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装客户端,阅读更方便!

第四章 染成赤红吧@???(2 / 2)


狐狸挥了挥前脚,祝稍微想了一下后,轻轻把手伸了过去。



两只小手互相握了一下。



貉在旁边点了点头。



「而且仔细一看,你其实就跟主人的孙子差不多。我还听说你现在不是以百鬼夜行,而是以个人的身分帮助我们。那我们不就没必要有所顾虑了吗?」



「呵呵,事情就是这样,一切就交给我这个狸猫奶妈吧!这是热麦茶,不含咖啡因,小孩子也能放心地喝。」



「我……我早就不需要奶妈照顾了!」



祝忍不住红着脸大声抗议,但狸猫只是一直贼笑。捣臼童子在这时尖叫着跑来凑热闹,开始擅自拿茶点来吃。这家伙可能也在金矿岛上跟祝混熟了吧。因为她擅自把祝的热麦茶拿去喝,我稍微喝斥了她一下。



就在这时,我看到同样定居在金矿岛旅馆的土间童子和仓库童子,有三个正围在一起闲聊。



「呜哇……身为亚种的我们来到正统座敷童子的地盘,果然会紧张呢……」



「而且对方还是百鬼夜行特制的红衣与白衣,那女孩甚至是人类与座敷童子的混血儿。」



「话说回来,让那个爱乱叫的女孩代表我们捣臼童子,我的立场何在?」



三个女孩忙着发牢骚,擅长照顾人的大百足从后面推着她们的背,硬是让她们加入大家。



然后,也许是发现祝生起气来也没那么可怕,躲在纸门后面偷看的独眼唐伞和提灯也露出头来。



「听它们这么一说,她确实跟我家主人没什么分别。」



「你说这什么傻话?当然是寻大人比较可爱吧!」



只要一个人动起来,风向就会改变。据说会招来幸运,外型像是白色毛球的白毛球缓缓飘向祝,大小古桩搭档也慢慢靠了过去。



看样子那边应该没问题了。



正当我这么想时,木板被移开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



我抬头一看,发现天花板上有个四角形的洞口,澳大利亚的魔女玛格丽特正好探出头来。



「阵内忍,帮我把那边的大力胶布拿过来,我需要用到。」



「你这个欧美人士竟然会像要餐刀和叉子一样,叫别人帮忙拿铁撬和大力胶布……」



当我拿起摆在地炉旁边的胶布时,玛格丽特也刚好探出身来。不,应该说她是只用脚背勾住洞口边缘,用几乎整个人倒立的姿势钻了出来。



然而──



「玛格丽特,你头上怎么有长角,而且连翅膀和尾巴都有!」



「你说这个吗?」



「还有,你那身微型比基尼真是太猛了!真正的西方美女穿起来就是不一样!」



「原来这才是重点吗?」



顺带一提,就算她整个人上下颠倒,那顶魔女帽子也没有掉下来。不知道那是不是恶魔身上的一部分,紧贴着她的手脚,状似手套和膝上袜的蓝色布料不断蠕动变形。



魔女傻眼地说出这句话后,用自己的食指轻轻滑过上衣肩带的内侧。



「为了让仪式可以顺利进行,我跟魅魔暂时合为一体了。」



『哈啰,亲爱的主人!如果想念我的话,随时都能叫我一声。你梦想中的伴侣就在这里!』



「虽然主从契约是建立在你身上,但我靠着偷接旁线的方式,成功骗过了契约。恶魔原本没有肉体,就只有魅魔例外拥有建构自己肉体的能力,就这个观点来说,她的子宫里应该藏有……」



「嗯……也许是因为重力的缘故,这种上下颠倒的奶子还真有新鲜感,而且超有魄力!可以看到这种光景的姿势,也就只有那几招了吧……」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还有,你说你擅自对我和恶魔之间的契约动了手脚?魅魔,虽然我不认为你会这么做,但我的灵魂应该没变成破洞的水桶吧!」



『人家才没做那种事呢。我只是让我们可以共享部分的感觉。不过你的寿命……』



「喂!难道我的寿命早就决定好了吗!」



『很少人像你这样经常改变,感觉像是突然暴跌一样……』



「听起来好可怕!」



我得设法让自己振作起来。话说,她是不是有提到感觉的事情?



「嘿。」



我试着摸了摸自己的右耳,结果头下脚上的微型比基尼美女不知为何抖了一下。她像是觉得很痒一样耸起肩膀,摆出用右肩和脸颊夹住某种东西的姿势。没错,那姿势就像是有人对她的右耳吹气,而她想要逃走一样……



「喔喔……」



「阵内忍,拜托你冷静点。」



「真的有反应吗!也就是说,如果我现在摸自己的胸部,玛格丽特也会有感觉吗?如果你没感觉的话,那就没问题对吧?因为你没感觉嘛!」



「……呜!」



玛格丽特身体微微颤抖,脸蛋完全红透,却紧紧闭着嘴唇,努力不叫出任何声音。



……问题来了。我要冷静下来。我跟金发魔女玛格丽特的感觉真的连在一起吗?还是说,我只是个用双手揉着自己的胸肌,一个人擅自喘着大气的蠢男人?到底何者才是真相!



大概是百分之五十……不,可信度应该比这还要更低吧。毕竟情报来源是说谎就跟喝水一样的西洋恶魔,她也不会说什么善意的谎言,而是会大声取笑被骗的人。



『不,其实玛格丽特只是忍着不叫出来而已。』



「我说过,我不相信你说的话。拿去吧。这是你要的胶布。」



「呜……」



也许魔女是擅于蛊惑人心的演技派,她身体微微颤抖,怯怯地从我手中抢走大力胶布。总觉得她喘气的样子莫名妖艳。



「哈啊……哈啊……因为说要跟东洋式术法结合,害我一直戒慎恐惧,但另一边居然是靠着押韵……这样说是比较好听,其实就是靠着类似冷笑话的法则,让超常力量得以运作。」



「咦?你说冷笑话是什么意思?」



「四就是死,九就是苦(注:『九』的日文发音等同『苦』),所以成年人都会认真避开这些数字。鬼之所以缠着虎斑腰布,是因为鬼门在丑寅的方位。虽然这样就能透过连孩童都能理解的联想,轻易为术法带来力量,但设计者预期之外的联想也会擅自进行连结,让力量偏移到其他地方,所以必须细心地多加注意。虽然容易取得水,但要让水一直是纯水却很困难。」



「或许真的是这样吧。各种长生不老的传说,也大多都是某种双关语。跨年时吃荞麦面,也是希望让人活得跟荞麦面一样又细又长,而不是因为具有宗教上的根据。」



「……我顺便问一下,你看过那种祈求考试顺利的护身符吗?」



「看了很头痛对吧?你放心,那种东西连日本人都觉得很奇怪。那就像是一年一次的冬季祭典,是一种特殊需求。」



当我们随意闲聊时,这次换成从客厅传来吵闹声。



玛格丽特挥了挥手后,就回到阁楼里面,我也前去解决问题。



身穿红衣与白衣的两位座敷童子,很有默契地站在门边歪着头。



我顺着她们的目光看过去。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啊,爸爸也来了。」



「我是风狮爷。雪女好像陷入天大的危机了。」



青行灯和风狮爷看着我的脸这么说。



可是,重点是他们口中的雪女……



「呜呜呜……」



这家伙怎么会躺在摆着五十寸薄型电视的矮脚电视柜和地板之间?



我绕到另一边,也就是经常没打扫到,积了不少灰尘的那边一看,果然看到了雪女的脸。她完全昏过去了。



「为了执行这场住宅改造大作战,电视后面也必须动手脚才行。然后,这家伙觉得把电视移开太麻烦了,就钻进电视柜底下的缝隙……」



「结果身体完全拔不出来了是吗?」



雪女自己似乎也相当努力挣扎,从我这边能看到的下半身几乎都被看光了。虽然和服乍看之下包得很紧,但只要稍微动一下,就会整个掀开来。



「话说,雪女是不是变大只了!这尺寸好像不太对劲!」



「呜呜……都是因为那个下流的妖怪扭曲了命运,害我遇到以前的朋友……这次刚好对我造成不好的影响,我的身体才会变成这样。参加奔三奔四同学会的那种打击,还是小鬼头的你是不会懂的……」



她变得比平时丰满了些。



她之所以被卡在底下钻不出来,或许是因为还不习惯自己现在的体型吧?



