勤工作。



这位打工少年没有察觉到『那东西』的存在。



在他那一头鲜艳的橙色头发底下,好几条『反膜丝』正连接在他的颈子中心处。



而且——这些丝线正在拷贝他的资料。



由于他已经失去灵力,因此这件事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现。







虚圈——



「这是……怎么……回事……」



席恩的说话声夹杂着不自觉的颤抖。



——死神……?不对,是虚的力量……到底是哪一方……?



各式各样的灵压紊乱交杂,这股力量让席恩感到困惑。



同时,他也感受到——这绝不是可以随意触碰的力量。



若非这股力量的主人随意使用这股力量,究竟会带来多可怕的副作用,实在是无从想像。



「住手……如果你使用了这种力量……你也绝对不可能全身而退的,萝嘉·帕菈米雅……」



「……我知道。」



当萝嘉与那名少年接触时,她就已经理解——她没有行使这名少年拥有的力量的资格。



这股力量是这位少年在诸多邂逅和离别,并几度跨越过生死关头,克服了种种令人绝望的境地才成就的力量。



这可以说是他和斩魄刀之间的『羁绊』。



这种力量绝不是萝嘉这个『不值得一提的存在』可以随便使用的。她肯定无法控制这股过份强大的力量,那将导致她的身体不堪负荷而毁坏。



——然而,尽管萝嘉几乎肯定这样的结果一定会发生,但她却仍试着从那名少年身上的记忆和经验重现那股力量。



由于这名少年现在已经完全失去灵力,萝嘉真要办到其实也不是容易的事。



不过,她其实也没有其他能够制止席恩的方法了。



蓝染的力量若没有『崩玉』是无法重现的。只凭反膜丝也无法重新建构崩玉或巴拉冈的『诅咒』。



因此,她怀抱着被嘲笑肤浅的觉悟,并准备接受所有即将来临的反作用力,在席恩面前使出了这股力量——为了回到那个『温暖的场所』,以及那个拉了她一把的人身边。



这是她作为一个人偶卑微而任性的梦想,为此——



她,萝嘉·帕菈米雅以自己的肉身作为献祭。



四周卷起染上黑色的『丝线』,在萝嘉面前编织出某种具体的形状。



那是一具黑色的人型。是由远比毛发更细的丝线——几十根、几百根、几千根、几万根、几亿根重合,每根带着大量难以计算的压缩灵子,汇集于虚圈形成的极大『力量』。



随后,这身看来就如同黑影般的人偶手中开始长出一把漆黑的利刃。



——此时,萝嘉的手腕忽然出现一声轻轻的破碎声,因承受不住如此强大的力量流动而应声破裂。



即便如此,她仍没有停止动作,继续建构这股『力量』。



——头、脚、背部、内脏……萝嘉的各个部位均无法承受这股灵压凝缩的强势反动,一一喷出鲜血。



「够了……」



席恩似乎喃喃开口说了些什么,但此时他的声音已经传不进萝嘉耳中。



当她看到黑色的刀刃完成时,脸上显露出了坚毅的微笑——为了让自己不幸在这时候死去时能够带着这样的笑容离开这个世界,也为了让观音寺找到她的尸体时多少能够少一点哀伤。



随后,她挥出了这把『黑刃』。



她知道这把斩魄刀的名字,也知道现在使出的技巧。



但她绝不会脱口喊出这个招式的名称——因为这是她擅自窥探别人的人生盗取的技术。



因此,至少这个名字她不能从那名少年手中抢走。



这一刻——



席恩在无法理解这股力量究竟是何来历的情况下,带着极端困惑被卷入其中——同时,这股力量也化为无比深邃的黑影,温柔地包裹住笼罩在漆黑夜空下的虚圈。







——发生了什么事?



——这里……是哪里?



