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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节(2 / 2)


  “老道早已是方外之人,之所以纠葛尘缘难了,只是因为当初一场赌约输了你母后的终身,故此愧疚难安,助你,救你,都只是在还孝懿太后的因果,圣上想用红丸,老道是决计是不会炼的,那种贻害苍生的邪物就该随着巫咸那个妖人尘封于世。”

  “你……,外祖可是在言笑?这药庐即将完工您却告诉朕不开丹炉,欺君之罪可不是闹着玩的!”

  泰平帝恨得咬牙切齿,脖颈上的青筋都快爆出来了,因着道观里呈上的丹砂他的身体一日比一日见好,但每每尝试行房总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如今好不容易抓到一线希望,这老匹夫竟然反悔了,他怎么敢!

  要说夏榔是好人,那连傻子都不会信,光宗朝间两大祸害——内侍监、司礼监两大阉宦组织的诞生就是脱身于夏榔为讨光宗欢心而成立的乾清宫大伴队,那几个人最猖狂的时候连内阁都不放在眼里,沈炳文身为文华殿大学士,诸皇子之师,拜遌皇帝之前都要先给这几人施过礼,方能入宫;那段时间也是夏家的荣耀顶峰,三等世家而享一等尊荣,举朝无不敬畏。

  夏氏能成为真宗的原配,实际上也算是另一种方式上的门当户对,毕竟当时的湛王爷圣眷已衰,能傍上夏榔这根大腿,给他在光宗面前怒刷了多少好感。

  可惜,夏榔不懂得收手,光宗临朝的最后几年,搜刮的太狠,国库挖空尚且不算,还让皇室欠了一屁股外债,等到真宗即位之后,那真是穷得叮当响。这也是为什么内阁要杀夏榔而真宗坚决不允的深层缘故,把这老浑球弄死了,谁还他银子啊!故此夏榔被囚禁在至法道观,一年献一批数目可观的银钱,以求保命,他倒是想继续用鬼神之术蛊惑真宗,可惜真宗皇帝最痛恨的就是修仙,因为这玩意太他娘的烧钱!

  无论泰平帝威逼还是利诱,夏榔就是不松口,荣宝在旁边不住的给老国丈使眼色,可惜人家神游太虚,分毫未动。

  其实啊,乾清宫的谍卫早就在民间遍撒眼线,搜罗得道高士,可道家里头真正精通医理的本就稀缺,大多数还是打着道教的名头出来招摇撞骗,他们搓出来的那什么壮筋易骨丸听着就不靠谱,哪还敢呈到御前来啊。

  况且市井中流传的红丸其实就是提炼了的催情香,那药性霸道猛烈,对身子损伤极大,根本就不是当年巫咸炼出来的神药,只是借了个名头罢了。

  红丸的配方当世只有两个人有,一个是那神秘失踪二十余年下落成迷的大国师巫咸,而另一个便是眼前的承恩公夏榔,在这位久居的至法道观里,荣宝抄缴了三粒存丸,除了留给太医研究的一枚,其余的都被泰平帝冒险吞了下去,而结果表明,确实有效!哪怕只是短暂的一瞬间,但泰平帝的龙根确实挺了起来,而且事后他神色大振,一扫之前萎靡的气色。

  夏榔一直在服食红丸——泰平帝认为这就是让他青春停驻的秘诀,所以而今他无论如何也要得到红丸配方,哪怕被夏榔牵着鼻子走,他也可以忍!

  夏榔喜奢图逸,泰平帝在西山大兴土木就是为了造殿宇讨其欢心,同时也是为了掩盖丹坊所在。但眼下夏榔除了一堆地基和简陋的屋瓦之外什么都没看见,他自然不会殷勤出力,荣宝好说歹说,总算以一座金阶玉楼打动了他,泰平帝心里盘算着要从内驽调拨的花费,脸上一点喜色都没有。

  等一坐上离开山腰的龙撵,泰平帝就掐死了身后执伞的小宫女,才算是将胸前一口闷气出了。

  荣宝脸上的肉抖了一下,把头垂的更低,他知道等会儿主子回去之后看到内阁呈上来的折子只会怒火更甚,届时死的绝不止这区区一个奴婢。

  赵秉安打通了内阁的通道,不仅成就了苟俪旬刑部尚书的决案,还在唐耀山的位置上大做文章,出乎意料,他婉拒了董臻关于推举赵怀珏上位的提议,反而力荐如今式微的太原士首卢沛良担任此职,如果此议通过,那唐耀山遗留的阁老之位势必会在苟、卢二人之间择一承继。

