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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40)(2 / 2)


  暖融融的营帐里, 楚棠褪掉了外袍, 脱去玉冠, 漆黑长发披散着,坐在桌前低头看书时, 青丝微微滑落在肩上,经由灯光打下一细小的阴影, 更显得肌肤如薄瓷白玉,通透而莹润。

  许忆在旁边给他添了盏灯,又将凉了的水换成温热的,这才低着眼睛退了出去。

  退到门口时,碰见了一脸阴沉的皇上。

  郁恪身后一大群人都低头弯腰,不敢多说多看,生怕他生气。

  国师睡了吗?郁恪问道。

  许忆面无表情地行了礼。

  皇上问的是门前守卫的士兵,那士兵受宠若惊:回陛下,没有。

  郁恪看了许忆一眼, 不知想到了什么,眼里似笑非笑:许侍卫在国师身边伺候了多少年?

  回陛下,已有十五年。许忆不卑不亢地回道。

  郁恪负手而立:十五年,也挺久了。

  许忆应了声:是。

  郁恪轻笑道:那就继续努力吧。

  谢陛下关怀。

  郁恪往前走,士兵马上掀开了门帘。

  越过许忆时,郁恪唇边的笑落了下来,像终于不再要假面具面对抱有敌意的人, 露出了他心底的恶意。

  许忆手一顿, 看着手中换下的茶杯, 低眉顺眼的。

  郁恪一进去,就看到书桌前的楚棠。

  陛下,楚棠在门口就听到了他来的动静,放下书,起身道,怎么来了?

  郁恪抿了抿唇,眼角眉梢有些失落,仿佛玩游戏打了败仗的小孩,遇到了信赖的亲人,忍不住要向他哭诉抱怨,又怕大人嫌他不懂事,隐忍着不说话。

  楚棠打量了下他:连沙和陛下说了什么?

  郁恪摇头:没有。

  楚棠眨了下眼。

  郁恪走到楚棠身边,像小时候那样弯腰从身后抱住楚棠,小声道:只是想起了以前孤立无援的日子,一时悲从中来。

  说这话的时候,他自己都忍不住在心里鄙视自己。

  悲从中来个头,他从来就没有这个心情的时候。那些任人宰割的过去,他想起来只会感觉到对自己无能的愤恨和对敌人要以牙还牙的杀意。

  只是在楚棠面前,他必须小心藏起那些残暴的念头,不然要是让楚棠察觉了,他就失去唯一的优势了。楚棠看着强大无敌,性子冷情,其实面对亲人的时候,总会有那么点儿微微的软化。

  示弱讨巧是最适合撒娇的。他在楚棠身边那么多年,敏感而谨慎地观察了他那么久,怎么可能不知道这点所以他恨不得楚棠所有的心软都是因为他。

  虽然不是很有可能,楚棠身边围绕了那么多人呢,打死一个还会再来另一个,他只能小心翼翼保留楚棠这份心软。

  谁能想到呢,他都那么大了,还是个一国之君,喜欢一个人,对方却仍然以为是兄弟情,他不止不能坦白,还要在这种恼人的所谓亲情中保持喜悦的假象。

  不过只要他对楚棠依然是特殊的那个人就好。

  他能忍,也能等。

  果然,楚棠语气有些软和了,虽然听起来还是冷冷淡淡的:陛下不要难过。

  我还会回到以前的日子吗?郁恪声音里似乎满是担忧,其实眼睛里无波无澜,道,母妃去了,所有人都不帮我,我还是那个被人俘虏而无助的皇子。

  楚棠只道他见了仇人,心绪难免不平,安抚道:不会的,有臣在。

  郁恪情不自禁就笑了,只不过很快就消失了,松开楚棠,起身,挑眉道:这可是国师说的。

  嗯。

  连沙他说你想和他合作,将我拉下位来。郁恪可怜兮兮道,哥哥不会真的嫌弃我这个皇帝吧?

  方才和连沙的对话确实有这个,不过那是连沙主动和楚棠说的,楚棠哪里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道:没有的事。

  想起皇帝大多生性多疑,楚棠抬眼看了下郁恪。

  他刚才的低落,不会真的是因为担心楚棠和别人勾结背叛他吧?

  郁恪眼里笑意盈盈:我就知道哥哥不会。

  楚棠回身,眉间一皱:你脸上怎么受伤了?

  刚才郁恪站的地方光线不足,没仔细看到他脸上有伤,现在离这么近,才看见郁恪脸上青紫的伤口。

  似乎在应和他的话,郁恪当即嘶了一声:哥哥不说我都忘了,那连沙打我。

  这可就是恶人先告状了。明明是他先动手的。

  然而他说得就是理直气壮,他以前就这样借机卖乖讨好,无比熟练可见小孩子从小就长歪了。

  要不要去看太医?楚棠问道。

  郁恪摇头拒绝:不。夜深了,就不打扰太医休息了。而且,被人知道,我连一个契蒙人都打不过,岂不是很丢脸?

  楚棠道:怎会?

  郁恪笑道:哥哥给我搽下药就可以了,这不是有吗?

  军营营帐中常备有药酒。

  楚棠拿过瓶子,坐了下来,对郁恪道:过来。

  不用他说,郁恪就自动走过去了。

  楚棠揭开瓶塞。

  为了更好上药,郁恪躺了下来,枕在楚棠大腿上,闭着眼睛,舒舒服服地叹了口气当然,他只敢在心里这样明显地表露出得逞的欢喜。

  郁恪身材高大,是青年人独有的修长与健壮,长胳膊长腿的,躺在榻上需要微微弯曲着腿。

  郁恪小时候受伤了就经常找他撒娇,要他给他上药,此时此刻,看着郁恪放松的神情,竟没反应过来与以前有什么不同。

  他嘴角眼角有细小的伤口,不算严重。

  那些轻微的伤带来轻微的痛,一点儿都影响不到郁恪,让他心神混乱的只有楚棠滑过他脸颊的冰凉手指。

  楚棠声音也凉凉的,让他的伤口感觉更舒服了:怎么自己和他动起手来了?

  侍卫那么多,还是在自己的地盘,总不至于让自己落了下风。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郁恪狡黠地笑道,没说是自己故意受轻伤的,叫人来打就没意思了,不如亲手报仇。

  虽说赤手空拳,又要顾忌着连沙的身份,不能让他伤得太明显,否则楚棠又该难办了,但是他每招都挑了不显眼却格外疼的地方来打。连沙回去,恐怕只会觉得痛上加痛。

  想到这儿,郁恪就像个偷偷报复了敌人的小孩子,心里有那么一丝幼稚的窃喜。

  连沙年纪都这么大了,快到不惑之年了吧,竟然还敢肖想楚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那凶巴巴的契蒙脸,和楚棠相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他怎么敢碰楚棠?真是玷污了楚棠。

  说起来,年轻应该也算是他的优势。

  他这么想的时候,完全忘了楚棠对外宣称的年纪也是不惑之年了。不过有什么关系,楚棠在他心中永远是那个救他出火海的盖世英雄,永远是十几年前那个模样。

  郁恪凝视了下楚棠的脸,然后又闭上了眼,小声嘟囔道:哥哥在西北怎么不戴面具了?

  楚棠说:军中将士豪爽,不拘泥这些。

  也是,都是大老爷们,忙着训练,国师声名烜赫,谁又敢冒犯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