「爸爸,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这个嘛……既然她的衣服乱成这样,就代表你们试过拉她手脚了吧?」



「我是风狮爷。我们还拉过她的肚子和腰部,但完全拉不出来。」



「是胸部和屁股才对!小心我宰了你喔!常夏妖怪!」



老实说,只要把电视柜搬开,马上就能把她救出来了,但我也明白雪女想要取巧的理由。那就是这种正规做法超级麻烦。电视机的讯号线、电源线、有线电视使用的光纤,还有录放影机与游乐器的各种线材,如果不把这些线材全部拔掉,把机器拿到其他地方,就没办法搬开电视柜。



因此──



「改变房间摆设是最后的手段,我们先用基本做法试试看吧。应该可以把她身体弄湿,或是用清洁剂润滑才对。」



「呵……呵呵呵,阵内忍居然说要亲手把我弄湿!这个主意不错。我双手赞成!虽然这显然是多余的桥段,偏离故事主线,是染血的座敷童子诱导的结果,但就算明知如此,我还是想要彻底逃离主线啊!」



名为濡女的妖怪正好突然出现。也许是因为工作累了,她跑到跟客厅连在一起的厨房,用水龙头把自己的身体弄湿。



虽然我对她说明事情的缘由,但头发湿透(衣服也变得透明)的她却露出困惑的表情,用手指着电视柜的方向。



我重新转头看了过去。



「呼……呼呼呼……不然就算要用沙拉油或标签上写着『整人玩具』的神秘黏液也行喔。呵呵呵……」



「呃……爸爸,电视柜好像开始结冰了喔。缝隙已经完全被冰填满了吧?光是泼水的话,应该只会反过来变成黏着剂吧。」



「那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当我忍不住小声呢喃时,有人轻轻拉了拉我的袖子。



原来是身穿白色浴衣的座敷童子──迷,在不知不觉中悄悄走到我旁边。



然后,她把某种东西拿给我。



那好像是原本放在防灾袋里的一根蜡烛。



「不会吧!我是能理解冰属性要用火属性对付的道理啦。可是,用蜡烛难道不会太过激烈吗!」



「咦(身体一抖)!你说要用蜡烛……(兴奋期待的样子)!」



虽然搞不清楚状况的雪女努力挣扎,但她早就无处可逃,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无法拒绝。



然后,同样有着蜡烛属性的青行灯,额头上的角发出蓝白色的磷光,狐疑地歪着头。



「奇怪?爸爸,原来你不能接受那种玩法吗?我还以为你会二话不说把这当成色色的机会,尽情享受雪女的反应……」



「别乱说,虽然我是那种看到女人就想上的男人,却没办法忍受女孩子露出发自内心的嫌弃表情。那会让我软掉。反过来说,如果对方真心希望的话,我也不会拒绝就是了!」



我明明只是实话实说,却被缘揍了一下。



这家伙竟然用拳头揍我!女孩子打人顶多只能用到巴掌吧!



「我是风狮爷。那我们到底要怎么处置雪女?就这样放着不管,感觉有点可怜。」



「……」



「咦?阵内忍,你把我抱起来做什么?」



也许是发现我的意图,被电视柜压在底下的雪女吓得瑟瑟发抖。



没错,她猜对了。



「比起蜡烛那种超级烫的东西,用这只常夏妖怪在你身上磨蹭,应该温和多了吧。」



「阵……阵内忍,给我等一下!这就跟把冰棒丢到大热天的柏油路上一样,是最要命的组合喔!」



「咦?你不愿意让风狮爷帮忙吗?」



「……对,我不行。真的不行……」



「那……玛格丽特,交给你处理了。」



「咦?」



「你来想想办法吧。你这位无所不能的魔女,应该各种属性的魔法都精通吧?例如火焰魔法之类的。」



「……这样不能解决问题吧!而且用蜡烛不行,直接用火就可以,这标准也太奇怪了吧!」



「咦?听到魔法这两个字,你不会有种好像很轻柔的感觉吗?」



「那你先去给火烧看看啊!」



顺带一提,从天花板上倒吊着出现的微型比基尼美女玛格丽特稍微想了一下后,拿出一把涂成红色,尖端插着磁铁,没有打开的塑胶伞。



「虽然这不是什么新奇的做法,但只要招唤出火元素精灵,应该就能解决问题了吧。我会压抑元素集约量,让精灵跟变色龙差不多大。」



「呀啊啊!刚才是什么东西在我的小腿肚附近舔了一下!那不是狗,也不是猫,我有种被爬虫类动物舔的恶心感觉!」



「我不就说是火元素精灵了吗?」



「……就算要让身体加温,也还有其他更好的方法不是吗!对了,如果有圣诞节当天用的灯饰电线,只要拿来绑在我身上……」



「你的身体都被卡在电视柜底下,到底要怎么把你绑起来?」



「给……给你提示。说到年轻男女在冬天的山间小屋取暖的手段,你会想到什么?」



「不要,我才不想抱着零下五十度的东西活活冻死。等你的力量稍微减弱一些,再来跟我这样提议吧。」



「拜托不要舔我脚趾!你这畜牲为何连指缝都不放过!」



啊,看来这招好像有效。



这样应该就不用依靠蜡烛类的东西,我也不需要抓着青行灯的脑袋,用她额头上那根角指着雪女了。她发出的磷光到底有没有热度,其实我也不太有信心。



「啊啊啊啊……被阵内忍派来的怪物侵犯,我的心情好混乱啊。侵犯着我的家伙是个怪物,但那又是出于阵内忍的意志……我到底该如何处理这种感情?我……我不行了!」



那只发出橘色光芒,长得像是蜥蜴,又像是变色龙的奇怪家伙,在雪女的小腿肚和脚趾等地方舔来舔去,让被冻结的电视柜逐渐溶化。雪女的体型也逐渐缩水。



当她的身体变得跟平常差不多娇小后,就应声滑了出来。



我们总算把她救出来了。



「唉……虽然这种事情真的很蠢,但在这种危机之中还能干这种蠢事,这本身就已经是件怪事了。三九式的诅咒还真是可怕……」



「现在是不是只要发生不太好的事情,全都会被怪罪到那家伙头上?」



「不说这个了。爸爸,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什么意思?」



青行灯这句话让我听得一头雾水,于是这个发育好过头的女儿继续补充说明。



「我是说这场住宅改造大作战。要是不把电视机后面也搞定,就没办法继续进行下去了。」



「……」



在场众人的目光集中在浑身湿透的雪女身上。



因为她现在的体型刚刚好,而且整个人都湿透了,看起来不难进去。



「……等一下!你们不要一起用力顶我啦!刚才不是证明过,这样绝对进不去了吗!啊啊……!难道这也是染血的座敷童子让命运全力偏离主线的力量吗!」



8 (菱神舞)



「话说回来……」



「有什么问题吗?」



在东京都内的某个地方。我照常穿着坦克背心与热裤,又在外面披了件外套,但还是觉得有点冷。因为热爱大自然的胫擦露出晕车般的痛苦表情,为了帮它转移注意力,我主动开口聊天。



「胫擦,你为什么还要待在百鬼夜行?你已经找到妻子阿初,可以跟仪助一家团圆了,继续为他们效忠不是毫无意义吗?」



「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



胫擦在我怀里如此回答。



「可是,当我真的动手整理行李的时候,又觉得有点舍不得。尽管该做的事都做完了,继续留在这里也不会有任何收获,我还是感到有些犹豫。就在这时,我好像有点懂了。虽然阿初和仪助对我来说确实很重要,但重要的事物还不只如此。」



「你是说,你在投身于地下世界的过程中,找到了新的目标吗?」



「这个我也不晓得。时代将会继续改变,百鬼夜行也会面临各种危难,到时候他们将会需要尽可能多的战力。而我无论如何都无法在这种时候丢下祝大人和其他伙伴,自己一个人离开。家人很重要,我也需要和平安稳的生活。可是,那并不是一切。因为我不是家人的附属品。」



「你这番话还真危险。」



「这我明白。如果阿初听到我这么说,恐怕会认真地咬我吧。可是,我还是无法抛弃一同奋战过的大家,独自回到和平的世界。为了报答他们让我和仪助与阿初得以一家团圆的恩情,我想继续当他们的同伴,继续当百鬼夜行的一份子。这是我毫无虚假的真心话。」



玩偶系妖怪在这时把矛头指向我。



「舞小姐,那你又是为什么呢?」



「你说我吗?我完全是出于商业考量。虽然大小姐和四零式跑到纳骨村,想要试着打出破口,但事前已经汇了相当多钱给我。我只是拿钱办事罢了。」



「尽管日币随时都有可能变成废纸吗?」



「……」



原来如此。



胫擦这家伙的嘴巴也变厉害了呢。



在这位搭档的陪同下,我来到东京都内的某个地方,在路边找到一辆全是黑色遮阳窗的观光巴士,敲了敲车门。



只要有这辆特制巴士,就算小行星坠落,地球进入冰河期,车里的人也能继续存活。曾经如此自豪的筹备专家,就躲在这辆超大巴士的角落。



「舞小姐,我失败了。与其陷入这种困境,早知道就不该往在地球上幸存的方向努力,而是应该打造一台能够脱离地球的机体。」



「如果要做到那种地步,把肉体改造成章鱼型外星人不是比较快吗?算你走运,有本事把人体改造到极限的小舞就在你眼前。」



「舞小姐……!」



「拜托不要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抱过来,恶心死了!我只是在开玩笑啦!」



这位筹备专家原本就很胆小,整天害怕人类灭绝,我也不是无法理解他这次为何怕成这样。



虽然染血的座敷童子是事件的核心,但由此衍生出来的道德沦丧现象也非同小可。出现在电视新闻和网路新闻上的事件,只不过是冰山一角。这把火还烧到了我们这些地下社会的人。



没错……



地下社会也有自己的金流。



虽然这件事(甚至是地下社会的存在本身)通常不太为人所知,但黑钱的整体流通量也会变动。结果就是,地下社会也会出现泡沫经济现象。就像土地和骨董车会无视实体经济继续增值一样。