  这对内阁或是泰平帝都不是好事,卢沛良的入局显得那么无奈,他与沈栗之间的往来被前朝千般攻讦,赵秉安大有不依附就剿灭的气势,沉寂多时的卢家如何会是太傅的对手,况且卢沛良还隐约察觉到了当初太庙之乱的一些内幕,这让老大人明白他若不归附于赵秉安,那就只有被灭口的下场。

  卢家长房嫡玄孙卢骥远成为赵秉安门下头一位门生,这位年仅四岁的小公子于十月底正式上门拜师,他的投向意味着太原士族终于在这混乱的朝局中选择了自己的立场。

  第285章 丧心病狂!

  新帝即位之后首次秀选操办的异常寒酸,孟皇后对这些小狐媚子十分不待见, 草草的看过几眼便拟定了入宫人选。

  关氏姐妹还有另十四位末流世家之女被擢入内廷, 充为女侍, 待蒙圣眷之后再行晋封, 而武勋中,各大公主府荐上来的高门贵女全被黜落,孟皇后也不管那群姑婆母背后怎么诋毁,反正她就是不让人进门!

  江南士族如今对泰平帝若即若离,投入世家嫡女太亏,所以都是把旁支或是庶女推出来试探,这些秀女本身身份不高, 但其背后代表的势力派系却是孟氏不能轻易得罪的, 故而光五品以上宫嫱就被点了七个, 全部安排在西北锦梧宫,等着皇帝回来之后让他对付去。

  话说西山那边修道观修得如火如荼,孟氏坐镇京城唯一忙得却是栓婚,借着大选的时机, 把孟家能动用的姻亲人脉全往宗室里塞, 首当其冲就是裕王世子的亲事。作为京都幸存的唯一一座亲王府,裕王世子的地位十分超然,裕王妃几乎是把两眼架在头顶上,非要找一个十角俱全的儿媳不可,她哪里知道孟皇后早就打上了下任宗正的主意,就在秀选最后一步, 在凤仪殿直接把娘家堂妹塞进了裕王府。

  这吃相不是难看,而是异常难看!世人都知裕王与中宫关系密切,如果孟皇后提前与裕王妃商议,可能裕王夫妇碍于东宫与荣王的威慑,最终也会捏着鼻子认下这桩亲事,可那也比如今这般事到临头被迫接受强上许多。裕王妃表面上感恩戴德,回府之后连摔三件御赐之物,差一点就要破口大骂!

  孟皇后之所以避开正规渠道让两家直到赐婚之后才开始接洽就是因为她清楚以自家堂妹的身份资质是配不上裕王世子妃这个位置的,毕竟孟守义如今就是一介白衣,孟家的这位四姑娘也没有姑射仙子的绝色品性,她能依仗的不过是出身后族。

  关于当事人裕王世子,怕是这场闹剧中最云淡风轻的一位,在他看来,孟四不过是场赢面占大的赌局,娶回来生个儿子他将来的富贵也就稳了,至于容貌人品,呵,他光侧妃都还空着俩呢,还缺女人吗……

  不管皇后在京城怎么折腾,西山那边都不闻不问,泰平帝的这种放任态度让士林十分担忧,外戚横行,国祚难安,这种时候若再让孟皇后箍着东宫,那这江山日后难保不会改名换姓。

  当朝三位太傅,顾椿重伤难行,邵文熙首鼠两端,唯赵秉安气势如虹,且与中宫的关系尚还缓和,由他提议重启东宫经筵怕是最恰当得了。

  翰林院私下里往刑部递呈了数封陈情书,京中各大书院甚至市井间也在议论赵太傅是否勇于担当这匡世之举,朝野上下都在观望,这赵氏一脉是忠是佞。

  自上次那封奏梳后,邵文熙便被刑部自动屏蔽,他以为以如今内阁的态势赵秉安不通过他是玩不转的,可结果证明他想岔了,赵秉安悄无声息的勾连了苏袛铭、顾椿乃至张焘,直接在内阁会议上将他孤立了起来,苟俪旬晋刑部尚书已是铁板钉钉,卢之遥起复也基本成了定局,最狠辣的就是赵氏小儿竟意欲拆分吏部与礼部,弥补河南河政的燃眉之急。