猛然回神,席恩发现自己身在一处黑暗之地。仿佛意识被剥夺了一切感官而囚禁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他的皮肤感觉不到温度,视觉跟听觉也全然消失。



这里唯有一种感受——死亡的气息。



这是深深烙印在他记忆之中,令人怀念的、新鲜的『死亡』气息。



尽管他不知道方才承受到的黑色力量究竟是何来历,但他也旋即理解了自己正被无穷无尽的『死亡』所包围。



在死亡如此近距离地贴近他的意识的同时,他显露出了困惑的反应,却仍醉心于这样的感受。



因为唯独这个瞬间,他所处的世界才能够如此弥漫着他所渴望的『死亡气息』。



然而,此时他却不知为何,没能享受这其中能够带来的快感。



——好像少了什么。



——是怎么回事?我到底在什么地方遗落了什么?



随后,他发现了,他还没完成那个诺言。



——对呀,还不行。我的誓言还没有实现。



——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许下的誓言,但却没有遵守……



——我得赶快、尽快回到那个死神面前。



——我们还要继续来一场甜美的厮杀……继续进行那充满死亡气息的舞会……



他伸出手,却感觉到指尖的皮肉开始崩解——而且不只指尖,就连皮肤表层的灵子也一点点开始剥落三古头底下红色的血肉亦浮现出来。



——等一下!等一下!我发过誓,一定要跟他再来一场厮杀的!



——我、我还……我还不能死……



他表情如同闹别扭的孩子,口中扬起不成声的唉叫。但眼前的黑暗却丝毫不理会他的苦苦哀求,不断吟颂着毁灭的歌谣……



包裹席恩的『死亡』正逐渐促使他的身躯崩解。



为了让他身上来自于黑暗的疯狂再次回归到黑暗之中。







虚圈——



「…………」



萝嘉勉强保住了性命。



在使出那股力量之后,她甚至不知道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她至少知道四周什么也不剩。



——没有散落一地的碎瓦砾,只剩下细沙流动的声音回荡。



使出那股力量的瞬间,萝嘉便忽然感受到身体各处都遭到强大的反作用力侵袭。而事实上,她现在手脚也都各有一只几乎要扯断掉了。



她原本怀抱着死亡的觉悟,以为自己也会被吞入那一片黑暗之中,从这个世上消失,然而——



在她击出那一招的瞬间,流入她体内的『记忆』在千钧一发之刻将她的意识从黑暗中拉了回来。



那是橙色头发的少年拥有的力量根源之一——诸多的邂逅和离别的记忆,这样的记忆流入她的体内。她从侧面观察着那名少年,心想……



——唉,真是耀眼呀。



——拥有如此强悍实力的人的力量、如此温柔的力量……我竟然挪为自己的私利而用……



——我真的……



就在她闭上眼睛,欲委身于这片流沙之中时……少年的记忆中忽然出现一名颇为显眼的男子。



——『喔哈哈哈哈!』



——『你快逃!BOY!这里就交给我来处理!』



——『孩子们会因为看了我的活跃而雀跃不已,会因为看了我起身迎战恶灵的模样……而得到勇气……!』



——『在这些孩子们的凝视之下……我绝不能从敌人面前逃走!』



——『从现在开始……YOU就是我的……头号弟子了!』



这名男子在男孩的记忆中脱口说出和面对萝嘉时同样的话。



——他一直以来都没有变。



不管面对的是一名打倒蓝染、拯救世界的少年或是身为一介虚的萝嘉,他的态度都是从一而终。



这名叫做唐·观音寺的男子始终扮演着『英雄』的角色……



萝嘉深深感谢这名少年让她看到这段记忆。



她擦去眼泪,在自己身上张开了『反膜丝』,强行接合几乎要被撕扯掉的四肢。



她借助丝线的力量缓缓站了起来,张开黑腔,利用身后的蜘蛛脚操控着自己的身体,一步步在虚圈深邃的黑夜底下迈步前进。



为了回到此时仍在远处等她的——她心目中的『英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