「我顺便问一下,你那边情况如何?」



「我想肯定跟你一样。光是看着委托的内容,就让人有种厌世的感觉……」



「果然如此。我这边也有越来越多那种想要自杀的家伙,不透过仲介就跑来委托工作。」



只有我脚边的胫擦听得一头雾水。



就让我这位超级温柔的小舞姊姊,解释给这只可爱的妖怪听吧。



「杀人的委托变多了。而且价格还不断攀升。以强盗或杀人为主的地下世界工作,原本就没有所谓的公道价。那是个大家都自己随意喊价的世界。那种委托不断进来,让这个世界迎来大家都能用堆积如山的钞票买一个汉堡的时代。哈哈,让笨蛋拿到太多钱,果然不会有什么好事。」



「舞小姐,你好歹也是足以让百鬼夜行发出非正式委托的特务吧!竟然有人把雇用你这件事,当成是去买汉堡一样……!」



「拜托帮我让爱唠叨的妈妈闭嘴……我想当上社团活动的正式选手,请帮我偷偷干掉那家伙……各种原因都有。虽然报酬变多了,却给人一种成就感暴跌的感觉。可是,要是放着这件事不管,迟早会有杀手愿意接下那些委托。毕竟这比事先调查移动路线与戒备状况,然后袭击被万全戒备保护的大人物简单多了。而且还能拿到一大笔钱。虽然大家都还在怀疑这可能是个陷阱,不敢轻举妄动,但现在可是只要放下自尊,大家都能赚大钱的时代。」



就这点来说,那种过度高昂的委托费用,反倒成了刹车。



人类都无法抗拒所谓的公道价。比如说,谁会相信价值两百元的钻石是真货?无关东西本身的好坏,那种可疑的价格就会蒙蔽人的眼睛。而过高的委托费用也是一样。这其中是不是存在着某种阴谋,要是实际去到现场,会不会遭人暗算?就算大家会这么想也很正常。



可是……



当道德沦丧现象破坏掉这种正常的感想时,情况恐怕就再也无法停止恶化了。



此外,不晓得那些天真地把自己当成国王,对专家发出委托的外行人有没有发现这件事。比起乖乖去做危险的工作,直接暗杀毫无背景的委托人,夺走对方的所有财产,赚到的钱还要更多。我猜说不定已经有人快要把「名单」做出来了。



「……那样还算好呢。」



「咦?还有更糟糕的问题吗?」



听到筹备专家沉重的话语,胫擦的身体抖了一下。



「最糟糕且增加最多的委托,并不是这种有如儿戏的暗杀。唉……这真的让我久违地生气了。这种个人的情绪被社会黑暗面影响的心情,我还以为自己早就遗忘了。」



「那种委托真的很多呢。」



我没有特别在意这句话,继续说了下去:



「请温柔地杀死胆小的我吧。而且委托人还是政治家或大企业总裁这种等级的人物。虽然现在是空前绝后的繁荣时代,但只有真正的掌权人士知道真相。那就是现在已经是末日的尾声了。现在可是掌管全世界的家伙都已经放弃挣扎,把个人的财产用在自杀上的时代。这种事听起来还真是凄惨。」



「……」



胫擦已经不再说出疑惑了。



它也可能是害怕听到更糟糕的回答吧。



正当我如此沉思时,我又接到一通卫星电话了。



我没有接听,直接按钮切断通话。



「舞小姐,这样真的好吗?」



「你放心,没问题。」



我轻轻挥了挥手。



「反正肯定是菱神集团的大人物拜托我去杀掉他。我没时间听他说那些无聊的丧气话。」



胫擦的身体抖了一下。



可是,筹备专家却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看来『地上世界』果然也是这样。」



「听你这么说,『地下世界』也有同样的倾向吗?」



「十人十色、明镜止水、神出鬼没……这些知名组织的长老们,也发出了同样的委托。因为这些人需要顾虑到世俗的眼光,所以都是透过好几层仲介,并且使用假名发出委托。」



这也是我们来到这里的理由。



胫擦好像有点搞懂状况了。



「也就是说……」



「没错。」



筹备专家点了点头。



「……虽然对方动过手脚,让人无法透过正常管道得知此事,但有几位百鬼夜行的干部也这么做了。他们想要委托就某种意义上来说可以信赖的舞小姐,请她在睡梦中杀死自己。这种事情到底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伤脑筋……



既然连这种等级的大人物都举手投降,看来可能得持续到世界灭亡的时候了。



9 (阵内忍)



事实上,整个工程需要用掉两三天才能完成。



虽然我担心老爸或爷爷可能会失去耐性,把家里的大量客人赶出去(严格来说是担心三九式可能会操纵命运,透过这种方式进行阻碍),但我成功阻止这件事情发生了。



这一方面是因为我努力说服他们,也是因为喜欢妖怪的妈妈和奶奶帮忙说话。可是,我觉得这肯定也是多亏了那种操纵命运的力量。



换句话说,这不是三九式的杰作。



而是座敷童子──缘的功劳。



胜败只在一线之间。就算这只是一场外表滑稽的妖怪们到处走来走去,家人为了该不该赶走这些客人而争执,为了拯救女友而发起的迷你战争,摆在天秤上的筹码却是因为好几间信用评等公司失控,导致国债制度陷入空转与崩坏,以全球经济大恐慌为核心的七十亿人大乱斗。换句话说,这是三九式凭一己之力造成的结果。



别被她可爱的外表骗了。



别对那些看似搞笑的事件掉以轻心。



最可怕的敌人,既不是能用巨大下颚咬碎钢板的猛兽,也不是拥有恶梦般头脑的天才犯罪者,而是让人连战场都无法抵达的命运。例如明明努力做了准备,却无法跟敌人踏上同一个战场。抑或是在迷途森林中不断走着,只能被迫主动投降。



我要努力保持自我,直到最后一刻。



我要从缘这位女友身上,斩断会让世界毁灭的三九式之力,以及染着赤红鲜血的特质,将她拯救出来。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绝对不能偏离正轨。



所以──



「阵内忍!」



比起身为人类的我,妖怪们或许更能凭感觉理解到吧。



那就是「灵封」完成的瞬间。



青行灯的呼喊声从旁边传来。



也许是出于在百鬼夜行里的经验,抑或是身为混血儿的直觉,祝也跟着抓住某样东西,对我发出警告。



「快点接住那个!振荡十分激烈!照这个样子看来,机会很可能只有一次──!」



我看向她丢过来的东西,发现那是在空中旋转的万花筒。



青行灯和祝都没能把话说完。



不,是我对时间的感觉消失了。我听到一阵尖锐的声响。身穿白色浴衣的座敷童子──迷在不知不觉中用前所未见的强烈眼神注视着我。她做了什么?答案是使用了四零式。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已经知道她不是敌人了。既然如此,那她应该是为了保护我免于某种攻击,才会发动四零式。



就算我想要确认,在停滞的时间之中,我连想要转头都办不到。



万花筒以非常缓慢的速度在空中飞舞,我同时听到了其他人的脚步声。



一道红色的身影来到客厅。



那是我最爱的人。



缘。



可是,她看起来不太对劲。懒惰鬼妖怪就站在离我只有十公尺的地方,穿着鲜红色的浴衣微微低着头。浴衣上的图案在不知不觉间从几朵花变成东西。那是人类的掌印。不是大人的掌印,而是幼童紧紧压在上面的诡异掌印,在浴衣上浮现出了无限多个。



她并非只是换上那种图案的浴衣。那些掌印就像是在抚摸她美艳的肉体,可以在浴衣的表面自由移动。感觉就像是能在大楼墙壁上自由播放影像的光雕投影技术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红衣」就象征着染血的座敷童子。也就是说,这也是三九式的其中一种失控的举动。



当我发现这件事时,不断旋转的万花筒的存在就变得更巨大了。如果要封印三九式的破灭之力,这东西就是第一块,也是最后一块拼图了。命运正在全力否定这件事,不让我拿到那东西。所以才会发生这种超常现象。座敷童子变异了。每当我的手伸向万花筒时,只要前进一公厘,她脱离现实的程度就会像二次曲线一样加速变大。



座敷童子的浴衣已经充满掌印了。长达脚踝的黑色长发轻轻摆动。在那头有如擦亮的黑檀木般充满光泽的长发中,果然也有某种东西正在跃动。那是白骨。而且还是人类的头盖骨。那些白骨也是幼童的尺寸。就像是倒映在夜晚湖水中的月亮一样,那些白骨在光滑的黑发之海中自在游动。骷髅头时而覆盖住整片浏海,时而沿着那片黑发屏幕跑到座敷童子身后,时而紧贴着她的侧脸,像是在磨蹭撒娇一样。



然后,我想起来了。



座敷童子是因为粮荒而被杀掉的孩童集合体。



虽然她现在有着巨乳妖怪的外型,但如果像旧百鬼夜行的咒那样,将她分解为原初的现象,应该就会得到无数互相纠结的死灵。



那不是附身在座敷童子的东西,而是从她身上溢出的东西。



所以……



那家伙才会找上组装出「灵封」,想要抓住这个最初也是最后机会的我。



在黑发之海悠游的头盖骨发出低沉的声音,说出单纯且绝对的宣言。



那声音是从她平时挂在脖子上的耳机传来。



『……去死吧。』



就只有这样。



却充满无法掩饰的恶意。



那句话单纯到令人觉得幼稚,也锐利到令人觉得纯真。这果然是那些死于杀婴行为的死灵,心智不够成熟的产物。



而这段扭曲的体感时间也有结束的时候。



我的手指终于碰到飞过来的万花筒。



我成功抓住它了。



「缘──!」



我呼喊她的名字,但也隐约明白她不会回答。



她也改变了。



跨越临界点了。



她化身为染血的座敷童子,变成为世界带来死亡的某种怪物。



所以,我继续说了下去:



「我一定会回来救你的。」



全身的感觉都回来了。



就在下一瞬间──



一切全都消失不见。



除了我和座敷童子之外,全世界都铺满了榻榻米地板,直到地平线的另一边。



眼前光景的混乱程度远远超过光雕投影。我也几乎失去语言能力。黑色长发像蛇一样蠕动,遮住了那家伙的半张脸。珠子饰品有如扭曲的眼珠般瞪了过来。包覆住座敷童子妖艳肉体的浴衣表面,有着无数个四处游移的掌印。当那些掌印像水滴一样,从浴衣下摆移动到地板上时,世界的景象全都为之一变。



「呜……!」



榻榻米变成有如洒满鲜血般的火红。



天空变成有如染上邪恶般的漆黑。



忽明忽灭的高脚烛台以同样的间隔排成一列,延伸到地平线的另一边。就只有不断摇曳的烛火是唯一的光源。蜡烛在传统信仰中象征着生命与寿命。对了,我记得还有一种可怕的传说,那就是座敷童子会在家族进入衰退期时,预言火灾将会发生。



这个世界色彩鲜艳,令人目眩神迷,完全没有「现实感」这种虚幻的依靠。



可是……



我还是隐约明白。虽然我毫无根据,但因为我一直跟座敷童子在一起,才能隐约明白这件事。



座敷童子能够操纵命运。



可是,她们操纵的不是命运「本身」,而是用来操纵命运的遥控器,也就是一种终端。换句话说,命运有着根源,也就是被称作本体的某种东西。那是种伺服器系统。那种东西复杂地结合在一起,把我们从平时居住的世界拉到更高一层的舞台。



如果要形容的话,那就是世界的背面。



抑或是潜藏在表面网页之中的字串。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凭我的五感可能无法正确把握。或许我看到的只是假象。就跟过去的希腊神话在形容怪物时,都会把许多种动物结合在一起一样。毕竟这只是幻象,有可能只是把我脑袋里的素材,拿来重新排列组合出这样的光景。



这地方八成超出人脑所能理解的范围。



不晓得在经常接触这地方的座敷童子眼中,这里到底长什么样子。



不过,至少在我眼中,每当烛火不规则地晃动时,烛台的表面就会发出脉动,传送到蔓延在红色榻榻米上的神秘物体。我被迫理解到,那股脉动肯定在我们熟悉的世界里创造出了「某种东西」。



只要对这东西动点手脚,那些拼命过活的人们的喜怒哀乐,可能就会瞬间消失。这里就是这样的地方。



然后,我总算明白座敷童子所掌控,同时也掌控着她的「命运」的本质了。而且不需要特地去验证。



盛者必衰──



这是一种不管如何强盛的人,也总有一天必会衰败的思想。



这种思想至少在一千年前就深植在我们日本人心中。就连那些死在坛之浦、本能寺和关原,足以左右一个时代的豪杰,都会觉得「我会走到这一步,也是没办法的事」,被迫接受自己的覆灭,可说是坚定无比的命运的爪牙。



可是,我会在这时想起这种思想,也不是什么怪事。



因为座敷童子原本就是这种妖怪。她们能在到来时为某个家族带来繁荣,也会在离开时让某个家族覆灭。简直就是盛者必衰思想的「使者」。在谈论座敷童子的时候,绝对无法摆脱这样的思想。



是起点,也是终点。



是创造,也是破坏。



是生,也是死。



绝对找不到相反的案例。差别就只有那一刻到来的时间是长是短。不管速度是快是慢,都只会往一个方向转动的齿轮,就是座敷童子的本质。然后,面对我这个试图利用万花筒,硬是让齿轮逆转的家伙,三九式正如此发下豪语。



得到挚爱芳心的成功者啊,准备接受注定灭亡的反转命运吧。



这真是糟糕到了极点。



越是取得成功,就越是无法避免失败。



这是至今依然在孩童之间流传,「一个人的运气是等量的,会遇到好事,也会遇到坏事。」这种毫无根据思想的极端原型。



盛者必衰──这简直就是一种可怕的「宿命论」。也是号称每个日本人都能理解,拥有极大的说服力,无法轻易撼动的巨大恶意。别人的好运不可能永远持续下去。想看到成功者凄惨落魄的样子。枪打出头鸟,要死一起死。这些无意识中的邪念集合起来,才造就出这种思想。这种负面遗产不小心保存到了今天,没被任何人舍弃,一直传承了下来。



比如说,平氏与源氏。



比如说,织田、丰臣与德川。



面对这个最强但也孤独的「真理」,不管对方是什么天下人,都会被二话不说拉下历史的舞台,让一个时代宣告结束。就某种意义来说,这是只要日本人闭上眼睛,就会浮现在脑海中,自然而然加以接纳的命运法则。



可是……



就算是这样……



那种事也与我无关。



不管怎样都好。我知道的事情很单纯,而且非常致命。过去一直用温和的手段自然改变命运,藉此阻碍我们的三九式,终于发现她不得不动用这种强硬的手段了。于是,那家伙露出那些掌印,以及浮现在头发上的白骨,甚至连尾巴都伸了出来,让我见识到世界的另一面。虽然情况对我来说糟糕透顶,但这对那家伙来说也是一样。这个走投无路的局面,同时也是绝佳的逆转机会。



三九式,我会扭转这一切的。



我才不管什么盛者必衰的道理,也不会让你为所欲为,把成功反转为灭亡。我要把灭亡反转为成功。我要让你这个要来就来,要走就走,只会随意带来财富又随意拿走的家伙,见识一下全新的道路。



话虽如此……



其实我根本不知道这个万花筒的用法。



可是,当我出于反射动作,准备朝向座敷童子踏出一步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什么?」



白骨利用从耳机外泄的声音,发出空虚的怒吼。



「去死。」「死吧!」「失败吧。」「啊哈哈!」「反正不会成功。」「你是傻子吗?」「呀哈哈哈哈!」「你在认真什么?」「去死吧!」「放弃吧。」「大家都去死吧!」「住手。」「吵死了。」「你很碍眼。」「烦死了!」「你的认真令人厌烦。」「沙沙沙……」「沙沙沙沙沙!」



声音的洪流失去意义,化为一阵碎裂的巨响。



那家伙在其中悠游,从长达座敷童子脚踝的亮丽黑色长发上,落下些许的光点。



当那些光点落在赤红的榻榻米上时,无限展开的波纹瞬间冲往四面八方的地平线尽头。



下一瞬间,异象发生了。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像是要填满我和缘之间的空间一样,发出红色光芒的半透明纸门,不断地从左右两侧猛然关上。虽然那些纸门的表面似乎画着某种图案,但重叠在一起的图案实在太多,让我看不出那是什么图案,只能看到座敷童子站在一片鲜艳的红色后方。



虽然厚度看起来还不到十公尺,但无限多道超薄的纸门挡在我们之间,化为一道绝对无法突破的墙壁。



红色──



染上鲜血的红色──



这颜色就像是在告诉我,不管是谁都无法撼动她的存在、色彩与本质。



「开什么玩笑……」



这些纸门有何意义?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没时间慢慢思考这些问题了。



「可恶!开什么玩笑啊!」



我鼓足全力,想要把纸门一脚踹破。



就在下一瞬间──



我听到奇怪的声音。



我再次失去对时间的感觉。再次遇到同样的情况,我才总算想起来。这种感觉就像是冲到马路上时,发现眼前有辆油罐车撞过来一样,很像是人死前会遇到的走马灯现象。感觉到这种异状,置身在难以理解的现象中,我才总算明白。



这些红色的半透明纸门……



其实每一道都跟猛冲过来的油罐车一样满载着死亡。



在我眼前的这道墙壁,其实是重叠在一起的无数死亡,不管有多少条命,都不足以让我成功闯过。



10 (内幕隼)



我们只能放手一搏。



利用豪华邮轮YAKATA-Ⅱ上的操盘室,我们出手阻碍全世界的太空垃圾交易。换句话说,这就等于是对试图把含有核电池与有害火箭燃料槽的无数人造卫星,击落到地表上的「菱神」集团开战。圣歌小姐与惑歌负责收买对方想要合作的火箭发射仲介业者,同时持续在网路留言版与业界人士聚集的论坛上,一波接着一波地发表文章。主要内容是告诉大家,菱神综合商业集团早已自身难保,就算想要撘他们的便车,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在这个时代,把异物丢到宇宙的方法多得是。



除了利用由国家管理的火箭与太空梭之外,也能从超高度飞机上发射单节火箭,或是搭乘巨大热气球,在抵达平流层后发射单节火箭……总之,不管是民间公司还是大学的研究团队,拥有穿越大气层技术的集团与组织,有如雨后春笋般越来越多了。



所以,光是逐一收买那些组织加以击溃,已经无法解决问题了。



我们要用有限的收买,摧毁掉无限的可能性。透过昭告天下,让世人知道与「菱神」合作毫无益处,阻断对方的所有选项。这是我们唯一的胜算。



然而──



『华宁格:



菱神集团做这件事明明是为了大家好,我不懂为什么有人要故意说得那么可怕?想引人瞩目吗?



