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随心压在身下的拳紧紧攥了起来。她平心顺气,默念了几声“阿弥陀佛”,压抑住了自己欲要起身的冲动。
“太子妃……”
“太子妃说的是!奴才不过是叫她去趟后厨,竟不知她这般笨手笨脚。奴才这就去请示静王,把她裹了扔出去。”
“哎哟,别了。你现在去找静王请示,听起来,不是又是我这外人在这僭越了嘛。再说了,人都吓晕过去了,倒显得我不近人情。”
陆随心牙齿也发起酸来,这些个达官贵人,说起话来弯弯绕绕,惹她头疼,好像每一句话都暗含它意,要人猜,要人揣度,要人命。
这王府未免太吓人。
她只庆幸,自己没有直接撞上这太子妃,否则,今日之事必不能轻易善罢甘休。
“行了,怎么处理是你们王爷的事。小李子,赶紧开路回府,别误了我回去见我儿。”
“是。”
“我看这俩小婢女,怎么长得都云里云气的。也不知这王府,到底是王爷的王府还是王妃的王府。”
那一行人渐行渐远,那喋喋不休的“僭越”之言也就慢慢听不见了。
陆随心不明形势,直到桑凌上来推着她轻轻叫唤“随心小姐,你没事吧”,她才敢睁开眼,就见着旁边还站了一个不带髭须的年轻公公,想必就是方才帮自己解围之人。
“多谢二位相助。”
“这位小姐,王府可不比外头,切不可再如此冒失呀。”那公公朝着陆随心皱眉摆手,像极了小时候家里的教书先生看到自己拿笔乱涂圣人语录集时的样子。
陆随心觉得亲切,便向他做了个画本里侠客抱拳的手势,“公公说的是,大恩不言谢。”
富林显然被这宫外的举止惊到,一怔,竟也学着做了一个回了过去,“随心小姐客气了。”
“随心小姐,你那礼物,送得如何呀?”桑凌搀着她手臂将她从地上扶起来,这才看清她狼狈的样子,那衣领下发红的印记和右手紧紧缠着的布巾,还有衣襟上的点点血渍,“怎……怎么成这样了?”
“唉,说来话长。简而言之就是心意错付,已经分道扬镳了。这伤口是我不小心又弄开的。”陆随心举了举自己的手,刻意忽略了脖子里的指痕,“哦对了,桑凌,我要找阿……你们家王妃,能否带我过去。”
这血淋漓的男女之情叫桑凌心怀惴惴,忍不住想要她细细说来,一时便没接话,倒叫富林抢在前头,“王妃正与王爷议事,随心小姐不如随桑凌回去歇歇,过会儿再去吧。”
“不行不行,公公,我这事儿十万火急。”陆随心不愿夜长梦多,“我知道府里规矩多,可这事儿与王妃休戚相关,也是她带我回府之缘由。我自不会闯进去坏事,只求公公带我去屋外等候。”
“富公公,便由我陪随心小姐过去吧。”
富林沉吟片刻,倒还是点了头,“切记,等得远一些,千万不要主动进去。要我看,王爷今日,心情可是不好得很。”
也许是因为富林的神态和自己儿时的教书先生实在太像,陆随心因着对那位司马先生的几分歉意,便将富林的这句劝语牢牢记住并乖乖奉行。
当然如果她对富林的人生历程有些许了解,那么她必然会以一种更慎重更尊敬的方式对待这句推测。
毕竟,对于在宫里看人脸色长大的孩子来说,猜对主子的心思,是吃饭的手艺。
而富林一直将这碗饭吃得很好。
当陆随心在门外远远看到那位瘦削如玉的王爷把那扇门像拉风箱一样猛力拉开的时候,她才确信富林所言非虚,这位主子此时的心情真可谓极为糟糕。
更让她惊讶的是此前已不见了踪影的富公公不知突然从哪儿钻了出来,紧紧地贴上王爷,随着他一起走远了。
“唉,王爷今日这脾气可真是非同小可。”旁边的桑凌嘀咕了一句,就要冲过去找自家主子。
陆随心赶紧跟上,二人却在那辉煌的大门外颇有默契地都停住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