  这一套组合拳打下来,邵文熙是疲于招架,此时他若还敢坚持让四弟入东宫授业,那赵秉安下手绝对会更加不留情面。

  刚从寒门吸纳大量人才的赵秉安赶在泰平帝未归之前要对六部进行一番更替,他吃肉,苏袛铭跟着喝汤,趁着顾椿奄奄一息正好说话的时候,捡着要紧的位子填人。

  谁也没想到唐耀山临走之前竟把一生基业传给了赵秉安,寒门上下悲伤之余更为自己的官途命运担忧,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赵太傅与唐阁老完全是两个执政风格,对敌穷追狠打,对内爱护公正,只要能表现出自己的能力,太傅一定会替他们争取更高的地位。

  寒门中不乏志向高远之辈,他们之前被唐耀山严厉管束不得参与党争,只得窝窝囊囊的龟缩起来,而如今太傅临朝,有意敢为的皆被擢升,外放各州县也都是意气风发,磨拳擦掌准备干一番大事业,这些人对赵秉安接掌寒门一事已是心悦诚服,唯一怄气的就是董臻与马季不睦,湖湘仗着自己辈分老功绩多便在太傅面前屡踩寒门痛脚,两股势力在与吏部、礼部的对峙中,湖湘又明显占了上风。

  马季是压着吴肇汉打,半月之内将七名首辅党锐拖下水,排挤出京,在前朝狠出了一把风头;可董臻这边就不怎么妙了,他忌惮邵文熙的身份,设局安排上都束手束脚,以致于在赵秉安的帮助下才打开礼部的局面,这让寒门在湖湘面前失了硬气,总觉得平白矮人一头。

  通政使许信芝原是寒门老将,可惜数年前因直谏地方宦政贪腐而见罪真宗,被贬成太仆,说来他还是赵怀珏的前辈,左副都御史这个职位就是他空出来的。如今寒门中数他资历最高,所以对他的话董臻还是能听进去的。

  “子元,礼部一事你真是拿错了主意。既应允了下来,那好歹也该做个面子功夫,你与邵文熙之间的那点推磨把戏真当没人会戳穿吗?”

  董臻不以为意,他两手插在水貂袖筒中,脸色寡淡的就跟人欠了他万把两银子似的。

  “就是赵秉安知道了又如何,我就是看不得他对工部指手画脚的样子!”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大家的意思?”许信芝眼皮都没抬,董子元丧子之后愈发刚愎自用,他要是把话直接点明白那弄不好会让其恼羞成怒,老人家还是看重这个后辈的,说到底寒门中英才万千,但能撑起门户的却屈指可数啊。

  寒门中泰半人心已去,许老爷子这话问的董臻极其不忿却又难以辩驳,右侍郎大人嘴巴张得大大的,心里却跟吞了个苍蝇一样恶心。

  “哼,他惯会装模作样,招揽人心!”

  许信芝苦笑着叹了一口气,面朝窗外止不住的摇头。

  “太傅与我等格局不同,当年阁老执政,力求稳妥,于前朝波澜中总是小心谨慎,万般退让,以致寒门只能在世家挤压的空隙中挣扎求生,而太傅却不然,他的野心昭然,哪怕孤身博弈诸阁老,也绝不苟且畏缩,谁动湖湘,他就扑上去与其咬个你死我活,这种胆略是寒门渴求与艳羡的……”

  许信芝望着院中那颗墨绿的老松,脑海中又回想起几日前赵秉安登门时的样子,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时至今日朝中竟还有人记得他“许刚锋”的名讳,可惜,物仍是人却已非,许家三子殒于内侍监的迫害,老大人白发人送黑发人,早就心如枯木,如今苟存于世不过是为了与老妻护着两个孙儿平安长成,他无意再涉朝局,最终却仍是被赵秉安的一句话裹挟:

  ——“许公安能见寒门倾覆,无动于衷?”

  眼下的朝局如那海哭河啸,波涛起伏,说不准一个浪头打过来就能淹死一片人,董臻若还是几年前的董臻,许信芝不会心怀忧虑,可如今,哪怕阖门闭窗,他也能听到京中的沸议,董臻自西山归来后的所作所为已大失人心,他既投了赵秉安,这般听宣不听调的作为便是自寻死路,赵秉安略施小计,便让寒门人心浮动,如今还忠心跟在董臻麾下的又剩多少……

  赵秉安年纪虽轻,手段却老辣,他眼里绝容不下董臻这样的沙子,那日留在许信芝眼里的便是年轻太傅的坚决——不为我所用,必为我所杀!