还是一种联盟式行销?』



『史库尔:



话说,一旦引爆杀手卫星,把太空垃圾打下来,爆炸的杀手卫星就会变成下一个太空垃圾对吧?这简直就是永动机嘛!这可是能永远玩下去的抽奖游戏喔!』



『猫咪狮子:



既然会在这种情况下表示反对,就代表对方是正在靠太空垃圾交易赚大钱的家伙吧?当作没看到就行了。大家辛苦了!』















「可恶!还是不行!实话实说的我们马上就被当成坏人了。到底要怎么洗脑,才能让人举双手赞成会污染全世界的民间计画啊!这些家伙就这么想见到世界末日吗!」



「说不定真的就是这么回事……」



艳美小声呢喃。



「根本没有什么巨大的幕后黑手,虽然『菱神』有着某种象征意义,但他们并没有直接操纵情报。这是整体的意志。网友的整体意志无视于毁灭,不断朝向悬崖前进。你不觉得他们像是在享受着毁灭的美学吗?就跟玩遍各种娱乐活动的古希腊帝国,最后在堕落与颓废中走向衰败一样……」



「我可不相信那种事情。」



我忍不住如此说道。



日本可能确实正陷入热潮之中。靠着「网路」与金融魔术就能赚进大笔金钱,得到任何想要的东西,直到再也没有可以花钱的地方,变得会在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上花大钱。



可是,日本不是只有这些人。



在智慧村里,还有很多农夫在生产精心种植的蔬菜,也有许多身为人间国宝的师傅。工匠做着连都市里的精密机械都无法重现的金属加工,负责传承能剧与歌舞伎的表演者也努力挥洒汗水。



不,这其实不需要什么特别的资格,也不需要大家公认的知名度。



就算只是在便利商店与加油站努力工作也行。送报员与服务不便于行老人的物流业者也算。还有很多人无视于那种狂乱风潮,拼命工作让社会得以运作!



居然说他们沉溺于欲望,变得渴望死亡?怎么可能有那种事情。



因为厌世而自甘堕落是个人的自由。可是,我无法容忍那种让少数有钱人,拖累大多数人也无所谓的想法!



这问题或许只是整个事件的旁枝末节。对于身处在事件核心的小忍和座敷童子来说,这问题或许不算什么。可是,不管是什么样的小事,依然会有人为此受苦。既然如此,那我就无法容忍,绝对要在这里阻断这种风向!



也许是对我的迅速回答感到满意,身旁的艳美轻声笑了出来。



然后,她如此说道。



「那我也试着挣扎到最后一刻吧。」



紧接在推理狂之后,身穿水手服的惑歌也狐疑地叫了出来。



「有人发出通讯要求。寄件人是……电子蕾因和姊村枫?」



「总算来了。」



双马尾恶魔打了个响指。



「她们一个是新歌发表后的二十四小时以内,点阅率通常都会超过三千万的网路偶像,一个是国民级偶像团体『塔罗女孩22』的正式成员。只要成功拉拢到她们,风向就会改变!我要彻底毁掉这股令人作呕的厌世风潮!」



11 (菱神舞)



一股强烈的冲击打在筹备专家的改造观光巴士上。整个车身都在摇晃。我自然地把注意力集中在鞋跟暗藏的手枪上。这辆巴士光是本体就重达十吨。如果只是被普通汽车撞到,不可能被撞离车道。



换句话说,对方的重量也很惊人。



正开车穿梭于街道中的筹备专家睁大眼睛叫了出来。



「舞小姐!有辆将近二十吨的拖车正在袭击我们!你知道对方是谁吗!」



「真是够了……」



当我从完全遮阳窗看向外面时,卫星手机收到来电了。



尽管我一直没有开机……!



『舞,我是哥哥。我快要按耐不住,就直接跑来找你谈判了。可以麻烦你毁掉我们建立起来的菱神集团吗?』



「恭小弟,你本来不是一个常识魔人吗?居然在到处都是监视器的大马路,上演这种媲美好莱坞的飞车对决。就算是地下世界的人,也不会这样乱搞!」



『哈哈哈!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们只会遵守常识。看看街上的样子吧。这种程度的小事,到处都在上演。这种飞车对决变成日常小事的世界,已经近在眼前了。』



叽叽叽叽!我听到轮胎激烈摩擦的声音。



可是,声音的来源既不是我们的巴士,也不是菱神恭的拖车。在不远处的十字路口,有几辆义大利制造的高级跑车正在飘移。车上的乘客是随处可见的大学生,也可能是年纪更小的学生。更糟糕的是,从引擎的运转声听起来,那些跑车显然是方程式赛车或职业赛车的规格,不是可以在公路上行驶的车子。



如果那种速度的车子失去控制,人行道就会瞬间化为一片血海,但看到这一幕的群众没有尖叫,反而还大声喝采。他们开心地拿出手机拍照,把影像上传到部落格,或是开始直播。



这场闹剧已经彻底失控了。



『常识还会变得更为恶心。』



那声音像是在下诅咒一样。



『你知道我们的「公司」正在做什么吗?我们只能被这场可恨的道德沦丧危机牵着鼻子走!』



两个质量惊人的铁块互相碰撞,不时还会撞断电线杆和路灯的柱子,但我的目光集中在其他地方。



那就是拖车车斗的屋顶。



那些披着运用认知心理学的原理,画着能分散别人注意力的纹路的披风,还穿着类似女忍者的「夜樱」装束的家伙,就是名叫赘与搜的敌方秘密武器。可恶!



「糟了!筹备专家,对方要杀过来了!」



『所以我才会拜托你想想办法!舞,那不是你们的任务吗!』



语音刚落。



红衣的赘、蓝衣的搜与黄衣的烂化为三色光芒,轻易冲过两辆车子之间,打破强化玻璃入侵车内。



她们是不惜用上「妖怪之药」,以人为方式埋入「菱神之女」的怪物。



我无视于玻璃碎片的暴风,吸了口气摆出架式。赘脱掉披风,面无表情地对我说:



「原版,请你出手帮忙。」



「吵死人了。我跟你们这些人造物不一样,没义务陪有钱人玩耍。」



「那也无所谓。」



这反应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赘用下巴指向拖车。



「为了恭大人牺牲生命,对我们来说是至高无上的喜悦。跟内幕隼见面,应该有为恭大人带来正向的变化。我不能让那种变化被白白浪费。即使那是恭大人自身的意志。」



「……」



我稍微沉默了一下。



狂风从破裂的窗户灌了进来,让胫擦不知所措。



「你要我做什么?」



「拖车本来就不是用来撞坏目标的东西。那是一种用来搬运东西的大型特种车。」



「等一下!你的那东西是……!」



「鏖。」



赘说出了那个名字。



这个字的意思是「全部杀掉」。



「那是以杀人专家菱神艳美为基础打造而成的未爆弹。要是在这种地方启动,将会有三千万人死亡,都市也会毁灭。虽然现在的恭大人还保有不跨越最后一线的理智,但要是令他痛苦的常识继续扭曲下去,就不见得还能保持理智了。我想请你在那之前从拖车本体卸下保存槽。」



12 (阵内忍)



「……」



我依然不晓得那些纸门到底是什么。



可是,操纵着命运的三九式座敷童子应该动了某种手脚。



目的是阻碍我,让万花筒远离此处,藉此保护自己与系统。



为了借助盛者必衰这个「真理」的力量,夺走我的成功。



「看吧。」「失败了。」「你失败了。」「再也没机会成功了。」「你将会死去。」「将会失败。」「失去一切。」「爱耍帅。」「打肿脸充胖子。」「只会更加丢脸。」「看着自己失去一切吧。」「你拼命伸出手。」「什么都没有抓到。」「死吧。」「死吧!」「去死吧!」「沙沙沙沙沙!」



倒映在座敷童子黑发上的头盖骨,利用从耳机外泄的声音嘲笑我。笑我中了他的计,笑我自己走上灭亡的命运。跟个孩子一样邪恶至极。



可是──



「哈哈……」



这个臭小鬼……



你以为凭那种东西就能抢走我的恋人吗?



你不是已经说出答案了吗?



