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既想发笑,又尴尬无比。他低声问道:“开什么玩笑?你真准备让婢子们就这样看我们说话?”
“那又如何,我又信不过你。不让她们陪着还能怎么办?”长孙青璟将狮子镇纸揽在怀中,若无其事地说道。
“哪怕独处时,你还不是占尽上风?”李世民食指向地板,指了指自己的右脚。话音刚落,他就后悔地想剜掉自己的舌头。
果不其然,长孙青璟朱颜改色,赧怒并作,桃腮倏白倏红:“有郁当宣,有言速陈!”
李世民面上烧霞,汗透重衣,心中更加忐忑,嗫嚅道:“前者,想是我灵台失序,你不要放在心上……”
不明就里的婢女们开始窃窃私语。
“阿彩阿彩,醵饮时发生了什么?”
“郎君又惹娘子不开心了?”
“哼。”长孙青璟怀中的铜狮子鼻孔朝天,龇牙咧嘴地瞪着李世民。
李世民对着镇纸瞬目威胁,像是斗气拼胆量,又像是自证心迹一般嗽喉扬声道:“今日李某行止儇薄,非君子所为。特来陈愆,望卿海涵。”
“嘭嗵”一声,铜狮子落在地板上,发出巨响。
“小心。”李世民行胜于言,话音未落,已经将长孙青璟拽离险境。
婢女们误以为公子又触怒娘子,惹得娘子以镇纸掷之后快,觉得家中这场腥风血雨快要波及到自己,于是尖叫的尖叫,捂眼的捂眼,躲闪的躲闪。大家各自为政,乱作一团。
铜狮镇纸在地板上弹动数下便悄无声息,只是继续朝天嘘髭裂眦。
屋中一片死寂。长孙青璟甩开李世民的手。
“阿彩,你们先去我屋内回避,我与公子说几句话就休息。”长孙青璟垂下头,失魂落魄地说道。
阿彩小心翼翼地捧起小狮子,招呼三四个年纪更小一些的婢女一同隐入屏风后。少女们面面相觑之后便是好奇的向阿彩打听夫妇二人之间又发生了什么大事。
“阿彩阿姊,郎君的脚伤是怎么回事?”
“是为娘子所伤?”
“那为何反倒是郎君先道歉?”
“姊姊,你说呀。”
“我不知道,没看见娘子神色阴晴不定吗?再大声嚷嚷,我们可全得去中庭罚跪。”阿彩没奈何,只能如是威胁道。
众婢女这才噤口不言,只是偷偷在屏风后张望。
“你被楚狂接舆附体啦?吼那么大声是唯恐有人不知道我霸道乖张?”长孙青璟本以为两人尚需形同陌路,暗自角力数日,不曾料到李世民道歉如此爽快,反倒紧张局促起来。
“我怕今夜不来,被你误会;本想明日再来,又怕自己失了勇气。”李世民柔声道,“丈夫之脊,虽笞必直。我以后定然对你恭恭敬敬,不做妄想……我另有一件要事托付与你。”
“你说。”长孙青璟正色道——
作者有话说:明明妹子在谈理想,误以为妹子被自己的魅力折服
跨服聊天引发的血案
解释是解释不清了,就稀里糊涂认错吧[坏笑]
第83章重寄
李世民从胁下取出一个卷轴,双手呈送给长孙青璟:“这是母亲生前最珍视的物什。她临终时与你最为相得,她最爱的遗物理当由你代为保管。”
很奇怪,他所有的无理取闹是因为母亲——比如他褊狭地误会长孙青璟企图改变母亲生前最爱的书阁只是为新主母摄事立威;而他所有的妥协、服输、言听计从、甚至对她暗暗的敬佩也是缘于母亲——因为她那种强毅以立身,宏达以应物,聪睿以穷微的处事之责总是带着母亲的影子。
更难得的是长孙青璟与窦夫人相处不过月余,她的守经、执中与达权、应机并非来源于对窦夫人的刻意模仿,而只是天授夙慧的一部分。
总之,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告诉李世民,搬出母亲来,也许会得到谅解。
长孙青璟好奇地接过玳瑁轴头,捧起其中一张题签,打趣道:“你不会是暗讽我女德有亏,旁敲侧击地提醒我多读读《列女传》吧?”
“我不是那种人。”李世民严肃地说道,“我不会对自己亲选的妻子提这种荒唐的要求。”
屏风后的少女们被“亲选”二字锤击得头晕目眩,纷纷追问阿彩事情原委。
毕竟贵公子隔三岔五向心爱之人表白心迹,而且不加回避,真是闻之不胜欣忭!
阿彩只是闭口默念观音,并不理睬激动的旁观者。她今日已经是第三次思念蝈娘了。
蝈娘办事比她麻利,蝈娘性子比她刚烈,最要紧的是蝈娘心比她大多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能承受,宠辱不惊。任家中狂风骤雨,鲸波万仞,她自在潮头啖瓜而观,好不豁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