既然你这么不想让我接近,就表示你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我不知道这个万花筒的用法。



也对「灵封」这种超常事物一窍不通。



如果你什么都不做,我或许会完全找不到方向,一直在迷途森林里徘徊,直到时间用尽。



然而,你刻意指出了方向。



指出那条最难走的路。



三九式,谢谢你告诉我「只要接近座敷童子就行了」!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再次使出全身的力量,像是要连同因为畏惧死亡而停滞的时间,把一切全部敲碎一样。



想像着空间出现龟裂的景象。



但在下一瞬间,我的视野被一片赤红占据。



──然后,在率先感受到的恐惧底下,真正的「那东西」向我袭来。



一道强烈的闪光消失后,原本那个一望无际的和室消失不见,变成了完全不一样的地方。



放眼望去都是灰色的粉尘。那是充满各种污染物质的田园风景。那是光是呼吸与眨眼,就会让人全身上下的孔洞感到喷火般的剧痛,令人畏惧的终焉之地。



「呜……!咕哇……!」



我隐约明白。



百鬼夜行试制三九式座敷童子──



不光是能改变现有的命运,甚至还能创造出全新命运的存在。



这就是保护着她的墙壁。



每道纸门都是地狱绘图。就是那种为了让人清楚知道伟大的和尚被逐出佛门后的下场,才会画在纸门或屏风上的画。在厚度无限趋近零的透光纸门上,把失败的命运、错误的世界与地狱的景象全都画上去了。



所以,这是原本应该存在的另一个平行世界。要是我做了错误的选择,就会变成那样的结局。比如说,要是我在赌场特区金矿岛上任凭CIA摆布,让「国家自杀」灵封启动的话,日本列岛会有什么下场?



那种痛楚一口气向我袭来。



我口吐鲜血,让全身的血管不规则地蠕动,咬紧牙关忍受这一切。



即使如此,我依然往前迈出脚步。



背负着一整个世界的痛楚继续前进。



──「那东西」并非只有一个。



这是旧百鬼夜行首领──咒成功达成计画,让僵尸危机蔓延到全日本后的世界。我尝到那种被一群活死人抓住手脚,被飘散着腐臭味的牙齿咬住全身血肉,就这样撕扯下来,最后连身体内侧都逐渐腐败的恐惧滋味。



我硬是压下那种恐惧。



就算手脚被扯下来也无所谓。就算内脏被拉出来也没关系。



我要继续前进。



往前迈进。



当我咬紧牙关,挺身对抗强烈的逆风时,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那就是我的敌人到底是什么?绝对不是座敷童子。说不定也不是三九式。从浴衣表面冒出的无数掌印,还有在那头亮丽秀发中悠游的头盖骨,时而沿着那头黑发绕到她身后,时而变成覆盖住浏海的骷髅,时而紧贴着她的侧脸,像是在磨蹭撒娇一样。这家伙的安全装置或许也故障了,才会变得失去控制。盛者必衰。世界的黑暗面与底层。过去的坛之浦、本能寺和关原,以及包含其他可能性在内,因为各种理由而消灭的错误选择,由此产生的各种时代碎片的集合体。这里是把世界这种庞然大物整个吞下去,彻底咬碎,将其残骸堆成一座小山,有如坟场般的地方。正因为三九式不小心碰触到那个世界,才会把那个最糟糕的「某种东西」带到这个世界。



所以,这场战斗并没有善恶之分。



差别只有我能不能挡住那股大举入侵的破灭之力,还有我能不能在这个没有善恶之分的世界关闭水门。



我要放手一搏。



因为我现在明白这件事了。



这不是对手是谁的问题。



我要成功抵达唯一的挚爱,也就是缘的身旁!



──「那东西」全都重叠在一起,数量将近于无限。



在我没能阻止差点就能名列七宗罪的大恶魔──洁莉卡.冯.阿尔法.切里迪亚.鲁米迪莉耶的世界里,我被足以让人眼前变得一片赤红的幸福感吞噬,身上的所有孔洞都喷出鲜血,身体不断痉挛。



「咕呜……!哇啊!」



在青行灯达成计画的世界里,我在日本人完全消失的空虚田园风景中不断走着,整个人又累又渴。



「啊啊啊啊啊……」



在最凶恶的致命诱发体──吸油鬼完全掌握时间、距离和命运的世界里,放眼望去的所有树枝上都挂着血淋淋的内脏,那种五彩缤纷的景色令人几乎要发狂。



「咕哇啊!咕哇啊!」



在创造出青行灯的全灭村老太婆──川端爱得偿所愿的世界里,我被无法闪躲与防御的「草剃剑」彻底砍成碎片,感受到那种剧痛与恐惧。



「喔喔……!呜哇!」



在澳大利亚的魔女玛格丽特.史坦荷斯成功得到魅魔的世界里,我被西洋魔法活生生地侵蚀灵魂,不断品尝到那种可怕的感觉。



「啊啊啊……」



在恶鬼罗刹的特务──西条成功改造唐伞小僧与提灯怪的世界里,各种妖怪都受她操控,让我尝到身体被啃食殆尽的绝望。



「……」



在百鬼夜行成功叛变的世界里,前去镇压风化村旅馆的病魔使役者,让我活生生地体验那种全身上下的蛋白质都被煮熟的炙热。



「 。 、 」



──不管我走了多远,「那现象」都没有结束。



选择错误的世界一个接着一个打在我身上。



每当所有痛楚袭向同一点时,我就会全身颤抖,彷佛咬到自己的舌头一样。



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



总觉得我好像在这里彷徨了一百年,甚至是一千年之久。



所以──



真正的绝望并非来自这种痛楚与恐惧。



我看到了。



而是就算我走了那么久,身体也只前进了几公分。



「 … 、 f 」



到底还有多远?



我该怎么做,才能走到座敷童子身边?更何况,谁能保证走过这段距离,就能结束这一切?要是座敷童子一时兴起……不,是操控着她的盛者必衰之理突然改变心意,往后退了一步,就会多出无限多个地狱。



「认输了。」「他认输了!」「这家伙在女人面前认输了!」「放弃了。」「这家伙放弃了。」「他投降了。」「彻底投降了!」「呀哈哈!」「没错。」「你什么都抓不住。」「得不到想要的结果。」「就只是白白送命。」「去死吧!」「放弃吧。」「快点认输吧!」「快。」「快!」「快!」



在那头亮丽黑发中悠游的白色头盖骨看了过来,利用从耳机外泄的声音嘲笑我。几道掌印沿着她丰满的身体曲线,在浴衣上四处游移。那头长发像蛇一样蠕动,遮住她的脸孔,珠子发饰有如扭曲的眼珠般瞪了过来。不是因为憎恨谁,也不是因为执着于某人,而是因为盛者必衰。只为了夺取,只为了毁灭。就只是以此为目的,享受着过程中的风雅。



真的有办法解决这种敌人吗?



有办法跨越这个难关吗?



我紧咬下唇,让嘴里充满血腥味,定睛注视着前方。



距离只有十公尺远的座敷童子,彷佛身在我永远走不到的地方,也不会主动走过来。



我有办法支撑到那里吗?



我难道不会在那之前就彻底瓦解,变成一团黑泥吗?



我的心认输了。崩溃了。



即使明知一旦放弃,一切都会毁灭,只会让名为盛者必衰的世界命运,或是满溢而出的死灵那种莫名其妙的家伙,品尝到片刻的欢喜,我还是无法让自己的心重新坚定。



就像是在离下一站还很远的电车上,原本不是很痛的肚子突然迅速痛了起来一样;也像是走出三温暖烤箱看到自动贩卖机时,原本口渴的感觉突然变得非常口渴一样;墙壁以猛烈的速度向我袭来。过去努力撑过的十分钟,与接下来必须撑过的一分钟,有着完全不一样的价值。我已经明白,为了撑过一分钟所使用的力量,将会在之后的一秒完全耗尽。这是幅度类似二次曲线的剧烈消耗曲线。时间正准备粉碎我脆弱的灵魂。「自我」摇摇欲坠。



所以,就算我想要向「某人」求助,眼前也只有一望无际的红色和室亚空间。站在异次元尽头的座敷童子依然被死亡与破灭的象征,也就是盛者必衰之理所囚禁。



还是不行吗?



追求的事物明明近在眼前,手里明明拿着可以颠覆一切的万花筒,如果想要消除这十公尺的隔阂,却还少了些「什么」。可是,在这个一望无际的孤独世界里,绝对找不到那种东西!



我如此想着。



就在这时──



「原来如此。」



我听到声音了。



在这个本应没有别人的世界里,我确实听到了说话声。



「然后呢?你应该不至于蠢到说出『所以这也莫可奈何』这种话吧?」



唰……!



彷佛要把累积在我脑海中的可怕想法全部带走,那家伙像是阵风一样出现了。光是移动几公分,就让我累到脑袋快要烧掉。这个站在我身旁的家伙到底是谁?



是我?



那人的体格比我还要壮硕。西装上披了件白衣,脸上带着一点都不适合他的眼镜。更重要的是,他的眼神就跟淤积的沼泽一样黯淡,站在身边的人则是……惑歌、魅魔与一位灰色的娇小恶魔。难道说……不会吧!他居然用机械驯服了那个洁莉卡!



可是,明明完全没有共通点,我却不知为何有种想法。



那就是这家伙就是我。



阵内忍──



想不到这个名字的定义,居然会如此宽广。



「事到如今,这种事有什么好惊讶的?这里是命运收束的特异点,各种平行世界压缩在一起的不合常理之地。既然如此,就算原本不该存在的家伙在此相遇,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在这时,又有事情发生了。



我身旁的另一边又出现了一道新的人影。那人也是我──阵内忍。不过,对方的身高只有我的一半,年纪顶多只有五、六岁左右。



然后,当我发现那是另一个自己时,我感觉到身后多了股巨大的存在感。



虽然没时间回头确认,但我隐约明白后面有什么东西。



这是我的猜测。



我身后应该放眼望去全都是阵内忍才对。我们可能做错了某件事,也可能在某件事上取得成功,在过去与未来之中,每个人都走上了完全不同的道路。我们重新集结在一起,面对这些重叠在一起的无数地狱。



「每一次的破灭,就是一个人的死亡。既然这道墙壁是以你这个个体为基准,把阵内忍的失败重叠起来,变成对抗个体敌人的最强防御,那只要让我们帮忙抵销掉那些纸门就行了。因为反过来说,一个世界也只能杀掉一个人。」



「……没错。」



「这件事很简单吧?比起挚爱在自己眼前被人夺走的痛楚,这应该很简单才对。」



「没错!这个道理我当然懂!我还知道站在这里的『阵内忍』,以及走到这一步的『阵内忍』,肯定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家伙!」



不需要号令。



所有人的想法都一样。



「所以,不管那是多么残酷的选择,我都必须这么说。『阵内忍』,把你们的力量借给我吧!我要让你们见识一下,可以直呼那家伙名字的『阵内忍』,要怎么温柔地解决这个事件!」



13 (内幕隼)



『电子蕾因:



冷静想想,这件事是不是有点奇怪?禁止别人利用太空垃圾投机赚钱的团体,居然会想要击落太空垃圾给人去捡。到头来,这就等于是变相承认太空垃圾的价值不是吗?他们越是展开这种活动,不是反倒会让这股热潮变得更流行吗?』



『姊村枫@女帝在此:



那个……击落卫星这种事,真的没有安全方面的问题吗?要是卫星掉到头上,应该会很痛吧?就算机率比被雷打到还要低,也应该每年都会出现牺牲者不是吗?能不能请瞭解这个问题的人告诉我答案?』



这两篇简短的发文改变了一切。让停滞不动的水再次流动。



「看来情况也并非一帆风顺呢。」



身穿水手服的惑歌如此说道。



「那间『菱神』企业做了个募资网站。他们想从支持者身上收集资金,尽快取得卫星的发射费用!那是就算业者不愿点头,也能用金钱的力量夺走通行证的军费!」



「一旦金额累积到一定程度就完蛋了。不管反对声浪有多大,他们应该都会擅自进行吧。」



「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你打算怎么做?」



面对美岛先生的问题,我简短地回答:



「透过无国境的网路募资,其实是一种灰色地带。要是被人怀疑那是一种地下汇兑行为,应该会百口莫辩才对。我们现在只需要让人起疑就行了,一旦有人参加募资活动,我们就宣称那会让人变成共犯,让人放弃募资。就算警察本身处于开店休业的状态,那些法律专家也应该还没舍弃自己的看板才对!」



「刑警先生,你该不会是想在这个自由的网路世界里,用本名搧风点火吧?虽说风向开始转变了,我们依然是惹人厌的家伙,说不定会变成人肉搜索的目标喔!」



「我已经拜托民间的国中女生帮我做这件事了。」



我轻声一笑。



然后看向那些二话不说就出手帮忙的女孩发出的文章。



「事到如今,我这个成年人怎么可以畏缩?阻止那些想要把核电池与有害火箭燃料丢到全世界的家伙比较重要!」



14(菱神舞)



事情变得麻烦了。



现况是大型巴士与拖车正在互撞。而且对方的货柜里,还沉睡着至少能杀掉三千万人的未爆弹「鏖」。要是不赶快卸下货柜,避免那东西醒过来的话就糟了,但问题不在于这场时速超过八十公里的飞车追逐,而是东京都这个地方很难掩人耳目。



地下行业还真是难为。



因此──



「赘、搜、烂……你们之中谁最没用?」



「「「……」」」



「拜托你们别瞪我,也不要为了这件事打起来啦!这种可以骗过人脑与程式分析的认知心理学迷彩披风,就借我一件吧。剩下的事情我不管,随你们在那边扯头发,决定谁最没用吧。输掉比赛的最弱家伙,就负责在这里留守吧!」



「舞,等一下!女人之间的战争,可是比小行星更可怕的修罗场啊!」



无须理会小鬼头的呐喊。



用披风从头罩住全身后,我抱起胫擦,从破掉的窗户跳到旁边的拖车上。



「那个……!你为什么要把我也带出来!」



「伙计,你以为我会让你没机会出场,独自背负贪生怕死的罪名吗?」



我们来到连接拖车本体与后方货柜的接头。除了沉重的金属接头之外,还有许多用来把命令传送给后轮煞车的缆线,全都复杂地缠在一起。不过,这些缆线实在太多了。说不定其中有些是跟「鏖」的保存槽有关的缆线。



只要先解除用来卸下货柜的安全锁,再拉下手把,就算是大功告成了。可是──



「手把整个断掉了耶!只剩下用喷枪烤过的痕迹!」



「还说什么热爱常识,那家伙真的是个疯子……」



要是「鏖」醒过来了,就会有三千万人丧命。这件事毋庸置疑。而且没人知道伤亡还会扩大到什么地步。到时候就会是坐在驾驶座的他率先牺牲。总之──



「那我们该怎么办?啊,我记得你的鞋跟藏有手枪。」



「那种小口径手枪怎么可能打得掉这么厚的金属器具。而且那样太麻烦了,我要直接空手破坏这东西。」



「呜哇!你又说出那种怪物宣言了!」



因为这个身体原本是用来对付妖怪的,所以不建议采取这种自残的用法。



然后,从卫星手机传来令人恼火的声音。



『舞,你做好觉悟了吗?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想拿「鏖」当作谈判的条件啊!』



「吵死人了!笨老哥!居然让本小姐负责吐槽,这到底是在演哪一出戏啊!还有,虽然嘴巴上说不想使用,但我知道你现在笑得很开心!这个没常识的家伙!」



『啊啊……没想到你还有那种温柔的常识呢。真羡慕。』



没救了,这家伙完全进入自我陶醉模式了。



我没理由认真跟他说这些废话。



我用双手抓住金属接头,不断发出奇特的声响。我摆出使劲拉扯的姿势。可是,肩膀与背脊都在发出哀号。看来之后肯定得把全身的动脉与肌肉都换掉,说不定连全身的骨骼都要来场大检查!以普通人的角度来说,就是只能留下大脑与心脏,整个身体都要搬家了!



不过,我也不是毫无收获。



外型像是机械制成的恐龙背脊的金属接头,确实开始变形了。



只差一点就能搞定……



「菱神舞!」



在旁边的巴士上跟同类人造人打成一团的赘大声呼喊。



下一瞬间,一股寒意窜上我的背脊。



「唔……!」



我赶紧把头往旁边一甩,有东西立刻从货柜的厚实墙板内侧刺了出来。一只几乎跟液体一样鼓胀到极点的半透明手臂,贯穿了我的脸刚才所在的位置。不是用拳头,也不是用手刀,就只是用轻轻抓住空气的手势。只论形状的话,那五根指头就跟孩子的一样小巧。



可是,我非常清楚。



那是死亡。「鏖」就是全部杀掉的意思。要是被碰到就完蛋了。这跟懂不懂武术无关。那家伙根本不需要学习杀人的方法,也不需要学习如何提高效率,就能杀死对方的灵魂或核心,也就是其本质。



鼓胀到极点的手臂缩了回去。



在洞穴的深处,有一双发出诡异光芒的眼睛,从黑暗中看着我。



既然对方把手缩了回去,就表示还会再次发动攻击。



就像是从拉满的弓射出箭矢一样。



这家伙的原版重现率是多少?两成?还是三成?就算用了「妖怪之药」,我想应该也还不到五成,却已经这么可怕了。老妹啊,你的才华也未免太可怕了吧!



虽然全身汗水狂流,但我现在也无法停手了。



一旦那颗铁蛋被打破,那家伙就会得到自由。



但如果是现在的话,就还来得及阻止。



所以──



「喔喔喔……!」



老实说,我可能没义务拼到这种地步。



有三千万人会丧命?那又怎样?



日本会灭亡?那又如何?



既然这样,那我其实也能立刻离开东京,逃离日本,跑到位在地球另一边的最后乐园,拿出沙滩椅和遮阳伞做日光浴。身为一个无拘无束的「菱神之女」,也能用这种不合常理的做法来解决事件。



可是……



这肯定跟我「菱神之女」的身分无关,也跟什么地下业界的游戏规则无关。我想起胫擦说过的话。虽然它很重视老婆阿初与儿子仪助,但它不是只有家人。它不是家人的附属品,而是百鬼夜行的一员。



没错……



这肯定是我自己想做的事情。



「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15 (阵内忍)



咚──!「阵内忍」同时动了起来。大家争先恐后地冲了出去,冲向比一张薄纸还要薄,一旦破裂就会让人尝到等同于世界毁灭的剧痛、恐惧与绝望的「那东西」。



每当牺牲一名阵内忍,打破一张薄纸后,众人就继续冲向前方。



我们接二连三地突破平行世界之壁,然后继续前进。



就像是不断接受那些失败,承认那些都是错误的选择一样。



不……



这种说法并不正确。



确实有许多「阵内忍」没能来到这里。



但他们也有属于自己的终点。



──有个男人为了战胜日本被卖掉这个最糟糕的剧本,跟大恶魔洁莉卡订下契约,与全世界为敌,在受到污染的日本列岛等待,最后成功地跟座敷童子重逢。



──有个男人跟惑歌一起离开名为日本的小天地,天天跟掌管七大罪的恶魔级投资家展开金融对决。



──有个男人得到雪女这个直接的战力,还降伏了酒吞童子与九尾狐这些超强的致命诱发体,将其变成人畜无害的式神。



──有个男人直到最后都没逃离因为爱犬死去而发狂的小渚,成功让她恢复理智,只凭藉人类的力量,对抗恶鬼罗刹建立起来的全日本妖怪控制器。



──有个男人与魔女玛格丽特和魅魔联手,成功救出躲在她子宫里的另一个灵魂。



──有个男人在全灭村让青行灯知道什么是温柔,成功阻止她失控,还得到了草剃剑的仿制品,跟「女儿」一起投身于三神器争夺战。



──有个男人为了帮助被咒彻底夺走百鬼夜行的祝,发誓要利用自己容易被妖怪喜欢的体质,建立一个全新的百鬼夜行,让痛哭的少女再也不会受到伤害。



──有个男人利用找回理智的吸油鬼,帮助组装出时间旅行「灵封」的百鬼夜行,在事前消灭掉反叛的火种,成功保护某个家庭,还清自己欠他们的人情。



──有个男人在未亡人路线上全力奔驰,忘记身为三九式的缘,倾心于身为四零式的迷,帮助这个「救赎装置」重新找回心智。



──有个男人成功赢得祝的芳心,同时拥有不会变老的迷与长大后的祝,正当他准备享用传说中的亲子丼时,就被在盂兰盆节从地狱深渊回来的御灵──咒狠狠揍了一顿。



──有个男人……有个男人……有个男人……有个男人……



那些世界或许跟这里有所不同。可是,那些世界并不是什么「失败」。自己选择的结果被人擅自当成障碍物,描绘得像是地狱一样,让这些家伙也气疯了。他们激动地想要接管自己的世界,解决其中的各种问题。



所以,我只需要面对自己的世界就行了。



我要继续前进。



前往座敷童子的身边!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拿着万花筒,也跟着冲了出去。



「不对。」「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放弃吧。」「你怎么还站得起来!」「不……」「不对。」「别过来。」「别过来这里!」「我要摧毁。」「全部摧毁。」「摧毁可能的未来!」「我不需要那种耀眼的东西。」「也不想看到。」「因为……」「因为我们……」「我那时明明来不及得救……!」



浮现在座敷童子那头黑发上的孩童头盖骨,利用从耳机外泄的声音出言威吓。就连态度一直从容不迫的浴衣掌印,也表现出坐立不安的样子。吊挂在覆盖脸孔的头发中,有如歪曲眼珠般的珠子发饰也摇来晃去。焦躁、不安、激动……盛者必衰所展现出的敌意说明了一切。终点就快要到了。我……不,是我们阵内忍确实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许多阵内忍追过了我,冲到我的前头。即使冲进那些破灭的平行世界,做出在我眼中像是错误的其他选择,被真正的业火焚烧,他们依然笑着说要先走一步。



这让我变得没那么害怕。



因为斗争心盖过了恐惧。



即使大家都是阵内忍……即使大家都想拯救座敷童子……



那女人依然只属于我。



我才不会让其他阵内忍碰她!才不会让他们抢走我拯救爱人的任务!就算各种结局没有贵贱之分,但选择「这条路线」,来到「这个结局」的人可是我!事到如今,我怎么能让别人抢走最大的功劳。可以直呼那个懒惰鬼妖怪的名字,把那位大姊姊拥入怀里的人只有我!至少让我保有这点程度的优越感吧!你们这群混帐!



我咬紧牙关。



同时拼命往前冲,把手伸了出去。



我冲破形形色色的纸门,冲破那些被涂成一片赤红的地狱绘图。



闯过重叠在一起的无数战场。



在最后的那一瞬间,我有种背后被人推了一把的感觉。虽然没时间回头确认,但我总觉得身后那人一定正在微笑。那人肯定是做出不同的选择,结果没能抵达这里的其他阵内忍。就好像他要将某种愿望托付给我一样。



去实现梦想吧。



别让她哭泣。让她露出最棒的笑容吧。



然后,一切的距离终于归零了。



我使劲抱住呆立在原地的红色浴衣座敷童子。



她的身体像是人偶一样,完全没有抵抗。



唰唰唰唰唰──!小小的白骨与掌印在表面不断蠢动。



没人告诉我该如何使用这个万花筒。



我对妖怪的活动原理一无所知,也不懂「灵封」的详细原理,以及使其运作的基础术法和佛具。



不过……



拒绝被拯救的「命运」,也就是经过具象化,变成黑发上的白骨和掌印、蛇发与珠子发饰眼珠这些东西的盛者必衰之理,正试图让我远离那家伙最讨厌的事物。为了避免让我自然做出那件事,那家伙做了各种准备工作,想要阻止我那么做。比如说,就像是把头脑聪明的名侦探丢到炮弹乱飞的战场上,或是把身经百战的战士丢到搞笑桥段之中,不让他们在自己原本擅长的领域作战,藉此展开防御。



那些无限的平行世界也是一样。



全是为了让我忘记自己的目的,偏离原本命运的作战。



既然如此……



那我只要别受影响就行了。我只需要注视着座敷童子,诚实地追求一开始想做的事就行了。不需要在意场合是否正确,以及会不会觉得害羞这些问题。因为那种莫名其妙的自我克制,正是盛者必衰之理操控命运做出的阻碍。我要全力反抗原本只会笔直前进的惯性,还有因为状况变化而想要改变方向的冲动。



别受影响,别被控制。只要贯彻自我就对了。



不管有多么丢人现眼,不管有多么无趣都无所谓。



因为我敢肯定。



在这个选项比夜空中的星星还要多的世界,那就是唯一正确的答案。我要相信做出各种选择,最后成功走到这一步的自己!虽然我没有拯救世界的力量,却是唯一做出一百万个阵内忍都无法做出的选择的人。所以,我要对自己的直觉感到骄傲!我可以为此感到骄傲!



我更使劲地抱住怀里的座敷童子。



感受她的心跳。



不必在意那些数不清的掌印,也不用理会白色头盖骨所说的话。



我看着座敷童子缓缓抬起的脸孔。



我跟座敷童子不是互相对抗的敌人。



这家伙不是需要打倒的威胁。



别忘了。



缘是我的恋人。



既然如此,那我只需要顺从自己的想法,做跟恋人紧密接触时最想做的事就行了。



我只有这样的念头。



然后轻轻地吻了她的嘴唇。



下一瞬间,好像有某种开关被按下了。



发出一阵惊人的声响后,这个一望无际的赤红和室异世界,就以我们脚下为中心瞬间消失不见。



不管是浴衣上的掌印,还是在头发里悠游的白骨,还是那些蛇发与珠子发饰眼珠,还是盛者必衰之理,全都消失不见了。



从耳机外泄的讨厌声音也归于寂静。



16 (内幕隼)



在豪华邮轮的操盘室里,我看着萤幕吞下口水,跟推理狂等人一起盯着原本热闹不已,却突然安静下来的网路留言板。



「这样就……」



17 (菱神舞)



东京都内的某个地方。拖车撞破禁止进入的工厂地区的铁丝网后,我看着被卸下的货柜联结车在地上翻滚,跟胫擦一起紧紧抓住剩下的拖车本体,擦去额头上的汗水。不过,那个怪物只是还在休眠,我不认为她会这样轻易死去。



「……结束了吧?」



18 (阵内忍)



我跟座敷童子接吻了。



这件事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意义?



比如说,让万花筒这个「灵封」核心的制作者,跟身为目标的座敷童子有肉体上的接触与连结,可能具有某种重要的意义。



我不需要知道答案。只要知道结果就够了。



咚……!



座敷童子整个人靠在我身上。



当我回过神时,我们已经回到茅草葺顶大宅,站在熟悉的客厅里了。唐伞、提灯、狸猫、狐狸……各种妖怪在旁边走来走去,而这些生物的存在似乎让座敷童子感到羞耻。我能感觉到她在我怀里动来动去。



我们回来了。



盛者必衰──那是在跟迷宫一样复杂的无数可能性的尽头,由以各种形式被啃食殆尽的时代残骸组合起来,有如坟场般的世界黑暗面。



我们从那个各种命运交会的终点站,回到原本理所当然的日常了。



「小忍,我觉得有点难为情。」



「哈哈,不好意思。」



「还有,我就觉得奇怪,怎么嘴里有种铁锈味,原来是你的嘴唇裂开了。」



她轻轻伸出手。



用手指轻抚我的嘴唇,看着沾在上面的东西这么说:



「你看,这里还沾着白色的鲜血呢。」



「……」



听到这句话以后……



我再次把座敷童子抱进怀里,让她的脸贴在我的胸口。



「抱歉……」



我对她的脑袋动了手脚。



我不想让她看到,在面对这个事实的时候,我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



「小忍,你怎么了吗?」



她天真无邪地说出关心我的话语。



我无言以对,只能加重抱住她的力量。



然后,我再次紧咬嘴唇,在心中这样告诉自己。



就算是这样,我也愿意犯下任何罪过。



就只有放弃你的未来,我绝对无法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